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娘被楚文灵猛然一踢，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胸口疼痛剧烈。
“君后今日特意命我……噗……”
“很可惜，因为你的愚蠢，无论君后命你做什么，也做不成了。”楚文灵声音轻飘，又掷地有声。
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司徒三头顶热汗，大步向前。
看着眼前情状，大致猜出几分实情。
方才与荟如牵着小二下了马车，却迟迟不见柳姑娘一行人身影，又想起小皇爷再三交代，想来是许锦云开始捣鬼了。
那时君后还没来，他只得与荟如兵分两路先去寻人才是要紧。
如今地上躺着个陌生面孔，加之柳姑娘脸上愠怒神色。
再想想小皇爷骨子里的护短，不禁抬眼看了看明媚的天……
“柳小姐，您且进去吧，这儿交给属下。”
“你算个什么东西，狗奴才也能随意左右闲杂人等进入礼乐阁？莫不是她的姘头相好，想要去君后面前混脸熟？”
半躺在地上的李姑娘吐出一口血，不管不顾地骂，极尽侮辱。
司徒三自认为自己在宫里算得上是老面孔。
即便偶有生人认不得他这张脸，那也应该知晓皇爷府的侍卫与宫里侍卫大不相同——
身着墨甲，襟绣祥云，手配长剑。
如今没想到，在这小小礼乐阁头次被人呛声。
“啪！”
清脆的声音在耳畔想起。
众人回神时，柳芳菲已经揉搓绯红的掌心。
自上而下睥睨过去，泰然自若。
“你说他是奴才，那你算什么？唱曲儿而已，主子高兴了赏你一匣宝贝，主子不高兴，你又能做什么？”
声线慵懒温软，说出的话也细如轻烟，“这人啊，活在深宫内苑，好歹多长个脑子，也不至于……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凝眸看向不远处，荟如与吐着舌头的司徒二正往这边跑。
见到自家小姐，不由得加快脚步。
李姑娘纵然不识眼前所有人，却也知晓，小皇爷养了头大白熊，通体雪白貌似无害，实则无肉不欢暴戾凶残。
所以……
她们真的是……
她咬牙，再愚钝也看出些隐情来。
宫里日长，难免听得好事多舌之人谈论闺中密事。许家小姐、崔家柳小姐与小皇爷那点儿奇闻自然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下，自己分明是成了许锦云膈应未来小皇妃的一把刀！
此刻，她真是后悔，以往只是将君上样貌铭记于心，认为抓住了君上，在宫里便能无所畏惧。
却不曾想，真真儿得罪了贵人。
一瞬间，脸色煞白，吐着血丝的嘴一张一合，发颤。
本能地想要解释，可是如何解释？
许家小姐让她提防的是不怀好意之人，除此之外，可什么都没说啊！
“小二，过来。”
清越的声音轻轻一唤，司徒二挣脱绳索跑到她面前。
对着地上的女人露出尖锐獠牙，发出嘶吼。
“吼——”
“啊啊——”
“吼——吼吼——”
“不，不，不……”
她摇着头往后瑟缩，不停喃喃，拼了命地求饶，“你们不能杀我，近来君上对我宠爱有加，若是我死了，他定不会饶了你们！”
“那老头子不过是多往礼乐阁走了两趟，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随之一道青色身影逆光而来。
一步、一步。
沉稳、肃杀。
司徒三再次抬头看天——
妖风四起，乌云蔽日，血色弥漫。
随着司徒妄步步逼近，周遭空气骤然冷冽下来。
饶是春日艳阳，也黯然失色。
“你若是连人都能跟丢，不如去扇蚊子。”眉梢一挑，目下无尘，却将身侧女孩儿揽入怀里。
司徒三立即下跪：“属下知错。”
“杀。”
指地上那位。
“不，您不能杀我，我是……”
“你是谁，与爷有关？”
连眼神都不给，轻蔑一笑，“别太看得起自己。”
话落，礼乐阁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
凌画走在前面，后头是沈玟毓、凌珍、许锦云还有其他女眷。张玲珑走在最后，淹没在人群里，看着柳芳菲一行人被众人包围。
“发生何事？本宫怎么听见小二的声音？”
司徒妄敛眉，象征性地弯腰行礼。
语气已然不悦：“回去问你夫君，去哪里招惹这么个没脑子的女人。”
“那是你父君。”
“儿臣不介意与他断绝关系。”
凌画：“……”混账小子。
其余女眷：“……”
人如其名，小皇爷的狂妄天下皆知。
她不与他多扯，看向地上没气儿的侍卫，再看看狼狈的歌姬，将眼前之事猜了个七八分。
忽然间，人群中走出个碧色身影，乌发轻绾唯诺低眉。
