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只有一片白茫,远处的钟楼、大雄宝殿都被白雪覆盖,天空越发昏黄,积雪已经没到了脚踝。
孟顽一脚深一脚浅,白白的雪面上留下一串脚印,雪仍在下,不一会儿就见方才的脚印重新掩盖住。
她与绿烟都是第一次来慈济寺,又加之风雪太大,让人看不清前路,她们二人便在风雪中迷了失了方向。
“这贼老天!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这么大雪说下就下!”
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在大雪中,晶莹的雪花落了满身,远远望去像两个成了精的雪人。
绿烟本就脾气急,见这雪越下越大,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孟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老天爷要做的事,哪里需要知会你。”
话是这么说,可绿烟心中气恼,不说出来一直憋着可不是她的脾气。
“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这个时候下,这不就是和咱们对着干么?”绿烟皱着眉,狠狠地跺了一下地,将怨气都发泄到这皑皑白雪上。
可这雪下的厚,石粒枯枝都被压在下面,绿烟不偏不倚的正好一脚踩在一根枯枝上。
一个趔趄,绿烟险些崴倒,好在被孟顽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摔倒。
“当心些!”
绿烟被吓了一跳,更加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摔倒,她们二人本就走的艰难,若是她再摔了,就凭孟顽那个小身板,她们两个怕是要冻死在这雪地里。
这样想着心情也愈发沮丧。
看出绿烟的低落,孟顽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道:“祸兮福之所倚,我不是也知晓了孟怡的把柄吗?再说若不是这事,你我怎么能见到这绝世雪景。”
纤细的手指朝着远处指去。
苍山负白雪,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天地浑然一体,皆被一片雪白包裹,震撼又壮阔。
慈济寺位于山顶之上,远远望去重山叠叠,皆披上了一身白衣,溪流在山峦之间更显清绝。
山寺之间寂静无声,唯有她们主仆二人。
“如此美景,被你我独占,难道不是一件美事?”孟顽有时很是豁达,不会为一时的不顺困住自己,虽雪中行走艰难,但能得见如此美景也是不亏。
绿烟直直的看向前方的景色,好半天回不过神,许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又或许是因为孟顽豁达的心胸。
听孟顽这样说,绿烟心中好受了许多,又见过了壮阔的雪景,也不似方才那般怨天尤人。
二人又在雪中走了许久,也不见雪停,反而越下越大,明明未到黄昏,天色却很是昏暗,走了半个时辰二人还未寻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鞋袜早就湿透,双脚也失去了知觉,就算孟顽再豁达也不免开始担忧,她们今日是否会冻死在这。
明明白日里瞧着慈济寺也算不上大,不过是下了一场雪,就连开阔的大路也变成了蜿蜒的小径。
孟顽对着冻僵的手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浮现在眼前,可双手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明明自己已经冻僵,但她仍握住绿烟的双手,想要替她暖手,毕竟一路上都是绿烟挡在她身前,她也应当投桃报李。
呼出的水汽朦胧挡住了大半视线,她恍惚间像是看见了灯光,星星点点,瞧得不真切,却让孟顽心中一喜。
“绿烟,你瞧那里是不是有灯光。”
顺着孟顽指向的位置看去,果然有灯光浮现,二人对视一眼俱是一喜,朝着灯光的方向快步走去。
可待走近了二人才发觉,这小小的禅院竟被人重重把守,黑衣劲装的侍卫腰间别着宝剑发出寒光,看得人心中发颤。
还不待二人走近,为首的侍卫便发现了她们。
腰间宝剑此刻也露出了全貌,威风凛凛直指孟顽。
“何人在此?”
她被吓得后退一步,本就年纪小,又是她第一次见到剑,被一身杀气的侍卫瞪着,一时间竟失了声,愣愣的看向对面之人。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离开!”
瞧见是一年岁不大的小娘子,许是在外面待的久了,脸色很是苍白,周云岩不免心软,正准备派人将她送回去,就瞧见冯士弘远远地朝这里跑来。
冯士弘陪在圣人身边多年,何时如此失态过,想必是有急事,想到不久前圣人急匆匆得出门,莫不是圣人那边出了事。
周云岩心中一惊,也顾不上孟顽,将剑收起,快步朝着冯士弘走去。
“冯公,何事让您如此着急?”
“别在这碍事!”冯士弘将碍事的周云岩一把推开,径直来到孟顽面前。
隔着老远他就瞧见禅院外站着两位小娘子,其中一个,模样瞧着很像圣人心尖上的那一位。
“六娘子?”
冯士弘试探的唤了一声,待人转过身来,果真就是孟顽。
与对待周云岩的嫌弃不同,冯士弘对着孟顽便换了一副面孔,和颜悦色的笑着开口。
“许久未见,六娘子安好?”
