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杞来接人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小宝都在祁安家吃了晚饭了。
祁安依旧是笑吟吟的，一副稳重模样，临走时还不忘往小宝怀里塞上一包糖渍果干。
顾杞无奈看了一眼已经往嘴里塞了一块果干的小宝。
小宝跟祁安关系好，而祁安对小宝也好，好得他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毕竟谁家都不富裕，这样的零嘴儿也费钱。
“安哥儿……”顾杞无奈。
祁安：”顾哥放心，这是我同窗送的，我也不好拒绝。”
其实并不是。
“我本来就不爱吃这些甜的，小宝喜欢吃正好也是帮了我的忙。”
顾杞才不信这些话。
都是借口。
他看看吃得开心的小宝，又看看一脸纵容的祁安，轻轻摇了摇头。
笑个屁啊。
这一堆人里面，最着急的大概就是季言了。
他看着顾杞，急得都快要讲人话了。
家里的崽都被外面的狗盯上了，你还笑，你以为别人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对人好啊，因为他心里有鬼啊！
季言急得直打转儿，偏偏顾杞没有半点儿察觉到的意思。
“大黄这是怎么了？”他只是觉得奇怪。
祁安：“可能是急着回家吧。”
祁安的话不轻不重，好似随口一说。
“或许是吧。”顾杞说，“那安哥儿，我们先回去了。”
“小宝，回家了。”
小宝嘴里含着果干，说话含含糊糊的：“好，安哥再见。”
“小宝再见。”祁安笑着，“随时都可以过来玩呀。”
小宝：“嗯。”
祁安站在门口，看着顾杞带着小宝往旁边的人家走，打开门进了院子，那条有些瘸腿的大黄狗紧紧跟在后面。
知道顾家院子的门关上了，祁安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去了。
小宝跟顾杞回家，跟他说着自己看的话本，吃的糖糕，一段话里头祁安的名字得出现好几次。
季言翻了个白眼。
那个小白脸就会哄人。
“是吗？”顾杞笑，“小宝跟安哥儿关系真好。”
小宝：“安哥很好。”人很好，对他也很好。
好个头。
季言心底冷哼一声。
家里的白菜被外面的狗盯上都不知道，一点儿都不称职，要不是他现在是条狗……
要是他还是个人，看他怎么教训那个小子。
夏天的天气总是多变的，雨在凌晨的时候下了起来，哗啦哗啦的雨声吵醒了睡得并不沉的季言。
季言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变成狗之后，他的听觉灵敏了不少。
季言的狗窝在檐下，下起雨带来的凉意带来一阵激灵，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就是蒙蒙的院落和倾盆的大雨。
下得真大。
季言往狗窝里面缩了一些，庆幸自己这身皮毛还是有点儿用的，至少不会冷。
他盯着外面。
他现在还是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一直当一条狗吗？
既然他会变成一条狗，那他应该也可以变回去吧？他是不是应该去找找和尚道士？
至于投胎什么的……要是真的死了投胎了，那也应该是条刚出生的狗，而这条叫“大黄”的狗明显不是幼犬啊，并且从顾杞和祁安他们的态度可以看出来大黄已经跟他们相处过好久了。
所以，季言可以得出结论，他应该是由于某个因素，变成了一条狗。
但是是因为什么？季言想不出来。
季言知道自己不是特别聪明，他们家这一辈中最聪明的人是他大哥，其次是他姐，他总是被他们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所以他以前更多都是听他大哥的安排。
大哥见他学习是真不行，便安排了武师傅来教他，把他扔进营里，让他走武官的路子，加上家里的运作，他也顺利成了太子麾下的属官。
可惜大哥现在不在，不然问大哥方便多了。
他努力去回想。
突然，他想到了一颗珠子。
白色的、玉石材质的，被一根黑色的绳子串起来的珠子。
珠子并不贵，是他在陪太子出行时在一个摊子上看见的，珠子在一堆杂七杂八的小零碎中并不起眼，但是鬼使神差的，他买下来了那颗珠子。
便宜东西，也不贵，就十几文的东西。买完之后他把那东西看了又看也没看出来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当时在摊子上看到它的时候，好像有一种魔力诱使着他买下了这个东西。
季言将那颗珠子举高了，对着太阳看。
错觉吗？珠子的正心好像有一点红，吸引着，要将人吸进漩涡之中……
杂质吗？季言只能这样想，毕竟只是一颗廉价的石头珠子。
季言被同行人唤回了心神，随手将那颗珠子揣进怀里就跟上了队伍。
说起来，那颗珠子好像就在他胸口的衣兜里，而刺客的剑穿过的位置也是那个地方，会因为那颗珠子吗？
季言不确定，但是又觉得这个的可能性很大。
不过知道了也没办法啊，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啊，最多只能期待大哥发现什么不对劲救救他吧。
外面的雨还在下，而且雨势更大了，打得院子里的花都歪了点儿。