看着胆小怯弱且又老实巴交。
张玲珑。
柳芳菲与楚文灵两相对视，意味不明。
“君后恕罪，欢欢与榕榕不懂事，迟到在先，扰了您看戏的雅兴在后，望您念在她俩年纪尚小的份上，宽恕她们一回。”
听言，柳芳菲捂住险些要爆发的榕榕，对她摇摇头。
只是心中着实好奇，舅舅到底有多自甘堕落才会寻了这么个精神失常的人。
蠢货。
她摇头无奈。
凌画顺着低喃的声音俯视而去，旋即看了眼笑得一无所谓的楚楚，不可置信——
她的小郡主竟输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深吸口气，掩过心中惊诧：“你且起来罢。”
同这样的人说话，浪费光阴。
“君后若是不原谅欢欢与榕榕，民妇就长跪不起。”
凌画：“……”我没生气怎么原谅？
柳芳菲：“……”第一次因为是崔家人而感到丢人。
楚文灵：“……”虽不是崔家人同样感到丢人。
“张小姐，母上让你起来，若是抗旨不尊，即便你想跪，也得有命跪才行。”
司徒妄冷脸威胁。
她起身了。
见状，柳芳菲扶额。
现在好了，不出半日，全蒲州都会知晓，崔家人是如何虚情假意的。
笑话闹完，礼乐阁钟掌事才瞧见地上半躺着纤弱的人影，嘴角渗血，狼狈至极。
“倩倩？”
她上前一步将人扶起，毕竟是自己手底下做事的，加之君上这段时日经常来找她，自己不能不管不顾。
“李……倩倩？”凌画上下打量过去。
媚骨天成，的确好看。
众人默不作声，此番情状颇为精彩，毕竟宫中传言这位李倩倩可是有机会成为一宫之主的。
如今冒犯未来小皇妃，还被小皇爷亲自下令剿杀，真是好大一出戏！
“皇伯母，榕榕疼……”
适时，崔晏榕嘟唇撒娇，伸出方才被李倩倩掐出血印的手腕。
果不其然，凌画淡然的眸子陡然一沉，素日温婉消失得无影无踪。
便是未等她发火，李倩倩悻悻解释：“君后饶命，倩倩只是担心有闲杂人等扰了您的雅兴，所以拦了这几位姑娘。倩倩无意冒犯，只是不认识她们闯了祸事。”
“不认识？”
凌画兀自一笑，怒声训斥，“钟掌事，这就是你礼乐阁的规矩？”
钟婉下跪，礼乐阁所有人也跟着悉数跪下。
即便是新人入宫，第一要务便是熟悉各位主子，上到君上君后皇子公主，下到朝臣权贵，各府女眷。
像楚家崔家这样鼎鼎有名的，谁不是把每张画像面孔往心里刻。
年轻侍卫死得不冤。这女人，也是该死。
“君后饶命，倩倩入宫不久，又忙于练曲儿，实在分身乏术。”
钟婉人精，话中有话。
在场所有谁人不知君上多次出入礼乐阁，为的就是听她唱曲儿。若是杀了，岂不是违背君上的心意？
凌画觉得好笑，司徒玥的心思如何她不知晓。但以她对枕边人的信任，即便纳妃，也轮不到这样的人。
“司徒三。”声如冰刀，打破周遭喧哗。
众人跟着屏息凝神，看向那位面色黑沉的煞神。
“拖下去。”
杀。
“小皇爷，三思。”
毕竟是君上中意的人，钟掌事冒死求情，却被深邃的眸子一凛：“想拿父君威胁爷？且瞧着，若是那老头儿敢为她担保，爷立刻带兵杀进泰华殿，把他给绑了！”
钟掌事：“……”
凌画及其他人：“……”
刚从泰华殿过来的君上：“……”
逆子！
短暂地神情龟裂后又恢复了素日威严，皱着眉头出现在众人面前。
“君上！”
看热闹的人群自觉让出宽敞地儿，将目光注视在父子俩身上。
一个不怒自威，一个冷若寒冰。
刺激。
然而父子俩并未如她们设想那般争锋相对，司徒玥垂眸看向地上躺着的人，嘴角抽动：“这是……”
“皇伯父，是我做的。”楚文灵语气淡淡。
对此，他只是点头而已。
李倩倩抬眸，皇宫重地枉死个侍卫，仅仅只是点个头？她不禁胆寒，余光飘向周遭其余人，竟然无一唏嘘意外。
就连，就连那个小娃娃都表现得极其平静。
不行，绝不能让自己落得跟那侍卫一般下场。
低泣声从钟掌事那方传来。
她有一副好嗓子，哭声婉转轻颤，似悲似歌。
司徒玥闻声望去。
众人也跟着他的眼光看，顺带瞟了眼面无表情的君后。
便是还未等君上问出口，李倩倩就挣脱钟掌事的束缚，顾不得胸口撕裂般疼痛，“扑通”一声儿，往地上跪去。
“君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眸光盈盈，泪眼花花的模样，女人见了也我见犹怜。
尤其君上在此，撒娇之意更甚。
万年一遇的修罗场，再是不喜热闹的司徒妄，也很想知道，父君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究竟要作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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