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在半夜的时候退了热,温度下去了,其他人也就放心了。
他在凌晨的时候醒过来的,鼻翼间萦绕的是草药香包的味道。他还有些懵,残留的一点记忆中好像有哥哥,下意识地开口:“哥哥?”
一声哥哥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抱着他的人动,托着他的后背轻轻拍着,应声在头顶响起:“嗯,哥哥在。”
像哥哥,又不像哥哥。
小宝扬起头,看见的是季慈的脸,然后两个人对上了眼。
小宝嘴唇动了两下,喊人:“世子?”
季慈嘴角绽开一抹笑,好似没有注意到小宝称呼的转变,伸出手探探他的额头:“嗯,温度彻底下去了,有没有好一点儿?”
小宝点点头:“有。”
脑袋没有那么疼了,也有精神些了,比之前那种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的感觉好了很多。
季慈本来是将小宝半抱在怀中的,他自己靠在倚着床架,半靠半躺着,怀里把人抱着,用被子将怀中人盖好。
现在人醒了,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拉过枕头,把人放下来。
他这样坐了半宿还是挺累的。
生病了的小宝跟平时的小宝可以说是两个人模样,娇气又磨人。
粘着季慈不愿意撒手,谁都替不下来,武信侯本想着自己把大儿子替换下来,让大儿子也歇一歇。但是,他一上手要把小宝从季慈怀里抱出来,人就哼哼唧唧的发出不满的声音,嘴巴一瘪就是要哭的模样,吓得武信侯没敢再动。
季慈见这情况开口:“父亲,算了,今夜还是我守着小宝吧。”
武信侯见状也没有别的方法,也只得这样了。
武信侯弯腰摸摸小宝的额头,还是烫的:”怎么玩场雪就病了?以往小时候玩雪都没事,怎么长大了玩一场还要病一场呢?”
季慈眸光一暗,连带着一旁的季言季雅脸色都微微变换了一下。
武信侯也想起了事,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因为那碗掺了毒的汤羹伤了底子。
在将小宝接回来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不再提起六岁那年的事情,今日武信侯也是失言了。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季慈怀中人的眼神也染上了一丝愧疚。
“要是当初我......”未尽的话语中藏着的是后悔,但是也只是后悔,无力改变。
要是当初他没有忽视小宝,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在府里好好养着,说不定小宝的身体素质会比现在好很多。毕竟武信侯府可以为小宝提供最好的调理条件——最好的大夫,名贵的药材,上好的衣食住行——精心养着,养出来的孩子大概不会这样弱。
季慈低头,小宝抓着他系着香包的那只手,半梦半醒间喊着哥哥。
他垂下眼:“没有。”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他的父亲并不能听清楚他后面的话。
“顾杞并没有把小宝养差。”
为什么小宝在病中那样娇气又磨人呢?
除了是因为生病难受心情不好外,还因为他以前生病再多的小脾气都有人接纳,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因为他知道,那样没有问题的,照顾他的人不会因为他的负面情绪而生气,不会因为这个而讨厌他。
那个人会是谁呢?不需要思考就知道的答案。
或许物质条件上,顾家那边确实比不上季家这边,但是情感条件上,他也不能否认顾杞对小宝的付出。
更重要的是小宝......他低下头,盯着怀里抓着他手的人。
“......世子?”小宝的声音有点儿哑,看着好似出了神的季慈,还是喊了一声人。
季慈:“嗯。”
季慈抬头,唇角微翘:“小宝还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的?饿不饿?要不要让厨房送些吃的过来?鸡汤面还是粥水?”
小宝摇了摇头:“不想吃,肚子不舒服。”
季慈想起吴御医说过的那点副作用,忧心:“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吗?”多多少少还是应该吃一些,算起来小宝一天一点食水都没进。
“不想吃鸡汤面,也不想喝粥。”小宝怏怏地说。
高热是退了下去,可是人还没有好,昏昏沉沉的,说到底还是不舒服的。
“嗯......那小宝想要吃什么?”季慈说,“我让厨房做。”
小宝想了想:“想吃面叶子,要酸汤的那种。”
酸酸辣辣的,热乎乎的。
季慈:“嗯,我让厨房那边做一份送过来。”
“一会儿先把药喝了,然后吃些东西,再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
小宝弯了弯眼睛:“睡一觉,闷闷汗,就好了。”
哥哥以前都是这样说的。
季慈:“嗯,对。”
清醒了之后的小宝很听话,让喝药就喝药,苦兮兮的汤药一口闷了,再吃下颗糖梅子压了苦,全程没有抱怨过一句,跟之前被挪动一下就要哼哼唧唧的人是两个人一样。
对比一下,季慈漏出一声笑,在小宝看过来的目光里摇了下头:“没事,想到些其他事情而已,还要吃糖梅子吗?”
“不用了,吃太多了也不好。”
季慈:“顾杞说的吗?”
季慈的话有些突然,自从回来过后,季言会提到顾杞,季雅也提到过几次,只有几次未曾在小宝面前提到过顾杞这个人。他今天突然来这样一句,把小宝弄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小宝反应过来后,他回答道:“嗯,哥哥说的。”
或许是今天的季慈给小宝的感觉不太一样,他窝在被子里,半张脸藏在软枕里,悄悄地往季慈那里看,犹豫着。
少年自以为的小动作其实很明显,季慈看过来,笑着:“怎么了?小宝,是想说什么吗?”
