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明年会有一个好收成呀。”
小宝裹着狐裘，扒着二楼的雕花隔栏往外瞧，外面下着雪，纷纷扬扬地落在街上摊贩行人的身上。
“小宝，把窗户关上，外面有风，冷。”锅子的烟气氤氲，模糊了人的面孔，季慈在白烟之后提醒着人。
他们现在在酒楼二楼的包厢内，热腾腾的羊肉锅子沸腾着，香味从锅里往外冒，往鼻子里钻。
羊肉性温滋补，冬日里吃这个再好不过了。
“好。”小宝应了一声，拉上窗户，跑回座位上坐好。
他看着“咕嘟、咕嘟”的锅子：“现在可以吃了吗？”
季言看了一下：“再稍微等一下，小宝尝尝这个，他家的糟鹌鹑也是一绝，特别香。”
季言拆了一只糟鹌鹑，把肉放到小宝的碗里。
武信侯嫌弃地看了一眼干瘦干瘦的鹌鹑：“一只鹌鹑才多少点儿肉啊，小宝吃葫芦鸡，吃个鸡腿。”
经过浸煮，笼蒸，油炸三道工序的葫芦鸡色泽金黄，皮酥肉嫩，味道很好。
小宝咬了一口夹到自己碗里的鸡腿，鸡腿入口酥嫩：“好吃。”
武信侯看着他吃也高兴：“好吃就多吃点儿，前头病一场，把我们小宝都饿瘦了。”
御医开的药有影响食欲的副作用，在喝药期间小宝都没什么食欲，吃不下多少东西。这不，小宝好全了，季言就提议出来吃锅子了，同僚给他推荐的，说这家的羊肉锅子特别正宗，刚好一家人今天都有空，就一起来了。
本来易棋也要一起过来的，只是在听到武信侯也会来之后，他就改主意了。
和长辈一起什么的，还是算了，易棋再怎么乖张孤僻，对长辈还是会给一点儿面子的。当然，最主要的是武信侯这个人吧，略微有些麻烦。
很没架子的一个长辈，反而对易棋来说有些麻烦，不是他擅长应付的那种。
季雅坐在一边，吃着自己喜欢的，看着他们。
包厢内就他们一家人，可以不那么讲究规矩，少了几分拘束。
“小宝，喝碗汤暖一暖。”季慈从锅里舀了一碗汤，放到了小宝面前，“会不会冷？”
现在气温下降了，比前几日还要冷一些。
小宝摇摇头：“不冷，热乎乎的。”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前段时间的那场生病，他和世子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了一些。可能是因为那晚世子袒露出的真实心绪，小宝不太能够听懂，什么叫做嫉妒哥哥替代了世子的位置，可是这并不妨碍小宝感觉世子一下子跟他近了一些。
就像那种很厉害很厉害、离他很遥远的大人物一下子就贴近现实了，原来世子也会跟他们一样吗？突然就觉得世子也不是那样站得很高很高的样子了。
小宝伸出自己的手让季慈摸。
季慈摸了一把。
是不能，掌心里还带着汗。
“我可以把外面这件脱掉吗？”小宝问。
季慈看了一下关着的窗，以及屋子的碳炉：“嗯，可以，一会儿吃完了出去要穿上。”
小宝：“好！”
小宝脱了外面那件狐裘，里面还穿着夹袄。
“来来来，小宝，尝尝这个。”
“啊？”小宝还没有看清武信侯手里的东西，就被喂了一口液体。
辣！
那液体一入口，小宝就这感觉，辣得舌头扎扎的。
季慈皱眉，不赞同地看着武信侯：“父亲！”
极烈的烧刀子，不是谁都能够适应的，更何况是小宝这样没接触过烈酒的人，之前小宝最多就喝了点果子露。
武信侯：“慢慢适应嘛，这可是你们李伯伯从边关带来的好东西。”可不是京城里这些酒比得上的。
“小宝很少接触酒的。”季慈叹气。
季雅拿了杯茶水给小宝漱口，让他把没咽下去的酒吐出来。
“阿爹你总是爱乱来。”
爹都这么大了还没点儿分寸，以前靠娘管着，现在靠大哥管着。只是武信侯这样的性子也不差，让宫里那位也比较放心。
武信侯讪讪地笑笑：“是好东西的，里面加了药材的。”
“而且，小宝也不喜欢喝酒。”季言补充一句。
被全家人说的武信侯：“......我错了。”
“下次别这样了，父亲。”季慈说。
武信侯：“好。”
他看向漱完口的小宝：“小宝，好些了吗？”
武信侯喂的不多，本意只是想让小宝尝一尝，他好酒，尤其是烈酒，一口喝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茶水压下了酒的辣味，小宝点了下头：“嗯。”
“羊肉好了，小宝吃这个。”季言往小宝碗里放肉。
季慈给他调了碟子：“小宝以前在村里冬天是怎么过的？”
小宝偏头看季慈，想了一下：“唔，冬天的话，太冷了，地里没活，大家基本上都是待在自己家里的。“
小宝咬着筷子头，说：“哥哥会把坏掉的家具修好，还会编新筐子，可厉害了。”
“还有烤栗子，粉粉的，很好吃。”哥哥在编筐子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吃烤栗子，大黄也窝在屋子里面，甩着尾巴。
“我也会去找安哥玩，安哥说故事可厉害了，王婶做的米糕也很好吃。”
“金宝还会钻冰捞鱼，不过婶子他们不许我们自己跑到河上去。”
季雅没试过这个：“好玩吗？”
小宝：“好玩。”抓到鱼很有成就感。
