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杞摇摇头。
“没事儿。”
又不是第一次了，顾杞早就不在意了。
比起他这个当事人，另一个人好像更生气。
顾杞看了一眼旁边的季言。
他那个婶子对他阴阳怪气的时候季言就站不住，一通话下去把他婶子弄炸了。
是的，后面婶子说得越来越难听的一个原因就是季言嘴里的话扎人，刺到人了。
顾杞没想到季言一个大家公子说话能这么糙，跟他那个婶子吵起来一点儿都不输，还占上风了。
顾杞不知道，季言以前是被武信侯给扔到军营里待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跟一群兵痞子混在一起，学到了不少东西。
叉着腰，指着人，那个一通骂啊，跟村头的婶子骂人时有些像。
想起季言的表现，顾杞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那副模样看着很好笑。
“顾杞！”季言压着声音吼，“你笑我？我可是在帮你说话。”
于情于理都应该跟他站一块儿吧。
顾杞：“没有，不用理会那些人。”
他们叫的面上来了，顾杞把面碗推到季言面前，又抽了双筷子递给他。
“习惯就好了。”反正那些人也只会在嘴上说几句闲话，对他又没有什么伤害。
季言接过筷子，戳戳碗里的面，嘀咕着：“顾杞你这反应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他恨铁不成钢地觑了顾杞一眼，替他不平。
顾杞吃着自己的那份面：“不会。”
他只是不喜欢麻烦而已，如果真的欺负到他头上来了，他也不是软包子，至于那些话，听过就听过了，只要他不放在心上，对他就没什么伤害。
他不喜欢在不在意的人声音花心思。
不识好人心。
季言撇撇嘴，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祁安看着他们思索的目光。
他没好气地问了一句：“看什么？”
祁安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感觉季公子与顾哥的关系挺好的。”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人认识最多一个月多一点吧，是因为季言的性子吗？
季言没好气：“反正比你好。”他没给这个小白脸一顿收拾都是看在小宝面子上。
他跟顾杞也认识好久了好不好，反正他看顾杞比看祁安顺眼得多。
而且，要不是有顾杞，小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不管是被送到那些腌臜地方去，还是被卖进不好的家庭，亦或是直接没了。
哪一个结局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对顾杞存有感激的心理。
祁安挑挑眉，不语。
还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对小宝的疼爱，对顾杞的熟悉，以及对他莫名的敌意与不满，这位季公子简直将可疑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祁安手指敲敲桌面，然后被握住了手指。
祁安动作一停，偏头，看见已经吃完面的小宝扒着桌沿，两根手指捏住他敲打桌面的手指。
祁安一愣，然后一笑：“小宝，怎么了？”
小宝对他眨眨眼，说着：“安哥，好好吃饭。”
祁安伸手点点小宝的额心，跟着压低了腰，跟他说小话：“好，好好吃饭。”
顾杞已经习惯了，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季言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吃过面之后最兴奋的人是季言，他比小宝还要兴奋，拉着小宝在各种铺子前流连。
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是季言觉得适合小宝的他都想要买上一份。
还是顾杞拦住了他，头疼地看着兴致勃勃的季言：“够了，这些都用不上，买回去做什么？”
季言理直气壮：“小宝喜欢就行。”这才多少点东西，他还嫌这镇子太小了，没什么好东西。
要是换到京城那边，他还能给小宝买更多好玩的，京城那边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多了，小宝那充满好奇心的性子，对那些东西肯定感兴趣。
“小宝不用啊。”小宝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听到季言提到自己，回了一句。
季言卡了一下：“小宝不喜欢糖糕吗？不喜欢小泥人吗？”
小宝老老实实说：“喜欢，不过哥哥说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扑哧”一箭扎心上啊。
“我怎么就成别人了呢？”季言做出一副可怜样，“我不算小宝的哥哥吗？小宝不也叫我哥哥吗？哥哥给弟弟买点东西很正常吧。”
他转头拉住顾杞的衣服，哭诉着：“顾杞，你看小宝，小宝竟然说我别人，伤心了。”
祁安：“……”他好像看见顾哥脑袋上有青筋在跳。
他可能知道为什么季言这么快能够拉近跟顾杞他们的距离了，一下子关系就变好了。
靠他的脸皮厚。
这一点他还真做不到。
