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闱考试开始。
贡院的门在一声锣响后开启，各地的考生入场之后，门扉重重关上，执兵甲的官兵守卫在贡院门口，不允许任何外人接近。
看着无端让人生出一种紧张的氛围。
贡院外的马车没有徽识，但看马车的材质工艺也并非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这是四皇子的马车。
“好了，别看了，再看也看不见什么了。”易棋出声跟一脸紧张的少年人说着。
小宝眼睛离不开贡院的门，一边往马车上去。
易棋放下帘子，挡住了小宝的目光，小宝才慢慢收回视线，转头对上易棋无奈的表情。
“我就是有点儿紧张。”小宝不好意思地说，手不由得揉着团仔的皮毛，好像这样可以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虽然考试的人是祁安，但是感受到这个氛围，他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了，特别是他这几天听到了好多有关以前春闱考试出现的意外事故的消息，什么不小心污了试卷，遇上了不好的隔间，遭了雨遇了火，吃不好睡不好的。听了这些之后，小宝就更担心祁安了。
万一安哥也遇到这种情况了怎么办？
“要是安哥也遇到意外怎么办？”小宝说着，“要是安哥运气不好，分到不好的隔间会不会休息不好？准备的那些食物可以吗......”
小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停。”易棋伸手，手动止住了小宝的话。
“放心了。”易棋说，“你想的这些事情，祁安自己肯定有考虑过的，不用你在外面这样操心。”
想这么多，除了让自己更焦虑外，什么用都没有。
“他自己能够顾好自己的。”
“你需要做的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等着祁安考完就好了。”
毕竟别的想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小宝也知道自己想这些没什么用，只不是这不是控制不住嘛。
小宝巴巴看着易棋，瘪瘪嘴：“我忍不住嘛。”
易棋叹气。
没想到他还有替别人操心的一天，以前都是别人操心他的，现在还反过来了。
只不过，易棋看了一眼自觉委屈的少年。
他也不排斥就是了，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易棋摸摸下巴。
当然，这个也要看对象。
易棋：“怎么？你对祁安没有信心吗？你不是总说你的安哥很厉害的吗？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他挺没用的。”
小宝：“才不是。”
他不高兴地抿抿唇，脸上透出些对易棋话的不高兴：“安哥很厉害的，才不是没用的。”
“小棋不可以这样说。”他看了一眼易棋的表情，声音不高，却又很认真，“就算是小棋，这样说我也会有一点不高兴的。”
胆子大了不少啊。
易棋嘴角带笑，眉梢轻轻一扬：“好，下次不说了。”
“走了，回去了。”易棋给外面的人说了一声，马车动了起来。
再怎么看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来，光第一场就得考三天呢，不可能在外面这样枯等三天吧。
小宝也知道：“好。”
*
跟乡试相比，会试的难度更高，考得也更加深入，对考生的考验也更大，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
至少祁安从贡院里出来的时候，那个状态比上一次差多了。
“安哥。”小宝早就在门口抻着脖子等人出来了，一看见人出来就连忙迎上去。
他看着祁安这个模样，眼里的担心压不住，用半边身体撑着有些不太稳的祁安。
“安哥，你没事吧？”
“没事。”祁安摇摇头，尽量自己站好，“好了，小宝离我远些吧，我现在还挺脏的。”
不仅脏，而且一身的味儿。
小宝没有松手，小声嘟囔着：“我又不嫌弃。”
他扭头喊着人：“竹子，帮我一下可以吗？”
他一个人还是有点儿撑不动祁安。
竹子应着声，上前帮忙。
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夫什么的早就让人去请了，回了院子就有大夫帮忙来看。而对祁安的情况，大夫也是得心应手，每次会试过后这样的病人都不少，大部分情况都差不多，眼前这个情况算是比较好的那一批了，大夫还见过考完试出来病上大半个月的。
只能说读书很重要，身体也很重要。要是光有学识，身体撑不住也没用，连考试都熬不过去，学得再好也发挥不出来。
“不过这位公子的身体底子好，多休息两日就好了。”
大夫收起药箱，跟小宝他们说着。
祁安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单纯累的，之后多休息休息，补一补就没问题了。
竹子付了诊费，又将大夫送了出去。
“我说了没事吧。”祁安说，“大夫也这样说了，不用担心了吧。”
小宝皱了一下鼻子：“大夫说了要多休息的。”也不算没事。
竹子那边送了大夫回来，把小宝从侯府那边带来的食盒打开，都是一些温和滋补的食物，很适合祁安现在吃。
祁安扫了一眼食盒中的菜色，低眉浅笑，指尖轻抚过床边少年的鬓角：“这些都是小宝准备的吗？考虑得这样妥帖，真厉害。”
