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商业街喧哗又热闹，门店种类繁多，挑得人眼花缭乱。若是有心人想混入其中，这便是绝佳的隐蔽场所。
二楼咖啡厅。朝贺坐在靠窗的位置，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残阳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只点了两杯普通咖啡，侍应生送来后，抬手婉拒了对方提供增值服务。
那人走开后嘴里还碎碎念着“长得挺阔气，结果连小费都不给”之类的话。
“主人，他说你诶！”弥实趴在桌上，气鼓鼓地瞪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如果他的眼神有威力，想必这人背上已经被射穿好几个洞了。
朝贺弥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一条简讯跳了出来，他扫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上钩了。”
“什么什么！”弥实立刻来了精神，挪动屁股，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探过身子，念出了屏幕上的文字，“‘擅入者，已解决’，这是谁发的？大哥？”
“嗯，有几只小老鼠想趁咱们不在偷溜进家。”朝贺弥生晃了晃咖啡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只是，不清楚这是谁家豢养的。”
弥实撇撇嘴，重新靠回椅背，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荡，“真搞不懂你们人类，整天猜来猜去，没意思。”
作为主系统的造物，弥实一直觉得自己与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虽然朝贺弥生总让他多观察学习人类的行为，但他还是无法理解某些思想行为。
就比如说前几天看的电视剧，女主角被朋友抢走了丈夫，她不仅没有和他们断绝往来，反而选择等十几年，勾引人家儿子来达到报复的目的——这种剧情让没有三观的弥实都震惊得三天吃不下饭，把朝贺和弥勒给吓一跳，围着他研究了好半天。
“人是种很复杂的动物。否则也不会从亿万种生物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世界的主宰者。”朝贺弥生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街对面的一家花店上，“他们既能创造出璀璨的文明，又能犯下最残忍的暴行。”
“畏惧强大的力量是人的本能，嫉妒便油然而生，强加自己想法于他人，为了站不住脚的理由而彼此迫害，最终不过为了两个字罢了。”
“什么？”
“——利益。”
弥实恍惚觉得他不是在说眼前的事，反倒像是在回忆什么。那一瞬间，他的心脏莫名跟着话语颤动起来，仿佛是被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股让他无法理解的悲戚涌上来。
朝贺并未就此话题继续谈论下去，弥实愣愣坐着，然后困惑地摸了摸胸口。
这种陌生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朝贺弥生曾经说他“脑袋空空”才会这样，这话没错，他的确连人类的情绪都搞不明白。
记得之前也有过类似感觉……不过后来并没发生奇怪的事情，因此弥实便没有过分纠结。
回过神，他揉了揉眼睛，“主人，我们等的人怎么还没来？”
朝贺弥生看了眼时间，“应该快了。”
与虎杖他们分别后，朝贺原本想去电影院现场瞧瞧，但那里已经被警方封锁，没有官方身份，他不想节外生枝便没有靠近，行动只好作罢。
只是虎杖和吉野顺平的视角叙述中都带有强烈的个人情绪色彩，难免有被忽略了的细节。朝贺表示理解，毕竟放在普通人群中，两人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情感充沛是这个年龄段的主要特征。
因此，他想要知道除此之外更客观的现场信息，就联系到了五条悟信息中提到的另一位同伴——七海建人。
弥实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他们在这里待了起码快半个小时，店里的人进进出出，就是没有他们要等的那个。
突然，他被窗外经过的棉花糖摊吸引了注意力，粉色的云朵在周边事物中是那般闪闪发亮，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就在他转头准备央求朝贺弥生给他买一个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那是个穿着米色西装的男人，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
千万别过来啊！弥实内心捧脸尖叫。
事与愿违，男人店内环视一圈，目光最终锁定了他们这桌。
“没了……”弥实哀叹一声，眼睁睁看着棉花糖摊从视线中消失。
“你好，我是五条悟的学弟，七海建人。”男人在对面坐下，声音低沉而稳重。他看了眼一脸沮丧的弥实，微微皱眉，“请问这位小朋友是不舒服吗？”
“见笑了，不用管他。”朝贺招手叫来侍应生为他点了杯咖啡，等人走后自我介绍，“朝贺弥生。”
七海建人点点头。这个名字最近在咒术界确实很有名，他也略有耳闻，而且——
“五条前辈跟我提到过你。”七海建人语气平静。
“那我猜大部分不是什么好话。”朝贺弥生轻笑。
“恰恰相反。”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他对你的评价很高。”
事实上，五条悟给七海建人形容朝贺的时候，大多都是以“伪君子”、“笑面虎”、“狡诈”、“难对付”这样的词语来描述，以至于七海建人对他的初印象中是一座笑面弥勒，不曾想是这般闲雅的俊美青年。
作为成熟的社会人士，他不至于老实地将五条的原话转述，提炼总结后，七海得出了现在的结论，倒也没有骗人。
“是么。”朝贺弥生意味不明轻呵了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突然话锋一转，“冒昧问一句，七海君，你是站在哪边的呢？”
他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姿态慵懒，看向七海建人的眼神中带着审视。
咖啡这时被送了过来，七海建人接过，端着杯子沉吟了片刻。朝贺话里有话，七海却立刻听懂了。
五条悟能将虎杖托付给七海建人，只说明五条悟对他的信任，但信任和立场可不是绝对被绑定的关系。
如今咒术界的水深且浑浊，七海对五条悟这位学长的理念有所了解……不，应当说只要是里世界中上位层的人，或多或少都清楚五条悟的打算，毕竟他从未掩饰过对迂腐高层的厌恶。可强大如他也会被俗世所牵制，想要打破目前咒术界的格局，五条悟必须得到其他实力强大的多数咒术师的响应。
而这正是朝贺弥生想要问他的真正问题——在五条悟与高层的斗争中，在“革命”和其他选项中，你支持哪一方？
七海建人指腹摩挲着杯炳没有直接回答他，“我曾经从高专毕业后没有成为咒术师，反而去从事社会性工作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朝贺回话，他自顾自地说着：“我的同学死了，惨死在了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因为情报错误，我们被迫参与了不符合自身等级的战斗，他毫无意义地牺牲了。”
朝贺弥生颔首，想到之前祓除烂泥咒灵时遇见五条悟的学生一事，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差点当场丧命。
他看出来了，[窗]的存在，不是绝对中立的，其作出的判断也缺乏权威性，仅仅作为把好操控的工具，闲置它时便自然运作，想使用时便依照掌控者的目的发挥作用。
“我曾经认为咒术师就是一坨狗屎，后来我发现，其实工作也是一坨狗屎，为了利益剥削、压榨他人，我依旧成为不了理想中的自己。
所以最后，我在两者中选了条自己更能适应的道路。重新做回咒术师至少让我拥有拯救他人的能力，那就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便是我生存的价值。”
朝贺弥生认可地点头。
“守旧派老爷子的理念在这方面与我背道而驰，五条前辈、不，五条悟的观念亦与我不同。”七海建人声音一顿，直视朝贺的眼睛，“实话说，我不愿掺和进这些事情，但会始终记得，我是他的学弟。”
这个回答很巧妙，既表明了自己不愿卷入权力斗争，又暗示在必要时会站在五条悟一边。心中偏向，已然明了。
“原来如此。”朝贺弥生微笑着伸出右手，“那么你好，七海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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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事起涟漪(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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