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络绎不绝的香客,慈济寺非但不显冷清,反而更加古朴庄严,赤金铸造的佛像目含悲悯,双手结印,高座于莲花宝座之上。
袅袅檀香弥漫大雄宝殿,香炉中的香灰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可见其往日的香火鼎盛。
孟顽双手持香虔诚的朝着佛像跪拜,一束光透过殿门落在她的侧脸,映照出少女清丽的脸颊,一身素衣跪于大雄宝殿中,不觉寡淡反而如同清水芙蓉一般脱俗清雅。
郑持盈不自觉的看呆了,明明他已认定孟怡才是自己的妻子,可视线总是不自觉的落在孟顽的身上。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孟顽警惕的回头看去,隔着人群她与郑持盈的视线对上。
对方的视线让她很是不舒服,暗含警告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许是这个眼神起到了作用,郑持盈自知理亏,慌乱的视线移开,转身与旁人交谈。
孟老夫人礼佛,便准备多留一会儿,又招呼小辈们四处转转,瞧瞧寺中风景。
“祖母,孙女陪您一起。”孟顽扶住孟老夫人,乖巧的跟在她的身旁。
想到方才郑持盈的视线和杨氏母女的谋划,孟顽觉得此刻待在孟老夫人身边才是最妥帖的。
孟老夫人拍了拍孟顽搀住她胳膊的手,温声道:“你一个正值青春的小娘子,不去外面,总陪在我一个老人家身边作甚?”
“到了冬日外面都光秃秃的,没什么好瞧的,哪里能比得上在祖母身边。”孟顽回道。
“瞎说!我知你有心,可难得出府总要出去多逛一逛的。”
孟顽拗不过孟老夫人,只好带着绿烟走了出来。
待孟顽走后,孟老夫人身边的宋嬷嬷开口问道:“老夫人您明知郑家那个对六娘子有意,怎么还?”
孟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这串佛珠已经戴了多年,好像是从孟顽出生那年孟老夫人就带在了身上。
原本孟老夫人是不信佛的,似乎也是从孟顽出生那年,她才开始礼佛,每日都会在佛前跪上半个时辰,这一跪便是十六年。
“她若是轻易被郑家那个小子拿捏住,我也不需为她多费心思。”
说完孟老夫人便合上双眼,不曾让人看清她那双慈爱温和的眼中此刻的浑浊。
远处的钟楼不断传出低沉浑厚的钟声,悠远而宁静,沾染上寺院的香火,这钟声中也带着慈悲与佛性。
李景和跪坐在蒲团上,内心惶惶不安,这钟声如同敲在他的心上,一下又一下。
他今日本是与佳人有约,才会来此地,可刚到山脚下便遇到见了圣人策马而来。
他已在这跪了许久也不见圣人露面,心中越发惶恐。
就在这时冯士弘走了进来,又转进内室,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圣人轻笑一声。
隔着紫檀边嵌玉五百罗汉屏风,李景和看见一个高大背影负手而立,朦朦胧胧瞧得不真切。
可知道那便是圣人。
不一会儿,冯士弘便退了出来,笑着对着李景和说道:“世子,请罢!”
“冯公圣人这是何意?”李景和懵懵懂懂的跟着冯士弘走了出来。
“世子多虑了,圣人今日白龙鱼服,不巧正遇上世子,本想和世子说说话,可眼下有要事,怕是顾不上世子了。”冯士弘笑着解释。
这也让李景和的心落了下来,近日来京中盛传圣人有意过继。
放眼长安除去陆家兄弟,便只有他一人最为出色。
若是陆澜姓李他定是争不过他,可谁让他运气不好偏偏姓陆,便是再如何惊才绝艳也注定与皇位无缘。
一时间,关于李景和的传言甚嚣尘上。
其中不乏有心之人的蓄意为之,可以他也享受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因此见圣人并未说什么,便一直放任这种传闻在长安中流传。
沉溺在其中的时间越久,他便有些忘了这些传言终归是假的。
今日见到圣人,他才如梦初醒,圣人让她跪在这里又何尝不是一种警告。
心中想着事情,就连和孟怡见面时他都有些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清孟怡在说些什么。
“郎君,你在想什么?”孟怡扯住李景和的衣袖,不满的嘟起嘴。
“无事,我不过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
“郎君若是想,我们日日见面也不是不可以。”孟怡羞涩的转过身,不再去看李景和。
她是女子很多话都不便直说,再加上她又有婚约在身,与李景和在一起本就是件不够光彩的事,她想要李景和的一个答复。
二人总不能一直偷偷摸摸,长此以往总会露出马脚的。
李景和怎会不知孟怡心中所想,可他的世子夫人必是高门贵女,虽孟怡也不差什么,可她毕竟是有婚约的,他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娘子就做出有损自己名声的事。
因此和孟怡开始的那一天,他就没想过要娶她。
见李景和迟迟没有答复,孟怡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郎君是要负我吗?”
