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小院里。
还没靠近门，就能听见里面传来些许声音。
压不住怒气的人声音微冷：“季言，我是不是说过不要糟蹋我的药材。”
“这次是意外，意外。”解释的人声音弱弱的，怂兮兮的，“我只是想帮你浇一下水而已。”
“那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不小心浇多了。”季言说，“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来人在小院门口停下了脚步，一脸稀奇地盯着门看。
院子里，季言弱弱笑着，凑到冷了脸的顾杞面前去：“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又惹出事了，顾杞一株宝贝的药材由于季言的特殊照顾没了，烂了根的药材救不回来了。
季言发誓他真的是好心，就是……不小心叫多了。
“我真的错了，真的不是有意的。”季言也知道是自己的错，把姿态放得很低。
顾杞有点儿心累。
“是我笨手笨脚的办不好事，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季言道着歉，也不好意思，“我寻人帮你找找这味药可以吗？”
“我保证帮你找到一样的好不好？”
顾杞深吸一口气，头疼地捏捏鼻根。
“下次，你再要做什么，提前先跟我说一声。”
好心办坏事这种事情顾杞已经在季言身上见过很多次了。
事儿不大不小，但是次数多了纵然是顾杞想要对季言好脾气都不行。
季言点头：“好。”他瞧瞧死在他恩宠里的药材，打算一会儿差紫砚去找找，看能不能尽快找株一样的回来。
应该不会很难找吧？季言想。
“噗哈哈哈”
没有遮掩的笑从门外传来，两个人往那边看。
因为是大白天，加上家里也有人，院子的门是没锁的。
来人脚步轻快地推开了门进来，脸上带着笑。
“哈哈，季言！想我不？”
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子，衣着打扮华丽，珠玉钗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这个农家院子显得格格不入。
灼若芙蕖，峨眉婉转，微挑的眼尾透着一股明媚张扬。
季言看清来人模样，脸色一变。
“季雅，你怎么在这儿？”不应该在京城吗？怎么跑玉河村来了？
季言的心提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小宝的屋子看过去，看见空屋子松了一下心。
还好，还好，今天祁安带小宝出去玩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季言看了一眼季雅。
季雅那性子，要是撞见小宝肯定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顾杞眉头拧了一下：“姑娘你是？”
季言认识的人？
季雅也是好奇地看着顾杞，她刚刚在外面可是听到了的，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刚刚训季言的人。
季言那副低声下气的语调，被训得跟狗似的。
“你是什么人？好像跟我那个蠢哥哥关系很好的样子。”季雅说，“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
如果关系不好的话，季言可不会是那种态度。
季雅自然还是对这个蠢哥哥有些了解的，虽然没有大哥那么聪明，但也是个蠢人，没那么容易被人哄骗。
外人都说季言老实，心思浅，可季雅知道她这个神经大条的哥哥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季言先一步拦在季雅面前：“他是我借住的主家，你别欺负人。”
“你不在京城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顾杞看了一眼季雅，倒没有葱季雅身上感受到不善的意思，只是性子张扬了些罢了。
但又不违和，感觉季雅这样明媚的女子本该就是这样张扬热烈的模样。
“你妹妹？”他记得季雅喊季言哥哥，虽然有个不太好的前缀。
“嗯嗯。”季言应了一声，看季雅跟看麻烦一样，“你现在不应该在为秋夕宴做准备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秋夕宴是京中世家比较重视的一场宴会，皇家主办的，规格不小，京中的世家子弟都有机会在宴上一展风采。
名声、青睐，这些都意味着机会。
“好奇啊。”季雅说，她对那场宴会不是特别在意，“你跑出来这么久，我有点儿好奇你在干什么？”
她还以为季言在瞒着她搞什么大事呢？结果是跑到这么个小村子里来……散心？
“我不是说为了躲福安吗？”季言身上。
季雅不信：”躲福安？用得着躲到乡下来？”
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用得着跑这么远吗？
真被萧家那家伙逮到季言下场也不会有多严重，要知道，季言不仅跟福安关系好，和萧小将军本身也是好友。
这三个人本来就是一伙的。
“你别管我。”季言只想快点儿把人送走，“你看也看过了，快点儿回去吧。”最好是趁着小宝没回来就走。
他不想留这尊大佛在玉河村。
“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做什么？”季雅撇撇嘴，眼睛扫了一圈这个小院子。
巴不得她不沾染这个地方哎。
季雅狐疑地看着季言：“你跑这儿来的目的不会是……”
她的视线落在了顾杞身上。
顾杞：“………”这姑娘的视线很不妙啊。
“你胡说什么呢？”季言蹙皱眉，“行了，你快点儿走吧。”
季雅：“你急着赶我做什么？我看这儿环境不错，小哥我可以也借住几天吗？”
她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会付食宿费的。”
