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悬在官道两侧的树梢间。
露水顺着松针滴落,在姜姒的粗布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
阿团往手心呵了口白气,冻得发青的手指无意识揪着枯草根。少年身形单薄得像片竹叶,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亮得灼人。
三十步外的马车帘子骤然掀开,刀疤脸壮汉跳下辕座,粗布短打下的肌肉虬结如老树根。
“机会来了!”姜姒贴着少年耳畔低语,温热的气息在寒雾中凝成白烟。
她解下腰间锁链的动作利落得惊人,铁链在树干上擦出细碎金芒,惊起枝头栖息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中,阿团紧紧拉住另一头。
那簇火苗在姜姒缠裹油布时愈发炽烈,犹如暗夜萤火点亮了姜姒眼中的决绝。
她将浸透油脂的布条缠上火把,跃动的火苗在瞳孔深处映出两道灼人的光。
“按计划行事。”姜姒压低声音。阿团点头时,脖颈绷出紧张的线条,抱着涂满油脂的旧衣绕向马车后方。
火舌舔上车辕的瞬间,阿团仿佛听见油脂爆裂的细响。
烈焰如苏醒的巨蟒昂首,金红鳞片顺着青布车篷蜿蜒而上,顷刻间便吞噬了厚重门帘。
车厢内,王妈妈端坐如佛,凌厉的眼神扫过蜷缩在角落的两个女孩。手中鞭子有节奏地敲击着车板,在密闭的车厢里发出令人窒息的声响。
“再敢出声,就把你们扔进山沟喂狼。”她阴冷的声音让女孩们抖得更厉害了。
此刻浓烟正从缝隙渗出。
姜姒掀开车帘的瞬间正对上王红霞狠厉的双眸。
“小蹄子找死!”王红霞扬手挥出长鞭,镶着倒刺的鞭梢擦过姜姒耳际,削落几缕碎发。
她将手中火把朝车厢扔去。
阿团趁机扑向王红霞,剪刀寒光劈开浓烟,却在触及少年发顶时被纤瘦手臂生生截住。
鲜血顺着姜姒的小臂蜿蜒成溪,浸透了半幅袖口。
阿团说不出话,着急的围着她转,姜姒摇摇头表示没事:“把那两个姐姐送下车。”
王红霞面目狰狞的看着阿团跑走的身影,反抗的动作被姜姒抵在她咽喉的匕首禁锢在原地。
姜姒将手附上那死死握着剪刀柄不肯松的肥胖五指,眼中威胁意味明显。
王红霞刀子似的愤恨目光几乎要化成实质,最终还是不甘不愿的被姜姒掰开手指把剪刀插在了身后车壁上。
两人无声对峙了数秒。她突然诡异地笑了:“想要卖身契?”
姜姒挑眉,这倒是不需要,毕竟按照剧情线,她下次出场就是在仙门大选。
但阿团跟那两个女孩应该是要的,至少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姜姒思索一瞬后逼问:“说!”
王红霞以为拿捏住了姜姒把柄,把她当小孩子哄:“你凑近些,我悄悄告诉你,那些薄纸金贵的很,妈妈只告诉你一个……”
姜姒无动于衷,心里清楚她是想拖时间等那个刀疤脸过来。
可惜,王红霞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她这副七八岁孩童身体中,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而且是一个浸淫商场打拼多年,善于洞察人心还小有所成的成年人。
姜姒冷哼一声,强忍手臂的剧痛,匕首在王红霞脖颈压出一道血线后直奔主题:“在哪里?”
王红霞眼中凶光暴涨,突然扬手撒出一把白色粉末:“待你下了阴曹地府,王妈妈自会烧给你!”
姜姒意识到什么急忙闭气,但阿团已经软倒在地。
混乱中,姜姒拔下剪刀狠狠扎进王红霞的膝盖,一声闷哼响起,姜姒头皮发麻地看了眼抽搐的王红霞。
疼成这样都没忘闭气,真是个狼灭!
危机感浮上心头,她立马用镣铐把王红霞锁在车厢里。
这下总跑不了!
浓烟开始翻涌时,姜姒拖着三个昏迷的身影往外爬。舌尖咬破的血腥味在口腔漫开,视线边缘已经泛起黑雾。
车内王红霞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刀口舔血二十年的女人,此刻浑身颤抖得像片枯叶,她对着浓烟深处伸出手,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虚无,好似陷入了什么幻觉中,喉间挤出破碎的呜咽:“小山……别过来……”
王二狗的身影从林间冲出时,马车已经变成燃烧的牢笼。
“阿姐……”他嘶哑的嗓音像生锈的刀刮过车板,竟是看也没看一旁躺倒的姜姒众人,身影直奔那团燃烧的火焰。
姜姒怔怔看着王二狗的背影,心情很复杂。
就这?就不管他们了?这大块头不会真是个傻的吧!
天光破晓。那阵裹挟着焦糊味的寒风穿过空旷官道,掠过姜姒颤抖的指尖,将她喉间那句未成形的叹息揉碎成细雪般的齑粉。
噼啪的灼烧声中,姜姒转身躺倒在地上。
火舌舔上织金马面裙的刹那,车厢里忽然响起荒腔走板的《摇篮曲》
那是他幼时阿姐哄他入睡的调子。
王二狗扔了砍刀。
火光照亮他布满刀疤的脸,姜姒余光瞥见他怀里掉出的宣纸,泛黄的纸页上歪扭地爬满"王红霞"三字,墨迹晕染处还画着稚拙的野花。
“阿姐,小山来了。”他冲进火海的背影,与当年那个提着柴刀冲向土匪的少年重叠。
烈焰吞没他们的瞬间,车帘上那块褪色的红绸突然燃起幽蓝火焰,化作无数带着火星的黑色蝴蝶,盘旋着消失在晨光里。
天光大亮时,爆燃的马车已成焦黑骨架。
阿团不知何时醒来突然扯着姜姒的衣袖,顺着手指的方向,她看见焦土中一株新芽擎着露珠——
恰似王红霞被卖进王家那日,傻笑的少年伸出手,递来的那朵沾着晨露的野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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