“捞鱼？这个我也会。”武信侯说，“以前在边关的时候我也干过，冬天的鱼长得特别肥，煮鱼汤很鲜。”
小宝赞同：“对！好吃。”他们把鱼带回去会交给金宝的娘，然后鱼就变成好吃的了。
季慈认真的听着，看着小宝眉飞色舞的模样，脸上不自觉地绽开笑容。
季言注意到他哥的表情，没忍住凑过去：“大哥，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季慈转头，敛了笑：“什么怪？”
“就......”季言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种怪，最后选了个词，“有点儿吓人。”
季慈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季言欲言又止，最后又是习惯性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
“我只是考虑了一些事情。”季慈说。
季言：“啊？什么事？”
季慈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桌子的另一边，小宝跟武信侯还有季雅说着话，话题是关于他在村里那边的趣事儿，说得挺开心的。
季慈想起之前书房里跟祁安的对话。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与普通的学子不一样，不是什么理想主义，实打实的利己主义者，不像个农家孩子，倒像是那些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人，心思重得很。
他的一个回答很有意思。
“科举确实很重要。”祁安笑着说，“所有人都这样说，母亲，老师，同辈人，村里人。光耀门楣，实现抱负，改换门庭，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从青葱少年到白发苍苍的老者，不知道多少人挤在科举一途上。”
他好像在季慈面前卸下了伪装，又好像戴着别的东西。
祁安笑起来很有迷惑性：“这是一件再好不过的工具，不是吗？”
“满足需要的工具。”
“或者说，**。”
季慈看着他，饶有兴味：“自大，又很准确的描述。”
很有意思的人，季慈看着祁安想。
如果这个人真的进入了朝堂，一定会成为一把非常好用的刀。同样的，要想控制这把刀也不容易，自主性太强的刀不好控制，这样的人很难对一个人付出真正的忠诚，完完全全的利益主义者。
可是，要是能够将他控制，也会成为己方的一大助力，尽管这样的人最后有很大的几率落不到一个好下场，但是也不排除过于精明的人多半会提前给自己想好退路。
太子需要这样的人，而刚刚好的是他似乎抓到了一个可以辖制这个人的软肋，不幸的是这个软肋他也舍不得用。
季慈脑子里思绪转换，变了又变，最后万般心绪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一口气。
他对祁安说：“祁公子，你想留京吗？”
“大哥？”季言奇怪，“不吃了吗？”
季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小宝那边，回季言的话：“没有，吃。”
“对了，大哥，你还没有说你在考虑什么事呢？”季言还没有得到答案，追问了一句。
季慈：“之后你会知道的。”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跟你之前提过的事情也有些关系。”
季言：“？？？”他提过的事情有点而且多，多得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所以大哥说的是哪一件？
季慈没有要给季言解疑答惑的意思，而是跟小宝说话。
“小宝，要过年了。”季慈说，“小宝有没有想要的新年礼物啊？”
这边正说得兴奋的少年闻言回头，认真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好像什么都不缺。”
季慈：“可以好好想一想，这也是小宝回来过后过得第一个年嘛。”
小宝：“哦，好。”
吃完饭后，一行人从酒楼里出来，小宝又重新裹上了厚厚的狐裘，脸蛋红扑扑的，是热出来的红。
他是跟着跟着季雅坐马车，马车行驶，摇摇晃晃，等到武信侯府时，把人都摇睡着了，还是武信侯把人抱回院子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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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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