顾杞：“嗯？”他有些意外季雅的话。
“不行。”还不等顾杞回答，有人替他回了。
对于季雅的提议，季言表示非常得不赞同。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借住在顾家。”顾家一个女眷都没有，季雅一个姑娘怎么能够随便借住。
“而且就你那娇小姐的脾气住不惯的。”
季雅：“……”有时候她这个蠢哥哥的嘴真的很欠。
前一句还能说是为她好，在意她的名声，后面那句真的不是用来惹她生气的吗？
有同样感觉的顾杞：”……”很好，他知道季言之前惹他生气真不是故意的了，人还真就这性子啊。
顾杞想了想：“要不，你们兄妹先商量一下？”
他有点儿看不出来这对兄妹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或许这是他们家特殊的相处方式？
顾杞私心是不想同意的，原因就有季言说的，季言一个男子就算了，季雅一个姑娘可不适合借住他家。
“而且，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说真的，武信侯府年轻一辈最怕的人并不是他们的父亲武信侯，而是他们大哥季慈。
季雅眼神古怪，看着他：“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来的？”
“！！！”
季言一惊。
季雅这样说绝对不是说她带了侍女仆从，想想他刚刚提到的人，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不会吧？
“小二。”熟悉的声音让季言更加僵硬了。
丰神俊逸的青年走进这家农家小院，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和蔼可亲。
作为主家的顾杞看着自家这不大的院子又多出来几个人，像个旁观者。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格格不入的人都聚在他家这个小院子里了？
而季言的心，凉了。
季言：“大哥。”
季慈：“嗯。”
季慈的目光也在顾杞身上。
他的嘴角上扬，带起了一抹笑，说道：“小二，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同僚的家眷？”
季慈笑着，那张俊逸的脸庞在笑容下显得赏心悦目，只不过他将“同僚”二字咬得很重，惊得季言心头直打鼓。
他的眼神飘忽，大写的“心虚”两个字都粘在身上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
季慈收回目光：“你在外面玩得太久了，我有些好奇是什么吸引了小二的兴趣，半点儿消息都不往家里捎带的。”
季言：”……”忘了这个了。
玉河村的日子太松快了，每天上山下河哄小宝，给顾杞帮忙做点儿活，心里骂骂祁安，日子就这么过去了，用不着想太多，就把京城那边给忘了。
说实话，别说他大哥了，他连住在镇子上的紫砚都没咋想起来。
失算了。
季言龇了下牙。
季慈转头看向一边的顾杞，有着几分打量，若有所思：“所以，这便是你‘乐不思蜀’的原因？”
真奇怪，他以没有发现他家小二有这样的癖好，看着很正常啊。
顾杞皱了下眉，季慈这样的目光他并不喜欢。
季言：“没有，大哥你误会了，顾杞就是我借住的主家而已。”
“那个什么，哥，要不我们先走吧，或者有什么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季言说，“不如去镇上，镇上酒楼还不错。”
他不想他大哥跟小宝碰上。
季慈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青玉制的，色泽莹润，水头很好，一看便知道不菲。
“小二。”季慈说，“你知道你有个小习惯吗？”
季言：“啊？”
“你在慌张的时候喜欢转移话题，用一件事来掩饰另一件事，很不错的小聪明。”他好像在夸奖，夸得季言心凉凉的。
季慈笑得可亲，季言却只从那笑里看到“死定了”几个字。
“在小二看来，我就那么不通人情吗？”他扫过两个人，“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
季言：“啥？”
大哥说的啥玩意？他怎么听不懂？他就是不想让大哥跟小宝撞上，关鸳鸯什么事。
季言视线总是忍不住门外看，祈求老天爷今天让祁安带着小宝在外面多玩一会儿，最好等大哥他们走了再回来。
以前不是也有过吗？晚上才回来的。
千万不要这个时候回来啊。
可惜，老天爷好像没有听到季言的祈祷。
“哥哥，我回来啦。”熟悉的欢快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安哥帮我逮到了小兔子！”
进门的少年看见院子里的一堆人，懵了。
少年年纪不大，脑袋上顶着个野菊花编的花环，手里举着他口中的小兔子。
遭了！
季言脸色一变。
祁安跟在小宝身后，看见院子里这么多人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没一会儿，他不确定地问顾杞：“顾哥，这些是客人？”
季慈看着进来的少年也是愣住了。
五年的时间可能有一些改变，但是在少年人身上的变化并不算太大，也就是个子抽条了些，少了点孩子气，五官模样变化并不大。
脸上的明媚笑容让季慈晃眼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小宝。
季慈想起季言突兀的问题，又想起刚刚一直想要他们离开的季言。
呵。
他扫了一眼季言，对方缩了缩脖子。
他嘴角上勾，眉尾向下，笑得和善，却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原来，这才是小二你的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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