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武信侯府的门口停下来，季雅从马车上下来，伸了个腰。
“终于到了。”她瞧了一眼侯府的大门，没急着进去，反而跑到了后面的马车那儿去了。
“小羽，小羽，快下来，到家了。”
小宝在马车停的时候醒了，听到季雅的声音揉揉眼睛，眼里还带着些不清醒。
季言白了季雅一眼，到小宝面前的时候声音轻了很多：“小宝醒啦，我们下去吧。”
小宝点点头：“好。”
小宝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了季慈，他也没有进府，而是在等着小宝。
很大很大的漂亮房子。
不自在。
从踏进武信侯府的那一刻，这种情绪就将少年包裹着。
富丽堂皇的府邸，仆从们落在身上的隐晦目光……每一个都像是无形的丝线，紧紧地缠在自己身上。
小宝有些难受，只敢抱紧自己的小包袱。
小包袱带着栀子花的味道，里面装着很多他喜欢的东西。
大黄跟着他的脚边，贴着他的小腿。
熟悉的东西能够给人带来安全感。
小宝抱着自己的包袱，带着自己的小狗，下意识地跟紧了季言。
相较于季慈跟季雅，已经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季言更加熟悉。
季言愣了一下，也跟着靠近小宝。
“小宝，小宝，你住清璃院怎么样？”季言说，“那里种了好多栀子，你不是喜欢这个吗？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花了，但是明年夏天会开很多。”
季言记得顾家的院子里也栽了好多栀子，他还是一条狗的时候看见过小宝浇水，顾杞还会摘下花来做香包，连带着人身上都沾上了味道。
嗯，狗身上也沾上了。
小宝眼睛闪了闪，看着有些期待。
季慈将这个看在眼里，转头吩咐了管家把小宝安排在清璃院。
*
清璃院布置得雅致，院子里还有个小池子，里面养着好几只色彩艳丽的锦鲤。
季言跟小宝蹲在池子旁边，看着池子里的锦鲤吐着泡泡。
季言手里拿着装鱼食的碗，跟小宝叨叨着：“……池子里还有只王八，跟个霸王似的，这一池子的鱼就没有没被它欺负过，小宝你碰上的时候可不要去摸它啊，小心被它咬。”
“上一次我来喂鱼的时候就差点儿被它咬一口，老凶了，也不知道季雅那家伙从哪儿弄来的。”
“说我什么呢？”人就经不起念叨，正说着季雅就出现在了身后。
季言被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栽进池子里去了。
季雅嫌弃地拉了一把季言才让他没变成一只湿漉漉的水鬼：“你干什么呢？我有那么吓人吗？”
“谁让你突然出现的。”季言拍开她的手。
“大姑娘家家的，就不能稳重点儿吗？”也不求多端庄，至少不要这样神出鬼没的，“你过来干什么？”
季雅没理他，她又不是来找季言的。
“我来找小宝啊。”季雅现在也叫小宝了，这是小宝的意思。
本来季慈想把小宝名字改回来了，可是小宝不愿意。
那是他自从回了侯府后第一次提出自己的意见。
他不想改名字。
季羽不是他的名字，而是另一个孩子的名字。这个名字本应该就是那个人的。
季慈沉默了，同意了他的请求。
“小宝别整天待在府里啊。”季雅说，“容易把人闷坏的。”
回来了十多天了，几乎天天都窝在院子里，要不是季雅亲自跟着小宝回来的，她都以为家里没多一个人。
“这里就很好啊。”小宝说。
京城很繁华，很热闹，这里聚集了很多人的梦与欲，有着各种各样的人。
可是小宝不适应。
“待在院子里也很好。”小宝说，“可以跟大黄一起玩，可以喂鱼，也可以看话本。”
季言给小宝买了很多话本。
季雅：“……”
这是什么老年生活啊，她外祖母的生活都比这个丰富，起码她外祖母还会约老朋友聚聚，聊聊天，推推牌九。
她记得小宝以前不这样的，挺活泼的啊。
“你这什么老人生活。”季雅吐槽，“今天跟我一起出去，老是闷在府里算什么事。”
小宝点点头：“嗯。”
季雅得了答案也开心了：“行，那我们走吧。”
季言不放心，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一起去。
走出院子小宝就能感觉到别人的注视。
对于小宝的身份，府里不少人都有着猜测，季慈出门一趟带回来一个人，自然有人会去揣测。
府里不是没有知道那件事的老人，小宝的事情也瞒不住谁，得知了情况，府里的人也是反应不一。
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小公子”，至于心里是什么想法就不清楚了。
不过武信侯府的几个主子对小宝的态度很好，这些人也不敢做些什么，最多私底下说些闲话。
*
锦绣坊是京城中有名的衣裳铺子，专门为京中的达官显贵服务，听说背后也是个有背景的。
云枫来锦绣坊只是偶然起意，没想到会遇到武信侯府这对兄妹。以侯府的地位，要是想要做衣服的话，直接叫锦绣坊的人上门就好了。
他到的时候刚好撞见两个人争着布匹。
