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的的确是田青,前些天与他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喝酒赌钱,大半夜才回家,走半道上摔进泥坑里,把小腿给摔折了,嗓子都喊哑了,天亮了才有人经过救他出来。
夫妇俩向来宠这个儿子,见他伤着可不心疼,抬去隔壁村找郑郎中,花了八十文钱肉疼不已,说是过两天还得去换药,他们舍不得再花钱,就想着上杜衡这白拿些好药来使。
本以为说是田宁受伤杜衡便会给药,不想这就被拆穿了,但两人脸皮向来够厚,被说破了也不尴尬,田顺才反而理直气壮道:“那怎么了,不管是宁儿还是青儿,不都是你的表兄妹,血浓于水啊,你就忍心看着他受罪?”
杜衡道:“我与他不熟,说不上忍心不忍心的,倒是舅舅连五十文钱都不舍得,眼看着儿子受罪,才是够狠心的。反正我这里明码标价,概不赊账,舅舅要是不想买,就请回吧。”
田顺才气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每次来都在杜衡这讨不了好,虽气恼却也无法,只好从怀里摸出钱袋子,数了五十文钱出来要扔在地上,被许秋莲拦住。
“桂芝啊,我知道因为当年的事你还怨我们,可咱们只是小老百姓,能有什么法子?”许秋莲比田顺才精明一些,拿着钱走向田桂芝,叹着气道,“你也知道,那吴家有钱有势,哪个得罪得起?就算你大哥有千般不对,到底是一个爹妈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都是我们不好,和孩子又有什么相干?小时候,青儿好歹还喊过你一声姑妈不是?唉,他摔伤了腿,疼得哭天抹泪,整日得睡不好觉,这万一要是没养好落下个残废,可叫我往后怎么活……”
说着悲从中来,直抹眼泪,瞧得田桂芝都不忍心。杜衡过去把田桂芝拉开,沉着脸道:“少来这一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了药赶紧走。”
许秋莲只得把钱递过去,就算万分不舍,还是得咬咬牙舍了。本想着向田桂芝卖卖可怜,能算便宜些,但杜衡油盐不进,只能忍痛割爱。
拿了药田顺才还想拿几个鱼干走,杜若拦着不让碰,许秋莲就去菜地拔了几个萝卜菘菜,好歹贼不走空,能占便宜就占一些。
“阿衡啊,其实她说的也有道理……”田桂芝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往后我要是不在,谁能帮衬你和阿若?远的不说,你往后成亲娶媳妇,家里没个亲戚长辈的压阵,要叫人笑话的。”
“娘,管那些做什么,我叫人笑话的还少吗?”杜衡道,“舅舅舅妈贪得无厌,咱们退一尺他们就进一丈,这次要是松了口,往后不知还要占多少便宜去?当年他放狗咬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不顾念亲戚血缘的是他们不是我。您不必管他们,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田桂芝轻叹不语,杜衡比她有主意,她也不再多说,这辈子能嫁给爱的男人,夫妻和顺,子女孝敬,她已无遗憾,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每次他们来田桂芝都会想起往事郁郁不乐,杜衡不想让她难受,使眼色把杜若叫过来。杜若扑进田桂芝怀里撒娇逗乐,直把娘亲逗笑了才算完。
舒佑虽不大通人情世故,也能看出来杜衡他们的不容易,孤零零住在山中,偶尔来人还多是寻麻烦的,更加坚定了要保护这家人的决心,不能让人再欺负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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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过去,三精丸已到火候,杜衡将罐里已阴干的药团取出来,揉面团似的搓成长条,放在搓丸板的沟槽底板上,再将上板对合,由轻至重前后搓动,丸条就被切断搓圆,滴溜溜从药槽中滚在竹匾上,不多时就能搓出数十个丸子来。