要是大哥他们没发现问题直接把他埋了该咋办？他不会剩下的时间都得当一条狗吧？他不要啊！
“吱呀——”是开门的声音。
谁？
季言耳朵一动，抬起脑袋望过去。
穿着白色里衣的身影，是小宝的房间。
小宝醒了？
季言从窝里出来。
这么大的雨，小孩儿不待在屋里出来做什么？
“汪汪。”季言穿过去，到了小宝身边。
小孩儿像是回过了神，眨眨眼睛，低下头，看着身边的狗。
“大黄。”小宝喊了一声。
他蹲下来，抱住了季言的脖子。
季言感觉到小宝在发抖，他动了动脑袋，可惜并没有看见小宝的表情，只能从接触到的身体反应了解情况。
是做噩梦了吗？
小宝像是找到了依靠，蹲在门槛前，抱着季言的脖子。
他小声地季言说着：“哥哥不在。”
顾杞睡在另一个屋呢。季言心里回答他。
小宝眼神有些迷茫，慢吞吞地跟面前的大黄狗说着话。
“我以为哥哥不要我了。”小宝小声说。
低下去的嗓音宣示着他的情绪。
顾杞那家伙把你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季言虽然吃顾杞的醋，但是不否认顾杞对小宝确实很好，没有血缘，却不输有血缘的人。
“哥哥不在，姐姐不在，婶婶也不在。”小宝说着，“他们都叫我傻子，喊我野种。”
小宝不喜欢这个称呼。
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大黄，小宝是野种吗？”
季言心头一紧。
血缘上小宝跟季家确实没有关系，小宝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小宝是被那个女人从外面抱回来的，没有人关心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加上小宝身世这一出闹剧，家里的人态度多少都有所改变，下意识地忽略了小宝，或者说逃避。
等到他们察觉那个爱黏着他们的小孩儿不见了踪影时已经晚了。
小宝不见了。
府里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只傻乎乎的小狗。
季家的“丑事”，闹剧的产物，让季家丢脸的原因，不在了。
“屋子里好冷。”因为没有人给他烧炭过，冷风从窗户呼呼的往屋里灌，小孩儿把自己埋进装着褥子的柜子里才勉强抵御住了冬天的冷。
“饭也不好吃。”那些仆从给他送过来的都是残羹剩饭，有时候忘记了就连剩饭都没有。
“那里一点儿都不好。”小宝说。
如果换一个人来听，对小宝这些颠来倒去的话多半是听不懂，可是季言不一样。
他听出来了，小宝口中的“那里”指的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季府。
季言沉默了。
他不知道小宝具体在府里经历了些什么事情，可从他那含糊不清的话语中他也能够听出来。
府里不好……他不喜欢。
是不是小宝留在这里更好？
“小宝？”顾杞屋里也有了动静，灯被点了起来，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出来的青年手臂上搭着一件外袍，看见蹲在门口的人快步走过来。
“怎么了？”顾杞把外袍披在了小宝身上，“是做噩梦了吗？”
“哥哥不要我了。”小宝说。
顾杞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没有，哥哥不会不要小宝的。”
他不知道小宝梦到了什么，只是放轻了声音保证着。
“梦都是反的，哥哥不会不要小宝的。”小宝是他的弟弟啊，他怎么会抛弃他的弟弟呢。
顾杞捏捏小宝的脸：“除非小宝不要哥哥，不然哥哥不会不要小宝的。”
顾杞的力度很轻，透着亲昵又不会将人弄疼。
“要哥哥的。”小宝抓着顾杞的手嘟囔着。
顾杞：“嗯，好了，不怕，梦都是反的。”他再一次保证着。
“回去睡觉，好不好？”
小宝：“好。”
顾杞半扶着人，带着人进了屋子，脸上没有半点儿被吵醒的不满。
顾杞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小宝的后背，嘴里哼唱着母亲曾经唱过的小谣，哄着人入睡。
房间的窗户被关上了，隔绝了外面的雨声，传进耳朵里的是雨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和顾杞不成调的安眠小谣。
小宝抱着被子，半张脸埋在杯子里，睁着眼看着坐在床沿边上的的人。
“闭上眼睛睡觉。”生了茧的手盖上了眼睛，有着暖意。
顾杞能够感觉到小宝没睡，睫毛随着眼睛眨动的动作扫过掌心。
“小宝——”他拖长了尾音，话语的尾巴上带着点笑。
小宝动了动，闭上了眼睛。
回应他的是顾杞低低的笑。
季言没有跟着进屋，只是在门槛外看着屋子里的人。
又闷又热，感觉自己变成了蒸笼里的包子QWQ
宝子们要注意防暑防晒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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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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