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回到房间把门关上，屋里没有开灯。
朝贺弥生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思绪如窗外翻滚的乌云般起伏不定。回想起一直以来与弥实的相处，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人体实验是他深恶痛绝的禁忌，主系统明知这种情况还会将弥实送到他的身边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雨滴开始敲打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朝贺弥生站在窗前，凝视着逐渐模糊的玻璃，呼出一口长长的闷气。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他需要更多时间来观察和验证。
夜幕彻底降临，厚重的乌云遮蔽了星空，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庭院中移栽不多的花木在风雨中摇曳，略显寂寞。
翌日，约定前夕，雨仍旧未停。朝贺从房间走到玄关处，弥实顺声看过来，从电视前的沙发上踱步到他身边。
“要出门？”弥实站在式台上，望着正在穿鞋的朝贺弥生。
“嗯，去见五条悟。”朝贺整理好穿着，转身看向弥实，“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弥实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重复道：“如果有人来，就去找大哥，不要出现在陌生人面前！”
朝贺弥生满意地揉了揉弥实的头发，又补充道：“还有，不准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吃乱七八杂的东西，特别是冰棒。”
看着弥实瞬间垮下的小脸，朝贺弥生轻笑一声，撑开伞走入雨中。
雨水顺着伞沿形成一道水帘，朝贺弥生的皮鞋踩在积水的路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思绪随着脚步渐渐飘远——五条悟的邀约本身就是一个信号：麻烦要上门了。
这麻烦是什么，他心知肚明。无非是最近那个诡异的咒灵事件。说来讽刺，他最初出现在那只是想给那些腐朽的高层找点事做，看看他们为调查他而心神不定的样子取乐，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卷入他人制造的事端漩涡中。
“真是的，别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啊。”朝贺无奈。他向来最讨厌麻烦，以前为军政府工作时，不知把多少烂摊子丢给了他的倒霉下属中川直介。
果然还是因为这里老家伙跟他以前的上司们太像了，让他厌恶到连躲避麻烦的本能都失灵了吧。
如果是治君，此刻会怎么做呢？朝贺弥生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以那个男人的本事，大概能把幕后黑手算计得连裤衩都不剩。
作为曾经的朋友兼对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太宰治玩弄人心的可怕能力。
五条悟所说的[雅茗小居]是家隐藏在巷弄深处的茶室，古朴的木质结构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幽静。朝贺弥生收起伞，在门口稍作停留，确认没有异常后才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店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话。
朝贺选了最里侧的包厢落座，取出两只茶杯。烫壶、温杯、投茶、冲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显示出他深厚的茶道功底。
他提起茶壶，慢慢将琥珀色的茶汤注入杯中，头也不抬地说道：“五条君，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五条悟拉门而入。
五条悟穿着一身休闲服，他今天难得没戴眼罩，换了一副黑色墨镜，休闲的装扮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随性。
完全没有被人发现的窘迫，五条在他的对面从容坐下，好奇地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进门起就知道你在外面了。”朝贺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你本来也没打算隐藏，不是吗？”
五条悟端起茶杯，透过蒸腾的热气打量着对面的人，半晌，他轻笑着说：“嗯，没错。”
听他这么轻易承认了对自己的试探行为，朝贺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透过镜片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视线交错，微笑对上微笑。
“悠仁最近怎么样？”朝贺直接切入正题，这也是五条悟约他见面的表面理由。
五条悟单手托腮，表情突然变得玩味起来：“情况不太妙呢，昨天被宿傩掏出了心脏，当场就断气了。”
茶杯在朝贺弥生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眯起眼睛，笑容不变：“这不可能，杀死悠仁对两面宿傩没有任何好处。”当初他就是知道这点才没插手，放心让他们将人带走。
容器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悠仁的情况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作为诅咒之王的宿傩不可能不清楚，绝不会自断其路。
“我还没说完。”五条悟摆摆手，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标准的益达笑容，“后来他又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硝子小姐？不，是宿傩。”
“和他做了交易？”朝贺脑内一阵分析后，想到这个可能性。宿傩性情残忍易变，以他的性格，没有足够的利益绝不会出手相救。
五条悟点头又摇头：“估计是这样。但悠仁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手指轻轻敲击太阳穴，“不过我会盯着他的，毕竟我可是他的老师啊。”
这句话让包厢内的气氛稍稍缓和。朝贺弥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我替悠仁的家人感谢五条君的照顾了。”
“悠仁的事先放一边。”五条悟没接他的话，突然话锋一转，“我们来聊聊你遇到我学生时祓除的那个咒灵。你知道些什么？”
朝贺弥生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信吗？”
五条悟透过墨镜注视着对方，随后笑了，“当然信。就冲你帮棘恢复了伤口，我没理由怀疑你。”
他特意用了“恢复”而不是“治疗”这个词。微妙的用词差异没有逃过朝贺弥生的耳朵。
“不愧是六眼。”朝贺弥生意味深长地说。
“彼此彼此。”五条悟笑着回应。
两人相视一笑，看似和谐的氛围下暗流涌动。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话中有话，却默契地没有点破。
五条悟换了个更加随意的坐姿，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忽视的认真：“朝贺君应该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除了我，想找你的人可不少，但他们可不会像我这样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所以？”朝贺弥生挑眉问道。
“所以，我们可以合作。”五条悟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墨镜微微下滑，露出那双如天空般澄澈的六眼，他凑近在人耳边低喃。
“我应该是你最好……不，唯一的可合作对象。”
茶室内悬着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投下交错的阴影，阅后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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