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时候雨都还在下，雨水沿着屋檐往下，聚成了小水流。
下着雨有点儿冷，顾杞给小宝添了件衣裳，给了他一篮子豆子，让他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剥豆米子。
因为下雨，顾杞今天也没有出门干活，搬了根板凳就在屋檐下洗萝卜。
萝卜是去年冬天的，刚从窖里拿出来的，还没来得及清洗，裹着泥堆在角落里，正好趁着今天闲，把它们清洗出来下坛子。
萝卜把泥洗干净了，看着水灵灵、白生生的，还挺有食欲的。
“萝卜。”小宝抱着篮子凑过来，看着顾杞手里的萝卜，“做炖骨头。”
小宝眨巴眨巴眼，用眼神表示着自己的渴望。
哥哥做的萝卜炖肉骨头，好吃，想吃。
“好，一会儿给你炖肉骨头。”顾杞向来不会在吃食上苛待小宝的，“然后再做些泡菜，上次王婶送来的泡萝卜小宝不是很喜欢吃吗？这次我们自己家做一些。”
上一次王婶家泡了菜，给顾杞他们送了些过来，酸口的泡萝卜配上粥，小宝胃口好了不少，饭都多吃了半碗。
小宝：“好。”
萝卜炖骨头，好吃吗？季言在一边听着。
一会儿他能吃到吗？应该可以吧？
顾杞他们对大黄挺好的，基本上他们吃什么大黄就吃什么，季言也很庆幸大黄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不然……在变回人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实现的愿望实现之前，他可能得先饿死。
外面的雨没停，不过比昨晚小了不少，屋檐下的一大一小坐着自己的事情，季言趴在一边，倒也是和谐。
季言听着雨声，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中午的时候顾杞就把答应小宝的萝卜炖骨头上了锅，骨头剁小，脆生生的萝卜切成块，加了盐，再搭上些晒干的红枣跟当归，完全烧开了之后往灶里放了大柴，细细火炖着。
小宝搬了根板凳坐在灶台边上，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锅里，顾杞见他这模样笑了笑，敲敲他的头，说了句“小馋猫”后又忙着去把萝卜下坛子了。
小宝就坐在板凳上，盯着灶里的火，橘黄色的火苗映在他的瞳孔中，把那双眼睛都染成了暖色。
季言承认，顾杞做的骨头汤味道确实很好，可能是加了红枣当归，简简单单的做法味道也很好。
挺好吃的。
季言心满意足地吃下一块吸满了汤汁的萝卜。
不是他不想吃骨头，而是骨头上肉不多，即便他能够咬碎骨头，但是那满嘴的渣子真没有什么好吃的，毕竟他不是真的狗。
嗯……他现在好像也算是真的狗吧？
季言也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状态该怎么说，想了一下也就不想了，低下头吃自己碗里的食物。
顾杞看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引得小宝和季言都看了过来。
顾杞：“大黄怎么跟小宝一样变得爱吃萝卜起来了？被小宝传染了吗？”
季言往小宝碗里看了一眼，果然，那些被顾杞专门剔出来的肉被扒拉到了一边，反而是萝卜被吃掉了一半。
哼哼……那是，毕竟小爷可是小宝的哥哥，不对，应该说小宝像他才对。
这个时候的季言完全忘记了，他不是爱吃萝卜，而是单纯的不想吃骨头而已，没多少肉的骨头，咬碎了就是一嘴的渣子啊。
吃过午饭，雨已经停了，只是还没有太阳，空气里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祁安过来的时候小宝正坐在院子里，搬了小板凳剥豆子，季言就趴在他脚边，尾巴甩啊甩，打开了好几只嗡嗡叫的蚊子。
“小宝，顾哥不在吗？”祁安问。
因为是熟人，小宝对自己进来的祁安没有太大的反应，听到人问他，抬起头来回答：“哥哥出门啦，大山叔不舒服，三婶子找哥哥。”
顾杞的爷爷做过游医，顾杞也跟着他爷爷学过几手，大病可能治不了，但是一些小病小痛还是能够看的，村里人也知道，所以有时遇上个头疼脑热的会来找顾杞看看。
“是吗？”祁安没有意外，自觉走到了小宝身边坐下来了。
“明日我就要回镇上的学堂了，下次回来又得好久了。”祁安的视线落在了小宝脸上，仗着小宝不懂，目光中的意思毫不遮掩，“小宝会不会想我呀？”
季言：想个鬼，你上学跟小宝有毛线关系，最好是一直上学，别回来了。
季言看着这个觊觎他家白菜的猪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要不是他现在只是一条狗……
季言龇了下牙。
余光扫见这一幕的祁安：“……”说真的，大黄最近看着真的好奇怪啊。
“想！”小宝回答得很快。
“真的吗？”祁安对小宝的答案很满意，手指落在了小宝脸上，放轻了声音，带着些引诱的意味，“小宝为什么会想我？”
小宝没有反抗祁安的动作，像是已经习惯了祁安这样的行为。
“安哥好啊。”小宝说，“和安哥一起很开心，喜欢和安哥待在一起。”
小宝不算很聪明，他总是比别人慢半拍，但是能够感觉出别人对自己好不好。
祁安对小宝很好，会很有耐心地给小宝讲那些他感兴趣的故事，即使那些故事在祁安看来幼稚无趣，可是只要小宝想听，他都会腾出时间来讲。在镇上读书时，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想小宝会不会喜欢，然后给人捎带上一份。村里有些混子嘴上不干净，叫小宝傻子的时候，祁安遇上了也会替小宝出头，因为他知道小宝不喜欢别人叫他傻子。
