眼前遮物撤去手脚却动弹不得,央回看着开口说话的男人一步步向前自己逼近,消融扭曲的脸熟悉但又陌生,脚下每走一步面容便来回重叠幻化。
无数变换中,一张不起眼、毫无张扬的皮让来人刻意停留,似作展示般让他观察,央回一眼就想起,无比熟悉又怎能忘记,是“走马灯”里的脸。
“你……”
央回终于明白什么,最没信任的几年遇见最关心、了解他的人。
一场早有预谋的初见。
他难以置信般朝近在咫尺的人怒睁双目,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衬得央回脸更黑。
而男人终于像是找到自己原本的脸般推了下眼镜,似真似假辩不真切地惋惜道:“暂告离别,你长大了,我的挚友……很抱歉离开时只留下一封匆匆告别的信,但我的心意从无改变——”
“挚友?什么挚友?”他打断话语,言辞犀利地质问,前倾的姿势带着的锁链绷得死紧。
“……”谢久不语。
“是可以变成我身边任何一张脸、任何信任之人的挚友吗?!”央回往男人的方向咆道。
稀里哗啦的铁块碰撞声吵得发慌,嗓音更是震的连周身的黑影都吓退了数米。
没了须臾前的狠厉威胁,委屈巴巴地缩在暗地里悄悄观察局势变化。
男人的虚与委蛇让他心里最后一条防线被击碎,占据他半个童年的人是一个从头到尾的欺瞒他的骗子,谢久用他那张脸说出的每句教导仿佛都化作利刃将他往日笑容悉数剥去。
央回心灰意冷、失望至极地刺向他被眼镜遮挡住的双眸,透过一层道不明的杂质。
失神地看了很久后忽地弯下眉眼咧开嘴轻笑,装作毫不在意:“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身上有你要的东西吧?既然是我欠你的那就作为报酬还你。”
“欠我什么?”
央回道:“王大关的死。”
王大关死的日子和他走时是同一天,被叫到镇上公安局录完笔录后感应到呼唤般,本该高兴的他却喘着粗气,一路跌撞地跑进巷子。
熟悉的小道和木屋,进去前就踉跄停了步。
那只会学舌的鹦鹉,在他进门时会叫他名字的小东西此刻躺在地上已经僵硬了,看了眼附近,大概是从笼子里挣扎出来时断了脖子,血一路拖延直至门口。
战栗的双手轻轻拢起小东西的身驱放在心口。
待它真正看到世界的那一刻,却不知何时坠入了另一牢笼,可要问值不值,它会说风景很美。
央回花了些时间把它的遗体埋在院子里的红枫树下面,待来年春天枝头结满翅果,去往远方。
他擦擦眼颤着声往里屋喊了几声都没人应,心慌得倒是得厉害,左右张望着来到隔间内。
茶桌上掷着个大箱子,重物下压着张很薄的信封。
心里的不安驱使他向前走去,手先是伸向了那张纸,薄薄一层漆蜡被揭开,端正字迹昭示着留信人的用心。
致挚友:时日不见,甚是想念。不知何时开始在你身上找到似我往日的天真,奈何时间如流水一去不返。桌上留下的箱子和代还的十七万是作为你和我重逢的交易,这次辞别将待何时,愿文殊赐你智慧、观音布施无畏。
信尾留下的署名被昨日深夜下的雨模糊,似是无意揭开一场还未上台的表演。
王大关的死有人说是愧对妻子遭了报应,也有人说是酗酒成性猝死的,但最后都不得而知,在一方土地成了悬案。
还没进去就在玄关听到了女人尖利的哭泣声,不知道是因为只剩下他是唯一的血脉还是怕央回扔下她不管,刚进门就被瘫倒在地的人拖住脚。
听到她嘴里含糊在喊两个字时,不自觉想,上一次这样喊还是在他见到母亲和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起吧。
隔日天还没亮,他就提着收拾好的大包小包决绝离去,儿童乐园里破旧的秋千没有再晃,待到小镇出口时也只是遥遥望了眼看不到的连华巷。
五年后,央回十八岁。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信里的祝愿,他真的考上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报了感兴趣的专业。
十八岁是他的开始,十三岁也不是他的结束,往日的千般不顺只能铺成来日登天大道。
“你很聪明嘛,但刚才猜到的并不是全部。”被揭穿后终于露出真面目,朝往这边迈步。
央回听到回答后缄默不言,看着越来越近的男人,从没见过的鬼面具和一身不似常人的打扮。
原身比先前高出大半,低下的头被有力的手捏起,谢久紧绷双唇,触上眉骨,下压施力:“……对不起,今日往后你便可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了……”
说着左手深入一寸,央回面露痛苦;下垂的双手,指节发白,攥的死紧。喉头将快压不住呜咽。突然一股劲风从上方处袭来,黑色幕布被撕开道大口,同一束刺眼白光投下的还有前后跳下的两只狐狸。
赤红那只触地时还有些滑稽地跌倒滚了两圈,被随后额前一抹邪红的九尾白狐狸张嘴叼起站稳,急急忙忙向前跑来边大喊
“快躲开!先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央回感觉到眼前的手楞了一下,但不过两秒又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动作,似比先前更加速度、决绝,大抵是要快些结束。
央回浑身冷汗,豆大一滴液体聚倒下颚,伴随着李悔的疑问滑落:“为什么不惊讶我会这些神魔异术?”