季雅手按在一匹红色的浣花锦上：“……你选那么素干什么，小宝生得白，穿石榴红的才好看。”
“小宝又不是你，他喜欢这种。”季言据理力争。
旁边一个小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吃着锦绣坊用来待客的点心。
“你们在吵什么呢？”云枫家与武信侯府较好，与季家这两兄妹的关系也不错，“在外面都能听见你们声音了。”
有人进来了，季雅和季言暂停了一下。
一看是熟人也没那么多顾忌。
“云二，你怎么来了？”云枫在家中行二。
云枫笑着：“来替我娘取东西，你们在做什么呢？包厢外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有了外人，索性就拉人过来做评委。
季雅指着自己挑出来的缎子：“云二你来说说看，小宝是不是穿红的更好看？”
“小宝又不是你，不喜欢这么张扬的颜色，而且我挑的这匹料子更软，裁成衣服穿着更舒服。”既然是给小宝做衣服，当然是要小宝喜欢的。
云枫眼角抽了一下，没想到这俩能因为这个吵起来。
房里负责伺候两人的小二和绣娘也是同感，要知道这两位已经争了好一会儿了。
云枫看向他们口中的小宝。
十几岁的小少年，倒是跟季雅说的那样，生的白，眼睛微圆，坐在椅子上乖乖的，瞧着没什么威胁性。
不像武信侯府的人。
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武信侯府的人哪一个不是带点儿刺，不提有着玉面阎罗之称的季慈，就是被说成性子最好的季言都不是好惹的。
这样无害的孩子跟武信侯府气场不合。
武信侯府当年那件事不少人都知道，云枫大概也猜得到小宝的身份，那件事中的另一个孩子，一个地位尴尬的孩子。
不过，听说这孩子五年前意外丢失，当初武信侯府寻人的动静不小，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慢慢安静了下来。
至于对于这个“意外”，其实京中人想法各异，各种猜测都有。
最多的就是武信侯府借着“意外”处理了这场闹剧的尴尬污点，送走了也好，清理了也罢，总归是为了让人尽快遗忘那件事。
谁也没想到五年后又将人寻了回来。
各家都在猜测武信侯府将人寻回来的目的，武信侯府也不缺孩子，难不成这个少年身上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价值？
不过人没放出来，别家就是有心打探消息也探不到什么。
只不过，现在一看，云枫觉得和大家想的可能不太一样。
“你们两个争来争去，为什么不问问正主？”云枫奇怪。
季言跟季雅沉默了一下，同时转头：“小宝更喜欢哪种？”
云枫离小宝近，察觉到少年身子抖了一下，眉一挑。
有趣的反应。
小宝听到季言季雅的话，从椅子上下来，用帕子擦干净手，摸了摸被递到自己面前的料子。
他捏着季言选的那匹青布料子，说：“这个。”
声音不高，配上他那个模样，让云枫想到了他弟弟前几日带回来的那只小犬。
季言得意得扬起下巴：“我就说吧，小宝会喜欢我选的。”
“没眼光。”季雅撇嘴，捏了捏小宝的脸，“那就一起都裁了，反正一件也是做，两件也是做。”
云枫：“……”你也知道可以这样啊，那你刚刚在争些什么？
季言：“……那你问的意义在哪儿？”你不是都做好决定了么？
季雅：“唔…让小宝有点儿参与感吧。”
很好，这很符合季雅的性子，宁愿为难他人，绝不委屈自己。
季言跟云枫这样沉默地想着。
“过两天是将军府的老夫人的寿辰，小宝就穿这件红色的衣服去。”季雅说，“让她们看看我弟弟有多好看。”
省的她们在她面前炫耀，不就是弟弟嘛，跟谁没有一样。
她弟弟又乖又好看，比她们家的好多了。
季雅看着小宝笑，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思索着一会儿领着人再去远芳楼挑些配饰把人打扮打扮。
云枫抵着下巴看着这一幕。
他记得京中那些人可能想多了，武信侯府接回这个少年好像不是因为什么秘密价值，看着似乎只是单纯的找到了人。
因为找到了人，所以就把人接回家，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吗？
云枫没有跟你季家兄妹多聊，本来也只是恰好碰上而已，季家兄妹从锦绣坊离开后要取远芳楼，就跟云枫分开了。
分别时云枫看着跟着季家兄妹身后的少年，想起自己之前的想法也觉得好笑。
自己想太多了反而离正确答案更远了，不过也正常，像他们这样出身的人，凡事都容易多想，毕竟一个不着，都可能造成想不到的影响。
说起来，季言季雅的弟弟是不是太安静了些，他以前是这样的性子吗？
云枫以前虽跟小宝接触过，但过了太久了，记忆都模糊了，记得不是特别清楚。
但，好像并不是这样安静沉默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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