“喜欢安哥。”小宝脸上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祁安：“……真是……”
祁安的一只手盖在了小宝的脸上，将他的脸推开了一些，另一只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心跳得很快。
“小宝。”祁安说，“太犯规了。”
无知无觉地说出威力这样大的话。
过于真诚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威力比寻常人还要大啊。
明明都不知道面前的人口中的“喜欢”有没有他期望的意思，但是只是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跳就止不住。
小宝没有歪心思，生了别的心思的人是他，他心怀不轨，所以这样的话才听得他脸红心跳。
小宝：“安哥？”
祁安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点红，无奈捏了捏小宝的脸：“小混蛋。”
“就知道拿这些话来哄我。”仗着小宝不知，祁安的指尖落在小宝柔软的唇色，轻轻摩挲着，“不过，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小宝，我可是当真了啊。”
后半句话他说的很低，像是呢喃一般，在跟小宝说，又或者是在跟自己说。
季言狗脸惊悚。
“汪！”没忍住骂了出来。
不要脸的玩意儿，给你多大脸啊，自说自话地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季言的弟弟这个小白脸也配肖想！不过一个秀才而已，他季言的弟弟配王孙贵族都行，他算什么！
小白脸，你给我等着，等我变回去不收拾你我就不姓季！死白脸！不要脸的王八犊子！顾杞你死哪儿去了！家里来贼了知不知道！
祁安：“……”感觉，大黄好像在骂人，骂得还挺脏的。
索性季言这一通狗骂还是有用的，至少小宝自己一脸奇怪地去看季言，祁安的手指自然而然空了。
“大黄？”小宝记得大黄以前都很乖的，不会这样随便乱叫，而且祁安也不是陌生人，大黄以前不会这样的。
“大黄乖。”小宝摸着季言的头，安抚着狗狗，“不叫，那是安哥，不是坏人。”
季言：“汪汪！”你离那个小白脸远点儿我就乖了！
祁安注意着季言。
果然还是奇怪，大黄突然跟成了精似的，不像条狗，倒是像个人。
祁安觑起眼。
大黄好像很介意他靠近小宝。
祁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喊了一声人：“小宝，可以过来一下吗？”
小宝抬头，不明所以，但是还是过来了。
“安哥？”小宝走到面前，“怎么啦？”
祁安余光注意着大黄，一只手搭在了小宝肩上，手指擦过小宝的脖颈，食指搭在了小宝的后脖颈上。
这是一个暧昧的动作。
果然，他看见大黄对着他露出了不善的表情。
祁安：“……”他竟然能够从一条狗的脸上看出这样表情来了。
下意识的，他脑子浮现出的就是消除“危险”的想法。
是的，在他看来，不正常的“大黄”对小宝来说就是一个危险。
只是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祁安打消了，原因无他，大黄对小宝来说是特别的，大黄没了对小宝的打击会特别大。
大黄还真不能随便动。
“小麻烦精。”祁安叹了一口气，轻轻捏了捏小宝的脸。
小宝：“？？？”
目前看起来“大黄”对小宝好像没有恶意，毕竟那点儿恶意好像都冲自己来了。
暂且不动吧，在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
小宝不明白祁安的意思，习惯性地蹭蹭祁安的手：“我才不麻烦。”
小宝记得，以前在那个房子里好多人都嫌弃他麻烦，说他这个傻子活着就是浪费粮食，只会给人添麻烦。
小宝不明白。
他已经很努力听话了，不去乱跑去找别人了，乖乖待在院子里不乱跑，别人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可是为什么还是嫌弃他呢？
安哥也会嫌他麻烦吗？
小宝抿了一下唇。
是因为他总是找安哥所以给安哥添麻烦了吗？
祁安愣了愣，触及到小宝眼底的认真时心里被扎了一下，他感觉到了小宝的一点不安。
“对不起，小宝。”祁安捧着小宝的脸道歉，“是我说错了，小宝才不麻烦，安哥错了，安哥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小宝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放低了声音，哄着人。
小宝眸光动了动，小声地开口：“安哥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哪怕是安哥这样说，他也会难过的。
“嗯，下次不会了。”祁安跟他保证着。
季言在心里骂骂咧咧，骂着祁安的狡猾，就知道哄人。
祁安（狐疑）：大黄成精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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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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