他轻蔑带笑,似毫无感知,齿缝中泄出虚虚的一句:“从十三岁…我就相信,这世上肯定有神明,不然你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边——”
央回双目发黑,手脚脱力,嘴角含不住的涎水溢出些许,淌在男人卡在下颚处的手中。
就要痛晕之际,脸上倏然感到几点滚烫,然后就是“咚”一声,半截断肢滚落在地。
溅到的血和从眼底眶溢出的在滑落时交缠融合。
谢久捂着正在飞速愈合的断臂消散原地,额前一抹红的白狐狸也跟着追去,走前还不放心的看了眼后面。
手脚没了束缚的央回不堪重负,仰倒在地,他刚才明明再快点就拿到了啊……在犹豫什么?
想着想着一坨重物突然压在自己的腹部,缓过不少的双眼好像又痛了起来。
小孩一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先生!先生!你不要死啊!”
“我没事,咳咳……先下——”央回气息虚弱道。
“都喘不过气了!”
“我那是被你压得……还有你是谁啊……”他眼前模糊、看物不清,吊着最后一口气询问。
他终于记起现在自己什么样子地惊叫一声,跳下身后变化身形。
得,又来一个变身的,有了前车之鉴,他一点也不惊讶了。但随体态轮廓越来越熟悉,哪里见过呢……
那人用深沉磁性的嗓音叫他。
央回终于记起来了,顾不上剧痛和失望坐起身惊呼:“? ?! 顾教授?!”
顾里挪开眼心虚地挠了挠头:“嗯……抱歉先生。”
只有一秒,歉意全无。警惕看了附近的情况后蹲下身把他压回地面,轻触伤口,央回不忍痛呼。
“先生先忍一下,我们待会得快点动作,外面境界撑不了多久,你一定小心跟在我们身后,那人应该还会再来。”
顾里下手微抖,语气也匆忙,快速处理过后,小心搀扶着眼上被蒙上块白布的央回站起。
“我是自愿的,作为九年前帮我的报酬,但我也没想到会是眼睛,这双眼睛到底是有什么用啊?”
“九年前?!你们九年前就认识了!”顾里惊道,边护着央回向远处白光跑去。
“先回答我问题啊……”
“怎么说呢,啊!大概是只要落入他手里,整个凡间都要覆灭!”
合着眼睛到手,就能释放灭霸呗,还有……
“顾教授怎么变趟身回来性格还变了?之前忍的很辛苦吧。”他咬牙切齿、声音带笑道。
“这个……后面再和你解释,眼前的事才更要紧——”
“闪开!”后方传来突然地急促吼声,是还在缠斗的白狐。
还未见人,一道剑光朝央回劈来,逼迫顾里从他身旁剥离。
“哎呀,东西还没留下你还不能走呢,”空洞不见说话人影子的声音回荡,话语带着责怪道:“小九狠不下心就只能我来了。”
紧接着数道剑光劈向央回,但又被躲去。自己大学间好歹也是健过身的好吗,就这?
“先生后面!”
卧槽?!
来不及躲闪,寒光乍现的剑锋对准他背后的心口处,不留情分,将要刺下。顾里瞬身也赶不上,甚至谢久都没想到来人要将央回置之死地,嗓子破音大喊:“不要——”
只是不及人意。剑首还未触及,就已被弹开。
只见自央回中心处展开一方状似结界的蓝光,把他包围。一人从裂开的口子走出。
不远处,一只大手紧环住谢九藏在衣物下的细腰,指节还再细细摩挲。
男人在耳边亲昵缠绵,语气带有不满:“今日先回去吧。”
谢久隔着面具疑惑,即使感到痒意也没避开男人刻意的动作,三分无奈,七分纵容。
“不想让你见他……”顷刻前满身杀意的人现在竟趴在谢久肩上求人。
“他是谁?回去?回去等我找你算账吗?!”说着越发恼怒,让他取眼又没让他杀人,自己现在还上赶着找教训。
央回这边,因为看不清物,只见身前多了个人影,长头发,还很高,就是……怎么挨自己这么近啊?
就当要疑问出声时,那人开了口,不开不知道,一开把央回眼睛都要吓好了。
“找到你了。”嗓音清冷脱俗。
这、这这,这不就是梦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吗?!
“哥!”
“于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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