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又是一声叹息，激得对面的人一个抖。
坐在季言对面的年轻男子实在是停不下去了，把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对着幽幽怨怨的季言开口。
“季言，你够了，我好心请你出来喝酒，你做出这副模样干什么？”他一脸嫌弃，“你被人抛弃了？”
萧阳，将军府的小将军，也是福安郡主的未婚夫，跟季言交好。
季言没心思喝酒，对萧阳翻了个白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就是纠结一些事。”
“纠结？”萧阳奇怪，“你纠结什么？你最近不是过得很好吗？”
得了奖赏，升了官，还受了太子青睐，可谓正是春风得意。
“跟这个没关系。”季言说。
他的眼里闪过纠结和犹豫，看着萧阳，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萧阳被他这样的眼神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摸摸手臂：“你有事说事，别这样看我行不？”
季言又叹了一口气：“萧阳，你说，衣食无忧是不是很好啊。”
“啊？”什么东西？这可不像是季言会说的话。
萧阳实话实说：“当然好啊，衣食无忧不好吗？”
他推开酒楼的窗户，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
“这下面这些人都是为了生计奔波劳碌，求的不就是衣食无忧吗？世人忙忙碌碌，大部分人所求的就是一个衣食无忧。”
“也就是你生的好，不然可没心里来说这些矫情话。”
“是吗？”季言看着街上的行人，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不同的神色。
忙忙碌碌，为了生计奔波。
那么，把小宝带回来是好事吧，侯府可以给小宝提供最好的。
衣食住行，侯府都能给小宝最好的，小宝不需要为了这些东西而操心。
可是……季言看着府里的小宝总是忍不住忧心。
安静沉默的孩子，在侯府里像一个浅浅的影子。
如果没有见过顾杞身边的小宝，季言或许会觉得小宝这样也不错，可正因为见过，相处过，他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萧阳说，“太闲了？”
季言叹了一口气，往外看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他一惊，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猛地扑向窗边。
季言的动作幅度太大，连带着桌子上的酒壶都到了，酒水流了一桌，打湿了萧阳的衣服。
“哇啊，季言你做什么？”萧阳连忙起身退开才没有让自己更狼狈。
季言扒着窗户往外看，没理萧阳。
萧阳奇怪，跟着过来看，啥也没看见。
“你看什么呢？”萧阳说，“看见谁了，这么激动。”
“我有点儿事。”季言一把推开椅子往外跑，连萧阳叫他都没有听到。
季言一溜儿从酒楼里跑出来，目光搜寻着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身影。
街上人来人往，季言站在人流中并没有看见那个他不算陌生的身影。
他看错了？
季言不确定。
他刚刚好像看到祁家那个小白脸了？不应该啊，祁安那小子不应该在玉河村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
虽然玉河村归属于京城这边管，是直隶地，但是离京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不，不对，刚刚他看见的那个人肯定就是祁安，那张脸他绝对不会忘记的，就他对小宝那心思，那张脸他记得死死的。
蓦地，季言想起来带小宝离开玉河村时，祁安脸上浮现的笑。
温柔的、好看的，令他心脏猛地一跳的笑。
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把他吓了一跳。
拍他的人是萧阳，看他这样着急的样子也跟着下来了：“你怎么了？”
季言又在人群里找了一遍：“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
萧阳：“熟人？”
季言：“嗯，不过人又不见了。”他不认为自己看错了，祁安那小子真的跑京城来了，是为了小宝吗？还是其他的？
另一边的一个巷口，一袭青衫的少年站在摊子前，手里拿着一只小狗木雕，眼里含笑。
“挺可爱的，小宝应该会喜欢。”
他拿着那个小木雕，付了钱。
*
武信侯是在黄昏时候回来的，回京城后先进了一趟宫，汇报完事情后就赶回府了。
武信侯府主家关系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武信侯不在府上的时候，主事的基本上都是季慈。
询问过季慈家里的情况之后，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季慈将账簿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对了，小弟找回来了，父亲要不要去看看他。”
武信侯眼神飘了一下：“是该去看看。”
“嗯。”季慈说着，“对了，小弟现在叫小宝，他挺喜欢这个名字的，父亲不要叫错了。”
武信侯：“改名了？为什么？”以前的名字不好。
季慈：“小宝说季羽是阿娘给三弟的名字。”