若是细心一些孟顽一定可以看见冯士弘此刻如释重负的模样,可她也沉浸在得遇熟人的喜悦中,不曾注意这些。
“阿翁怎么在此?”
“碰巧今日与我家郎君前来上香,六娘子与郎君有缘,才会在此相逢。”冯士弘眉开眼笑的说道。
孟顽却听得一头雾水,明明是她与阿翁相遇,要说有缘也是他们二人有缘,与他口中的郎君有何干系?
还不等她问出口,冯士弘又继续说道:“娘子快些进屋,莫要冻着!”
说完就急哄哄的要将人请进去,可孟顽却迟疑的看了一眼,站在冯士弘身后的周云岩,显然是对他方才所说的话有所顾虑。
本就不明所以的周云岩又被冯士弘狠狠瞪了一眼,更加疑惑的同时心中不免忐忑,他并不知冯公与这位小娘子关系非同一般,否则他怎敢阻拦。
他赶紧低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又朝着孟顽行了一礼算是赔罪。
进了禅房,孟顽还未回过神,冯士弘便又派人送来了一身崭新的僧袍,大小也很符合孟顽与绿烟的身形。
“事出匆忙,这衣物有些简陋,娘子不要嫌弃。”
“怎会,阿翁多虑了。”孟顽笑着让绿烟接过冯士弘送来的僧袍。
如此天气又是在寺院中,便是冯士弘也只能寻来僧袍,不过他已命人下山去寻了,不出明日便可送来。
与孟顽寒暄几句,他便笑着退了出去,边走边想若是圣人知晓他所做定会满意,并对他大加赞赏。
“不好!”
冯士弘猛地想起他竟然将圣人给忘了。
原本听闻孟顽独自带着婢女在寺中闲逛,李翊便想远远地瞧一眼,并不是因为他听闻孟顽与郑持盈在一处,才急着前去,只是单纯的想见见她。
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竟然人将孟顽给跟丢了。
他寻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人,冯士弘本是回来多找一些人手,一同去寻孟顽的下落,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顽她居然自个寻到了这里,他一时激动就将圣人给抛诸脑后了。
冯士弘一拍脑门,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忍不住暗骂自己,怎能将圣人给忘了。
刚出禅院,他就瞧见圣人一身风雪的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做了错事本就不安,天色又昏暗,让人瞧不清李翊的神色,冯士弘膝盖一软直直的跪在雪地中。
“圣人,奴......”
话还未说完,李翊直直的越过他朝着屋内走去,行至一半又忽然顿住,转身看向冯士弘,问:“她可还好?”
“六娘子并无大碍。”
见圣人并未怪罪他,冯士弘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今日这事也让他看清了孟顽在圣人心中,只怕比圣人自个儿都要重上几分。
看来往后孟六娘子的事都要排在圣人前头了。
看着李翊朝内走去的背影,冯士弘不免摇头叹息,心中感慨,温柔乡是英雄冢。
李翊本想进来瞧一眼孟顽是否安然无恙,可他来的不是时候。
紫檀边嵌玉五百罗汉屏风上,少女窈窕的身姿清清楚楚的映在其上,暖黄色的烛火跳动,如同稀碎的金光落在少女的身上。
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一手就可以将其握住,李翊不自觉的在心中想道。
刚进禅房没多久,绿烟就急忙换了衣裳要去寻一些吃食,走了许久的路,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孟顽脸皮薄,羞于在人前更衣,从前她便是一个人,回孟府后也是如此,她并不习惯被人伺候着更衣。
绿烟离开后,她反倒自在一些,待在暖融融的禅房中她的心情也愉悦了几分。
就连李翊的出现也并未注意到。
孟顽的鞋袜早就湿了,禅房中又燃着地龙,她索性将鞋袜脱掉,赤脚踩在地面上。
又将湿掉的襦裙和夹袄一同换下,随手搭在紫檀边嵌玉五百罗汉屏风上。
冬日里的衣物本就厚重,又沾了雪水,襦裙刚挨上屏风的边就缓缓落到了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孟顽惊呼一声,连忙蹲下想要将它捡起,只着里衣的手臂从屏风与地面之间的空隙伸出。
因为伸向前方的动作,白皙如玉的手臂露了大半在外面。
这突如其来的一抹白,险些晃到李翊的眼,他慌乱的别过头去。
又想到孟顽拾襦裙时别扭的姿势,索性弯下腰替她拾了起来,重新搭在屏风上。
望着眼前突然自己动起来的襦裙,孟顽才惊觉,有人进来了。
高大伟岸的身影落在屏风上,吓的孟顽赶紧将僧袍披在身上,将自己紧紧裹住,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