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
顾庭深的声音清冽,如同敲击寒冰。他修长的手指点在粗糙的桌面上,那两个由清水写就的字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却也短暂,边缘已经开始微微蒸发模糊。
林晚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字,仿佛要将它们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刻进灵魂里。这是她的名字,在这个崭新而陌生世界的符号和锚点。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依样画葫芦,在空中笨拙地摹写。指尖划过空气,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
“林……晚……”她轻声念着,声音干涩而陌生,却有一种奇异的暖流从心底划过。
“嗯。”顾庭深淡淡应了一声,算是认可。他拿起抹布,随手将桌上的水渍擦去,那两个字的痕迹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继续干活。”
教学短暂得如同幻觉,但他确实教了。
林晚压下心头的激荡,重新蹲回那堆旧纸前,感觉浑身都多了些力气。分拣、整理、归类……她做得更加用心,仿佛手里触摸的不是废纸,而是通往新世界的阶梯。
然而,身体的需求却无法靠精神满足。高强度的心绪起伏和体力消耗后,饥饿感变本加厉地袭来。胃里像是藏了一只贪婪的小兽,不断用钝爪抓挠着她的内脏,发出细微却令人尴尬的鸣响。她偷偷咽着口水,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纸张上,额角却因为虚弱而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必须想办法弄点吃的。天书……还能用吗?上次生成馒头后那种虚弱感让她心有余悸,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顾庭深。他正背对着她,专注于用一把极细的小刀修补印章上的一处缺损,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机会!
林晚立刻低下头,屏息凝神,将所有意念集中在脑中的天书竹简上。这一次,她不敢再奢求馒头那样“庞大”的目标,她只想一点点能快速补充体力、又不那么引人注目的东西。
【甜的……一点点甜的就好……】她在心底疯狂祈祷,想象着前世在宫中尝过的,那能迅速让人恢复元气的饴糖滋味。
脑中的竹简再次微光流转,比上次似乎更黯淡了一些,同时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感。但成功了!
她感到右手手心微微一沉,似乎多了点什么细小颗粒状的东西。她心脏狂跳,不敢立刻低头看,只能用身体挡住右手,飞快地缩回袖子里,指尖捻动——是一种细腻的粉末,带着她渴望的甜香。
是糖!好像是……白糖?
她不敢声张,趁着顾庭深还没回头,迅速将沾着糖粉的指尖塞进嘴里。
一股纯粹而强烈的甜味瞬间在舌尖炸开,迅猛而霸道地冲刷着味蕾,带来一阵近乎战栗的愉悦感。这甜味如此纯粹,远比她记忆中任何饴糖、蜜饯都要来得直接和强烈!几粒微不足道的糖末,竟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她冰冷的四肢百骸都重新涌起了一丝暖意,那磨人的饥饿感也被暂时压了下去。
她满足地、极小幅度地喟叹了一声,偷偷舔干净指尖,然后迅速将手藏好,假装无事发生,继续整理报纸,只是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一丝血色。
然而,她并不知道——
背对着她的顾庭深,手上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鼻翼微动,空气中,除了陈旧纸张的霉味、潮湿的土气、以及他自己调制的粘合剂的淡淡气味外,极其突兀地,混入了一缕极其细微、却绝对无法忽视的甜香。
那是一种……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在这个偏僻村庄里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精炼白糖的纯粹味道。
来源,正是他身后那个刚刚还在饿得肚子叫的小姑娘。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印章上,眼神却深了下去,锐利如刀。上次那恰到好处出现的馒头,这次这凭空出现的、不同寻常的甜味……还有她之前分拣纸张时,那不合时宜的珍重姿态和无意识流露出的、对古文字的熟悉感……
所有的疑点,如同散落的拼图,正在他脑中慢慢汇聚。
他没有回头,没有质问,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只是拿起刻刀,继续着手下精细的雕刻,声音平稳无波,一如往常:
“那边整理完了,就把墙角那袋土黄色的药粉拿过来。注意别混进灰尘。”
他需要再观察,再确认。
而刚刚因为一点白糖而窃喜、以为瞒天过海的林晚,闻声立刻应道:“哎,好的!”
她丝毫不知,自己早已在对方深沉的目光下,露出了又一个破绽。她只是庆幸他没回头,赶紧起身去找那袋药粉,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
幽暗的陋室里,两人各怀心思。一个在明,因微不足道的饱足而暂获安宁;一个在暗,因捕捉到不寻常的蛛丝马迹而心生警惕与探究。
无声的试探,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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