提到这个孩子，季慈跟武信侯都沉默了一瞬。要真的论愧疚，他们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孩子。
武信侯沉默了一下：“小宝，也挺好的，你给他取的。”
季慈摇摇头：“救了小宝的那家人取的。”
“是吗？”武信侯说，“好好谢谢人家。”
季慈：“嗯。”他临走了送了谢礼，也嘱咐了当地的衙门对顾家对照顾几分，若是顾家遇上什么麻烦事也可以往侯府这边递信来。
“对了。”季慈好似很随意地提起，“既然小宝已经找到了，父亲你私下派出去的人也可以叫回来了，找了这么久都没点儿消息，除了浪费人力也没其他用处了。”
听着季慈的话，武信侯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眼神飘忽，打着哈哈：“哈哈，慈儿你说什么呢，我没派人啊。”
“父亲。”季慈只是喊了一句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很明显，季慈这话不是试探，而是真的知道他的小动作。
他这个儿子一向聪明。
“好吧，我知道了。”他又接着抱怨了下，“那些人也没啥用，找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人就在眼皮子底下。”他是知道小宝从哪儿找回来的。
“想太多了吧。”他们都往南边找了，就怕小宝被卖到了南边去，结果人离得这么近。
“可能是吧。”不仅仅是那些人，他们不也是嘛。
“那我去看看。”
季慈：“嗯。”
武信侯到清璃院的时候，小宝跟大黄一人一狗地蹲在池子边看鱼，听到竹子行礼的声音才回头看到进来的人。
相对无言。
小宝看了好一会儿，认出了人，行了一个不太熟练的礼：“侯爷。”
武信侯一哽。
季慈知道小宝并不是不满，毕竟人现在还喊他“世子”呢，家里小宝稍微亲近一点儿就是小二了。
“小宝，父亲今日回来了，晚上我们在主院一起吃饭，可以吗？”平日因为大家各自有事，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并不多。
小宝看看武信侯，点点头。
厨房那边的动作很快，这边季慈吩咐下去没多久，季言下值回来时饭菜已经上桌了。
主院亮着灯，武信侯府的人口简单，就那么几口人。
季言挨着小宝坐着，挑着鱼刺，听着武信侯找着话题。
说实话，他爹不适合这个，他大哥可能更适合这种事。
小宝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礼貌地回应一两句，很努力地不让他爹那尬尴的话题落地上。
季言把鱼肉放到小宝碗里：“小宝，辛苦你了。”这么努力不让他爹的话冷场。
小宝看看他。
季言这一句换来武信侯瞪他一眼。
“很有趣呀。”小宝说。
武信侯说的是他这次外出遇上的一些事情，不问小宝这五年里发生过什么，遭过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他就像是因公外出了一趟，回来后给家里孩子讲讲趣事。
季雅盛起一碗茯苓鸡汤放在小宝面前：“小宝，脾气太好的话很容易被欺负的。”
小宝：“我没有被欺负。”
季雅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吃过晚饭之后，小宝要回院子了，武信侯站在门口，看着少年：“小宝。”
小宝回头。
武信侯看着他，吐了一口气，笑了一下：“欢迎回家。”
小宝：“……嗯。”
回去的路上，小宝遇上了大黄，摇着尾巴围着小宝打转。
“汪汪！”大黄围着小宝叫唤。
大黄被照顾得很好，季言想着自己好歹也借用过大黄的身体一段时间，特地吩咐了下人好好照顾大黄。
小宝蹲下来摸着大黄的耳朵，大黄很配合地蹭蹭小宝的手心。
竹子：“大黄出来接小公子啦。”
他也弯下腰摸摸大黄的头。
“汪！”大黄叫了一声，咬住了小宝的裤腿往一个方向走。
小宝不解：“大黄。”
大黄拉着小宝往假山后面跑，小宝想了一下，跟着过去。
“公子？”竹子也跟了上去。
假山崎岖，大黄因着人来到了背面这边，对着一个方向低低叫了两声。
小宝和竹子：“………”
他们看着眼前这一幕，噗嗤一声，撇开了头。
一只肥肥的猫卡在了假山的小洞口，大概是被喂得太好了，纯实心的，小小的洞口完全不能容纳它的身躯。
它可能已经挣扎了很久都没有挣扎出来，已经死心了，挂在那个洞上，心如死灰的样子。
“喵——”它跟大黄熟，看见大黄过来叫了一声。
有点儿丧丧的。
“大黄的朋友吗？”小宝蹲下来，看着那只猫。
大黄：“汪。”
“是卡住了吗？”小宝伸出手，小心地去碰那只猫。
肥猫很聪明，跟知道小宝是大黄找来救它的一样，没有反抗小宝的伸手。
软乎乎的，全是肉。
小宝：“……”他敢肯定，这只猫肯定不是野猫。
竹子看着也蹲了下来：“小公子，我也来帮忙吧。”
猫太实诚了，两个人又不能弄伤猫，搞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把猫从那个洞口里取出来。
遭了一顿挤压的肥猫瘫在了小宝怀里，有气无力地喵了一声。
人，喵委屈。
“好了，好了，没事了。”
小宝被这只猫弄笑了。
“你是谁家的啊？”小宝说，“好聪明啊。”
“……你这是给那只狗送饭？”有说话从外面传来，假山本就靠近花园的路，有下人路过很正常。
小宝的动作一顿。
他现在要是突然出去好像也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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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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