泪水沿着眼角缓缓落下,美人垂泪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会心软,更何况孟怡此刻一副身心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李景和揽住孟怡温言软语的安慰,虽他并不打算娶孟怡,可眼下孟怡正是最得他喜爱的时候,还是舍不得见她落泪。
替她将眼泪擦干,又说了几句软话,孟怡这才破涕为笑。
忽她觉得额间一凉,抬头朝着天空望去,竟然飘起来了雪花。
今日出门时明明瞧着天气甚好,不过半日的功夫怎么就下起了雪。
眼瞧着晴朗的天色越发昏黄,不过瞬间大风席卷着鹅毛般的大雪落了下来,二人急忙寻到了一处假山石洞中。
孟顽安静的坐在石洞中,听见外面的动静还当是郑持盈寻了过来,惊的急忙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离开大雄宝殿后不久,她便遇到了郑持盈,本不想过多理会他,可对方却伸手将她给拦了下来。
“阿顽是在躲我?”郑持盈笑着上前几步,靠近孟顽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见他靠近,孟顽连忙后退,又听他唤自己“阿顽”心中很是恼怒,厉声道:“郑郎君慎言!”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我与郎君无冤无仇,为何要躲你?”孟顽一边拉开同郑持盈之间的距离,一边出声反问。
“莫不是郎君做了什么亏心事,自觉理亏才会这样想罢!”
“你!”
郑持盈怎么会听不出孟顽的暗讽,每每同她讲话总是这般夹枪带棒,她怎么就不能学着旁的娘子一般乖巧柔弱一些。
若是她将姿态放软一些,他也不是不可以退一步,可她偏偏要拿话激自己。
“孟顽非要如此同我说话么?”郑持盈有些恼怒,语气也不免带上了怒气。
说着他便伸手扯住孟顽的手腕,任孟顽如何挣扎都不曾松手。
“郑夫人!您怎么在此!”
闻言郑持盈心中一颤,阿娘最是看重礼节,若是叫她瞧见自己与孟顽拉拉扯扯的模样,他定讨不到好,连忙松开攥住孟顽手腕的手,转身朝着身后看去。
可身后空无一人。
再回头,就连孟顽主仆的身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持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他愤愤的看向孟顽离开的背影,下定决心,下次见面绝对要让她好看。
待甩开了郑持盈,孟顽顺了顺气,语气轻松的说道:“你今日倒是机灵,还学会了声东击西。”
“我那日不机灵了?”绿烟反问道。
绿烟的话惹得孟顽笑出了声。
二人笑闹了好一会儿,便想看看郑持盈是否追过来。
孟顽示意绿烟小声些,便要起身去洞口瞧瞧,可还不等她起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立刻噤声,不敢发出丝毫动静,生怕惊扰了来人。
孟顽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瞧见孟怡与外男私会。且不说她尚且有婚约在身,便是没有,私自与外男见面也是不妥。
见那男子衣着不凡,想必出身定是不逊色于郑持盈,否则也不会让孟怡不顾名声也要与他私会。
孟顽猛地想起,今日在寺外那僧人所说的贵人,又联想到杨氏与孟怡面上的神情。
僧人口中的贵人莫不是眼前这男子?
眼瞧着二人动作越发亲密,孟顽不敢再去瞧,连忙就要转过头去,却在无意间瞥到孟怡耳边粉翡制成的海棠耳珰,莫明觉得有几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一时失神,竟踩断了脚下的枯枝,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惊醒了腻歪在一起的两人。
“谁在那里?”
孟顽拽住绿烟赶紧躲进暗处,将身形隐匿在石缝中,听着耳边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她的心跳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和绿烟相互对视一眼,都不敢发出丝毫动静,一时间石洞中安静极了,她甚至可以听到雪片落在地面的声音。
空旷的石洞中,除了脚步声便是她们主仆二人剧烈的心跳声,孟顽都开始担心那男子会不会听到她们的心跳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孟顽努力平复狂跳不止的心,眼看就要被发现,一只狸奴忽然从她们身后窜出。
狸奴像是被男子踢了一脚,惊叫一声,便逃出了石洞。
“呵!原来是一只狸奴。”男子低声说了一句,随后便转身离开。
待男人走后,孟顽拉起绿烟一路小跑着逃开。
可外面早已白茫茫一片,让人看不清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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