杜衡搓丸,舒佑就帮着搓丸条,原本生疏,搓了几次也熟练起来,杜若原本也在帮忙,但她玩心重,搓了一会觉得无聊,借口喝水跑去偷懒,田桂芝在忙活做饭,就只有舒佑一直陪着杜衡干活。
“不去帮你大哥,跑这来偷懒。”田桂芝瞧了眼院子里的两人,有些担心,又不好去把舒佑叫开,冲杜若使眼色,叫她过去杵着也好。
杜若偷吃了半个饼子,道:“我才不去,无聊得很。”
杜若觉得她大哥和 “阿嫂” 在一块儿挺好的,她才不想去碍事。
田桂芝无奈,叫她去把院子里晒着的鱼干翻一翻,得两面都晒均匀才行,锅里水滚了,她把萝卜菘菜放进去搅了搅,往灶里加了些柴火,一时也顾不上那边了。
见舒佑认认真真搓着丸条,手法生疏又带着股可爱劲,杜衡仿佛透过陆玉竹的皮囊看到那小黄鼬的模样。
这几天他已习惯了舒佑的存在,什么时候他不跟在自己身边,反而还有点不习惯了。就是陆玉竹的模样实在有些碍眼,他只能不多瞧那张脸,专心做自己的事。
刘四得来时见两人一同制药丸,气氛安静祥和,哪像前阵子才闹翻退婚的样子,不由好奇又担忧,怕他衡哥被陆玉竹的美貌迷住了心智,甘心戴了绿帽子。
“呦,四得来了。”田桂芝在屋里看见他,打了声招呼,往笼屉里加了几个馒头,一会好留客吃饭。
刘四得与她寒暄几句就去找杜衡,把包好的药材给他。都是三七、地黄、车前草、桑叶一类常见药材,都给晒好了,干干净净包了送来,还采了一布袋的野酸枣给杜若吃。
杜衡照市价给了他三十文钱,还把做好的三精丸给了他一些。刘四得不愿收,两人推拉了好一阵才算完,舒佑瞧得有趣,看着他们笑。
“笑什么?”杜衡不由也想笑,拿了颗酸枣塞进他嘴里,“吃去。”
舒佑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嘴里弥漫,若是原身这会定是尾巴都摇起来了。
见他们熟络的举动,刘四得面露纠结,想说些什么又不好开口,算了,我衡哥高兴就好。
“四得,你在镇上可听说过陆思明在做什么?”
自打上次被赶跑,陆思明这阵子都没来找麻烦,杜衡反觉得奇怪了,照他的性子绝不会乖乖吃亏,说不定是在憋着什么坏,这才向刘四得打听打听。
“这倒没听说,不过他的茶馆这几天没开张,也不知在忙什么。”刘四得看看舒佑,没忍住把杜衡拉到一边,“说真的衡哥,你把他就这么留在这,真的好吗?”
杜衡不好跟他解释原委,打个哈哈敷衍过去,叫杜若出来吃枣子,还抓了一把塞给舒佑,免得一会被杜若吃完了。
杜若拿了酸枣就往嘴里放,吃的开心无比,“四得哥哥,我还想吃拐枣,你要是上山见了再给我带一些回来,我拿鱼干和你换。”
刘四得拿她当亲妹子,哪有不答应的,拍着胸脯说一定给她摘。田桂芝笑骂了杜若几句,让刘四得留下吃午饭,刘四得不想白蹭一顿午饭,说自己带了干粮,还得去砍柴火。
田桂芝让杜衡拉住他,硬是往他的布袋里装了几个鱼干才放他走,无奈道:“这孩子,老这么客气做什么。”
见杜若一个接一个吃着野酸枣,田桂芝把酸枣收起来数落道:“少吃些,马上就吃饭了,当心吃多了闹肚子,这些留着我做南瓜枣糕吃。”
听到要做枣糕杜若即将撅起的嘴就下去了,期待道:“那可说好了,下午就做南瓜枣糕吃。”
“这馋丫头。”田桂芝哭笑不得,转身进屋,“快洗手吃饭了。”
杜衡将三精丸做好了,铺在竹匾上,放在避光处晾干。舒佑洗了手,把杜衡给自己的野酸枣捧到杜若跟前:“我这里还有,要吃吗?”
杜若笑的两眼弯弯,露出圆脸颊上浅浅的酒窝:“谢谢阿嫂,阿嫂真好。”
舒佑见她老把自己当嫂子,起初不太懂,慢慢的也咂摸过来,她是以为自己要给杜衡当夫郎了,可眼下自己外表是陆玉竹,内里是个黄鼬精,这要怎么给杜衡当夫郎呢?
杜衡 “啧”了一声,过来敲杜若的脑门:“傻丫头,跟你说多少次了他不是你阿嫂,再乱叫就没东西吃。”
说着把舒佑手里的野酸枣收了回来,打算一会去核切片晒干,平时泡在水里喝,补中益气健脾开胃,还能解渴生津,比直接吃好多了。
舒佑见他生气了,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杜衡见吓着他了,有些无奈,放软了语气道:“和你没关系,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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