小宝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手指揪住了衣服的一角：“这些是厨房的婶子做的，而且世子他们也有帮我的。”
他一个人做不好这些，有些事情他不了解，准备东西也不全面，但是有很多人帮他，世子跟二公子会告诉他准备那些东西好，厨房的婶子帮他准备了食物，竹子也帮他拿东西提东西，易棋也有帮忙。
“大家都很好。”小宝掰着手指，数着大家的功劳。
祁安就半倚在床头，含笑看着小宝认真在那儿数着，跟他讲着哪些人给他提供了帮助。
等小宝说的差不多了，祁安才开口：“可是，他们是因为小宝才会做这些的，而且小宝也假了很多事情，小宝做的也很好，所以我也需要谢谢小宝。”
祁安说的是实话，小宝说出来的这一串人会帮忙和提建议做事，主要还是因为小宝。虽然他是享受到了好处的那一个，但原因并不在他。
“我是因为小宝才获得这些的，所以小宝很棒。”
祁安说着，说出来的话听得被夸的人欢喜，眉间眼中都染上了笑，唇边的弧度压不住。
祁安弯着眼，看着小宝高兴也跟着笑。
看完这一幕的易棋心中感概万分。
怪不得人家有本事把小宝的心勾走，看看就这么几句话，直接把小宝哄成了只会摇尾巴傻乐的小狗了。生了这么张会哄人的嘴，再加上那样一副皮相，难怪小宝识不清人的面目，主动往人身边凑。
啧啧，要是季言有这本事，也不至于现在还被叫二公子，一声“二哥”都没有哄出来。
“需要我留个人借你用几天吗？”祁安一个人住，身边也没个书童仆从的，接下来几天可没人照顾，易棋倒不介意做个好人。
“这倒不必了。”祁安拒绝了，“多谢四殿下好意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只是劳累过度，不是不能自理，休息几天就好了，用不着什么人伺候。而且，易棋的人是宫里的人，真接受了反而更加不自在。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将自己暴露在别人眼下，即使对方没有别的心思，也没有恶意，他仍然比较排斥。
易棋不强求：“行吧。”
*
对于祁安榜上有名这件事，季慈并不感到意外。
他瞧着小宝那副兴奋模样，也不会去说扫兴的话，由着小宝开心。
季言忍不任眼酸：“有那么高兴吗？”
小宝点头：“高兴。”
“安哥考中了！”
小宝也知道春闱考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见参加考试的人那么多，天南海北，从青葱少年到白发苍苍的老者，最终能够榜上留名的也不过那么点人。
祁安能够考中，不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小宝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个意思。
“王婶跟村长爷爷还有族长爷爷肯定很高兴。”
“又不是你考上了。”季言说，“你怎么比本人还高兴。”
小宝：“我考不上的。”小宝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
他识字，祁安和顾杞都有教他认字，回来之后，侯府也有为他请夫子教他读书写字，但那都是最基础的，跟科举那是两码事，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家里也没指望你走科举。”季雅挼了一把弟弟，“你跟这个祁安关系不错啊，他考中你这么开心。”
跟自己考中了似的。
季雅对祁安的印象不多，也就记得长得不错，小宝在玉河村的熟人，邻居家的哥哥，之前过年还给小宝送过礼物，就是那礼物有点点怪。
别的季雅就不大了解了，拿她的话，她为什么要关注一个不熟的男人？
看着不知内情的季雅，季言眼神略微复杂：“算好吧。”
季雅：“哦。”
季慈走过来，看着小宝，眼里漾出笑意：“小宝这样开心啊，那过几日小宝大概会更开心。”
小宝：“啊？”
季慈的视线落在小宝脸上，眼中情绪浮浮沉沉，变了又变，最后都沉淀了下去，化作了一片释然的清浅笑意。
是啊，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所希望的就是这个弟弟能够开开心心的度过一生，不那么聪明也没关系，没那么厉害出色也没事。
他若是喜武，那他便为他请来厉害的武师傅教授武艺；他要是爱文，他也可延请大家来教授他；哪怕他日后是对旁门小道感兴趣，他也可以为他搜罗来那些奇淫巧书。堂堂一个武信侯府，难不成还养不起一个不聪明的小狗吗？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想岔了一些事。他以自己的观念来看待问题，作出自以为好的安排，却没有去思考过小宝的想法。
小宝心里生出好奇，盯着季慈：“什么？”
季慈展唇一笑，眯起了眸子：“一个惊喜，小宝可以期待一下。”
小宝歪了一下头，季慈这个神秘兮兮的样子更加让人想要知道了。
会是什么惊喜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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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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