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慢慢地消退下去,崔枯放烦躁拧着的眉终于慢慢松开。
夜晚的绥城大街上空空荡荡,白日里的小贩小摊全部撤走,倒是显出几分冷清。
偶尔有放学的同学骑着单车,“唰”地从她身边掠过。
崔枯放的家离学校离得很近,走十多分钟就到了。
这几年绥城大搞旅游开发,河边的楼房都按白墙黛瓦装修了一遍,崔枯放的家恰好就在河畔。
沿着楼梯往上走,隔壁房间依旧灯火通明,仔细去听,还能听见清脆的麻将声。
“婆婆,你外孙女放学回来喽——”
“宝贝早点睡啊——嘿,杠起杠起,手不要那么快——”
崔枯放:······
她习以为常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干别的事,怀着对周公无比虔诚的信仰洗漱完躺上了床。
几个小时后,
崔枯放满脸无语地直起身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窗边的月光丝丝缕缕洒在床上,落在她的身上。
冰凉的水汽混着河岸泥土的潮湿味道从纱窗后钻进来,随着风一阵一阵冰镇着她灼痛的神经。
月色皎洁,星星繁盛,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她靠着床头,思绪如同千丝万缕缠绕搭叠的线,一圈绕一圈,一层叠一层,杂乱无序地铺满整个房间。
迷离的往事沉在黑暗里,会议室里的喧嚣还响在耳边,思绪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曲星散带笑的流转着微光的墨黑眼眸里。
她慢慢才有了活在此时的实感。
“啧。”
崔枯放揉着眉心,她大概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又一次的感官过载。
既然都睡不着了,那就再看点睡前故事吧。
她自暴自弃地开了灯,披了件衣服,躺在床上苦大仇深地翻历史书。
可能她今夜真的和周公无缘。
看见天开始变亮的崔枯放绝望冷漠地想。
太阳灼伤了黑夜。
滚烫的,炽热的,冷眼旁观的,把黑夜烧成了灰烬。
高温“咕嘟咕嘟”反复熬煮着死寂的余灰——天明了。
“啪”的一声闷响,崔枯放单手合上书。
倚在窗边的人脸上、手上都带着被冰水冲刷过的潮湿。
闹铃毫无用处地叫起来,被主人立刻按停。
崔枯放满身倦怠地提起书包搭在肩上,推门走入了余烬般的晨色中。
“求求了,吴老师,你知道成绩了就告诉我们呗。”
“对啊对啊,就是早知道和晚知道的事。”
“就念一下,很快的,不想念喊个同学上去帮你念也行啊。”
教他们语文的老师姓吴,是个五十多岁温婉宁和的人。
她被同学们接二连三的恳求闹得道心不稳,还是按捺下满足他们的心,颇有原则地说道,“不可以,我们商量过了,最终成绩最终排名要等你们班主任来公布。”
“啊?——”
545班同学悲痛欲绝。
许是他们的难过太表演太夸张,吴老师被逗乐了,她安慰道,“隔壁教室我也没说,大家知道的信息是一样的。”
她像是想到什么,笑意更浓,“隔壁教室里的同学知道了,也是和你们一样的反应,你们刚组好班级,就有班魂了么?”
班魂?
教室里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都想起了什么,嘻嘻哈哈笑的不行。
军训期间,他们七十多号人被分成了两个连队,这两个连队仗着都是一个班的,燃的莫名其妙。
拉歌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挨个挑衅别的班级,一路挑衅过去,一直拉歌拉到升旗台总教官眼皮子底下,拉足了整个年级的仇恨。
拉歌的那一整天,他们都是拌着别班同学的“我跟你说,那个班简直神经病”下饭的。
“崔宝你总算笑了。”
崔枯放笑容一顿。
陆月扶这句话有点诡异,特像“少爷他终于笑了”等名言名句。
见崔枯放看过来,陆月扶问她,“你是不是没休息好,语文课前你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崔枯放就觉得自己困倦得不行。
“是有点累。”
“摸摸~”陆月扶揉了揉崔枯放的脑袋,又在班级里变得安静的时候迅速收回去。
“两个班主任?”
曲星散也跟着其他的同学抬头去瞅讲台上的物理老师。
黄老师是个秃顶的小老头,读字母有自己的一套读法,“K”不是“kei”而是“凯”,“Q”不是“kiu”而是“圈”。
为此,短短一节课后,黄老师喜提“扑克皇子”的荣誉称号,简称“皇子”。
皇子很满意自己吊起了同学们的胃口,接着道,“你们今天下午就填表,看看自己的物理成绩再决定要不要学物理。选物理的分到这个教室,选历史的去隔壁教室。”
“我是这个教室的班主任,隔壁班主任是历史老师。”
“不是我说啊,有的同学真的和物理没有缘分,考起三四十分也敢填物理,强扭的瓜不甜哈,莫要强求,莫要强求——”
“那历史也考起三四十分怎么办嘞?”