顾杞长吐一口气，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不气，不气，季言这性情他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人家才会养出这样一个人啊？
“季公子。”顾杞皮笑肉不笑，喊了一声人。
季言缩了一下脖子，顾杞这个样子喊他的时候跟他大哥有点儿像，他看着就有点儿虚。
他小声说一句：“那最起码买一套笔墨吧，小宝不是在跟祁家小子学写字嘛。”
顾杞安静地看着他。
季言又退了一步：“大不了，你来选，我不插话了还不行吗？”
他小声嘀咕着，有抱怨，又不敢大声说。
祁安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小宝看向他：“安哥笑什么？”
祁安回着：“就是觉得季公子挺有趣的。”倒是很久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人了。
祁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跟顾杞说着话的季言，直觉告诉他季言来玉河村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口中所谓的“避难”，肯定另有目的。
视线扫过顾杞和小宝。
他的目的是谁呢？
顾哥？还是小宝？
直觉告诉祁安，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祁安对顾杞还算了解，知道顾杞与季言这样的人牵扯上的可能并不大，但是小宝的话……
祁安并不知道小宝的过去，在他被顾杞收留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是怎样的身份，他都不清楚。
季言，会是小宝以前认识的人吗？
那么，季言这次来是想做什么？带走小宝还是什么？
祁安这样想着，垂下眼，手不觉地握紧。
“安哥。”小宝的声音把祁安的思绪拉回来。
“你捏疼我了。”他说。
祁安本来就牵着小宝，手握紧时也就把小宝的手握紧了。
祁安连忙放松了力度，低下头跟他道歉：“对不起，小宝，弄疼你了。”
小宝仔细看看祁安，凑近了些：“安哥，你不开心吗？”
小宝凑得近，祁安闻到了带着药味的香包气息，还有他并不陌生的皂角味道。
“砰砰砰！”心跳快了些。
“没有。”祁安平缓了一下情绪，“我想事情出神了，没注意，对不起，捏疼小宝了。”
小宝不相信：“安哥就是不开心了。”他看出来了。
他想了想，伸手抱住祁安：“安哥有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呀，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会好一点儿的。”
“那小宝抱抱安哥，抱抱就开心啦。”
有人这样跟他说过。
祁安轻轻回抱了一下：“嗯，好。”
他只是害怕，害怕有人会将小宝从他身边带走。
他看向季言，眼底是警惕。
季言回头，看见这一幕炸毛了。
“祁小子你做什么！给我撒开！”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呢！
祁安从善如流地松开手，顾杞头疼地揉揉额角，小宝拦在冲过来的季言面前解释着是他主动抱安哥的，因为安哥看起来不开心。
季言痛心疾首：“他肯定是装的啊！”
谁告诉小宝抱别人一下就会开心的！哪个丧良心的这样教……等等！
痛心疾首的人想起了什么，表情明显一滞。
他想起来了。
这特么的是他教的啊！
早知道会这样，他小时候就不哄小宝说小宝抱一下他他就会很开心了。
那是他小时候为了哄弟弟主动抱他说过的话啊，主要是软乎乎的小孩儿主动来抱你，对着你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真的是看着就开心啊。
他不知道有一天这个理由会便宜了别人啊。
季言想起来，也蔫巴了。
祁安挑了挑眉，看不懂他的反应。
顾杞：“……”又怎么了？
最后季言也没能给小宝买成笔墨，因为顾杞坚持自己出钱给小宝购置这些。
自己弟弟的东西由别人买，顾杞总感觉不对劲儿，在祁安的推荐下购置了一套性价比不错的文房用具。
季言一直在他耳边不满地碎碎念，顾杞最后对季言购买的那一堆吃食零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以前顾杞和祁安给小宝买零嘴儿都是有数的，可季言完全没这个概念，主打一个量多花样多，恨不得把点心铺子包圆的节奏。
他真的好怕哪天小宝会吃坏了牙。
顾杞看看季言买的那堆东西，皱了皱眉。
回去还是得看着点儿，至少不能让季言无节制投喂。
上午时分，村口只有几个孩子跟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树下玩着、拉着家常，一辆繁贵富丽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进了村。
马车在村口停了下来，并没有往里走。
一只手掀开马车的帘子，锦缎衣裙上的金丝绣线在早上的阳光下散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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