小宝抿了下唇,抬起半张脸,鼓起勇气问他:“世子是不是不喜欢哥哥?”
季慈失笑:“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小宝:“唔......感觉。”他也说不出原因来。
“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有些嫉妒吧。”
季慈没有选择用别的话来敷衍,尽管他知道要将这件事糊弄过去很容易,但是他选择说实话。
大概是今日想的事情太多,对着小宝的话,少了很多顾忌,有些话他也想找人说一说。
“嫉妒?”小宝不懂。
“是啊,嫉妒。”季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里带着惘然的小宝,“嫉妒他......替代了我的位置。”
在他弟弟的人生中留下了无法取代的位置,而那个位置,本来可以属于他的,一念错,一念误。
他长吐一口气。
“算了,小宝不用管我说的话。”季慈道,“好好养病,早日好起来才是正事。”
小宝看着他,慢吞吞地应了一句:“......好。”
正巧,这边话题刚结束,那边竹子就带着厨房送过来的面叶子进来了。
“世子,公子,厨房那边把东西送过来了。”竹子嘴上说着话,眼睛不住地往床榻那边瞟。
“嗯。”季慈把小宝扶起来,拉了拉枕头,让他靠好,“吃点东西吧。”
“嗯。”小宝靠好,转头看到竹子,对他笑笑,“竹子。”
有季慈在场,竹子还是守着规矩的,没敢太激动,把东西递到季慈手里,退下时回了小宝一个笑。
送上来的东西是小宝想吃的,不过他也没有吃完,吃了小半就吃不下了。季慈也不强求,他知道吴御医开得药有抑制食欲的副作用,只是嘱咐小宝想吃东西时候就吩咐厨房那边做,少食多餐也可以。
*
“玩个雪都能着凉,你怎么这么弱啊。”易棋坐在小宝面前,吐槽一句。
小宝现在情况已经好很多了,至少有精神跟易棋闹了,反驳着易棋的话:“只是意外啦,我才不弱呢。”
易棋挑了下眉:“那再去玩一场雪试一试?”
今年似乎雪多,今日外面也下着雪,有了上一次的事情,现在竹子对小宝紧张得很,衣服穿得严严实实的,屋子的银丝碳烧得足足的。
“四殿下,别出馊主意啊。”祁安打断了易棋的玩笑话,走过来。
他摸摸小宝的脸:“病过一场就够可怜了,再来一场就更遭罪了。”
祁安眼里的心疼压不住,病了这样一场,小宝脸都瘦了。
小宝偏头,蹭蹭祁安的掌心:“我没事啦,安哥不用那么担心啦,我以前也生过病的,不也是好好的吗?”
“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他可是听说了,这次差点儿高热没退下来,比以前换季时生病严重多了。
“现在已经好了,没事啦。”小宝说,“可惜,我还没有给安哥求符呢。”
原本都跟易棋约好了要去拜文昌帝君求符的,结果生病打乱了计划,没去成。
“那个不重要。”祁安说,“小宝健健康康的,比那个重要多了。”
比起所谓的很灵的保佑符,他更希望他的小朋友无病无灾,整天玩玩闹闹,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咳咳......“易棋咳嗽两声,提醒一下两个人,屋子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在这里坐着呢。
易棋:“我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还能真让他出去玩雪啊。”
“我知道小棋不会的。”小宝说。
易棋轻哼一声,对外间喊了一声吕中,穿着内宦服饰的青年提着个东西进来。
“你之前不是挺喜欢那只鹦哥儿的嘛,现在冷起来了,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了,正好它可以给你解解闷儿,打发打发时间。”
天冷了,可屋子里暖和,笼子里的鹦哥儿还是那么活跃,机灵地对着人喊着:“好起来,好起来,好起来。”
“咦?它会说新的话了?”之前还不会这一句的。
易棋:“哦,送兽园那边养了几日,应该是那边的宫人教过的吧。”
“哦。”小宝瞧着那鹦哥儿,“不过,这是陛下送的吧。”
对此,易棋表示:“送到我这儿就是我的了,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一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他不觉得他父皇会因为这么个东西计较。
“哦。”小宝转头逗了两下鹦哥儿,鹦哥儿也很聪明地意识到接下来谁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很给面子地说着好听的话。
“安哥,看。”小宝扭头叫着人,跟祁安分享。
祁安很配合,脸上的表情惊讶:“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鸟。”
小宝:“我也是。”
易棋:“......”差不多意思的话,从不一样的人嘴里出来,感觉还真是完全不一样呢。
祁安是怎么做到这么夸张,这么......假的?
不管祁安的表现有多夸张,多虚假,反正小宝是被他哄开心了的。
祁安和易棋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从清璃院出来,有人在半路上候着他们,准确来说,是候着祁安。
易棋认出了人:“季慈身边的人?”
侍墨拱手:“四皇子。“
然后转身向祁安使了一个礼:“祁公子,我家世子想要邀祁公子书房一叙,祁公子可有时间?”
祁安意外,礼貌微笑:“自然是可以的。”
易棋:“唔啊。”他看看侍墨,又看看祁安。
他想凑热闹,只不过好像可能不大行,所以他只能先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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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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