有同学故意找事。
“那莫滴搞腔(那没有办法),你选哪过(个)都好。”
同学们“哈哈哈哈”的笑开。
有同学抖机灵,“冲起你季,我就选果过物理噶(冲着你,我就选这个物理了)。”
“那庆好(那很好)。”皇子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曲星散靠着椅背,校服袖口挽到手肘,笔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圈。他顺着人群,觉得有趣便也跟着笑。
少年的名次和成绩也被公布过了。
皇子从“崔枯放”这第一个名字念起,没念几个就到了他。班里的女生纷纷扭头去看曲星散,眼里是说不出的艳慕。
她们“高零点五”在高一班级的时候,就听过不少关于曲星散的传闻,运气好的甚至能和他在同一个班。
他“高零点五”去班级报道的那一天,简直就是“帅气的插班生”照进现实。没过多久,他便成了绥城一中民认校草。
校草就算了,还是年级前十。
他们开学考也是特殊的。“高一点五”,显然考试要跟着高二考了。在高一的时候同高二考,还能闯进年级前十,哪怕是在545班,也就四个人。
如果高二的同学听到了他们的评价,会无语而抓狂地骂:什么叫也就四个人?年级前十不也就十个人么?十分之四,五分之二,快一半了你们还想怎样?
“曾驰——”
坐在曲星散后边的男生往旁边瞅,一片妹子们眼睛亮亮的,欲说还休地盯着他。
他忍不住坐直了些,试图释放自己的最大魅力,自认为沉稳可靠道,“怎么了?”
那个被推出来喊他的女生垂下眼,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在曾驰越发柔和的目光里,女生抬起她的手,指了指前面。
曾驰:······
“说吧。”他麻木到。
女生用口型对他道,“问问,分班,选什么?”
曾驰比了个ok。
他用笔杆敲了敲曲星散的肩,在后者转身的时候边转笔边问,“曲哥,姑娘们托我问你选哪科。”
姑娘们:······
Ok个毛啊?
问题是你这么问的么?她们是没嘴还是咋地,懂不懂什么叫做少女时代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啊?
而且你这么问,人校草万一觉得尴尬不答了怎么办?
曲星散倒也没避开,问了就答道,“选物理。”
曾驰点点头,在曲星散还没转过去的时候就侧过了头,“他说他选物理。”
那一片的女生突然左脸都凉了起来,齐刷刷用手挡住左脸,专心致志地低头看起了物理试卷。
曲星散:······
他大概知道问题是怎么传的了。
校草很有眼力见地转了回去。
曾驰还以为是自己动静太小,不屈扭动道,“物理——”
“欸欸欸,”皇子皱起了脸,“最后一排的那个男同学,这道题做得很好是吧?你——就你,别看别人,起来回答一下怎么做的?”曾驰尴尬地旱地拔葱。
靠近他的女生们的卷子都被“风”吹下来半张,那题像是都不会了,用红笔细致明显地做了笔记。
曾驰低下头,认真地朗诵起他瞟到的笔记。
曲星散转过去就开始发呆。
选物理——他真的想选物理么?其实他的历史成绩和物理成绩都挺好的。地理怎么样都能选吧,那物理和历史选谁都无所谓。
谁和他面临同样的困境?
曲星散顿了顿,想起那个“第一名”。
崔枯放会选什么?
应该也选物理吧,毕竟物理组合下,可选的大学专业比历史多。她那么会算的一个人,凡事似乎都是选最优选。
她选物理的话,那不就和他在同一间教室了?她选的教室在隔壁,那搬东西搬过来好像不轻松。要不要——
“曲星散。”
他抬头,皇子正站在讲台上,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向他招招手。
“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发呆也能被发现?曲星散觉得今天真的是水逆,起身跟着皇子走了。
曲星散在心里构思措辞,走得比平时慢了一些。
即将走过隔壁教室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里边扫了一眼。
曲星散还没来得及看清里边的情形,
刚刚还在想的那个女生和他擦肩而过。
崔枯放的身上带着泡浓茶沾到的香,步伐又轻又快,走路带起的风吹起她的马尾,发丝极为短暂地撩过他的肩头。
她像路过无数个人一样路过他。
曲星散停在了原地。
他垂下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追随着她的脚步,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他越发觉得迈不动腿。
半晌,他笑了声,抬腿跟了上去。
只是有点好感就这么粘人,小曲你要是爱上了不得整天围着人家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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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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