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月白风清,一家人早早就吃了饭,月刚上树梢就坐在院子里赏明月吃月饼,好不惬意。田桂芝赶制出了杜若的新衣服,小丫头穿着十分高兴,月饼都不吃了,怕弄脏了新衣服。
只吃月饼有些口干,杜衡进屋想倒碗水,见桌上放着三枚白玉般的果子,瞧着水润多汁,颇为诱人。他并不意外,知道是那只黄鼬送来的,往窗前一看,果然看到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扒在窗户上看着自己,乌溜溜的眼睛闪闪发亮。
“谢了。”杜衡习以为常,走过去摸摸黄鼬的头。黄鼬顺势在他掌心蹭蹭,嘴角扬起一个满足的笑。
杜衡将果子拿出去,一家人一人一个。
“又是那只黄皮子送来的?”田桂芝擦了擦果子放进嘴里,笑道,“真甜,那黄皮子果然通人性。”
杜衡道:“是啊,常说万物有灵,果真不假。”
“真好吃。”杜若吃完了果子,意犹未尽道,“哥,你问问小黄黄在哪里摘的,咱们也去摘。”
杜衡失笑:“它又不会说话,怎么问?”
杜若道:“哥哥真笨,它不会说话,但是可以带咱们去啊。”
“就你聪明。”杜衡失笑,倒的确是这样。
见黄鼬坐在树下,杜衡朝它招手:“过来,你请咱们吃果子,咱们请你吃月饼。”
黄鼬看着它,歪歪头,似乎在思索他说的话。
田桂芝也拿起月饼朝它挥了挥:“好孩子,来,吃月饼。”
像是对待孩子一般,那黄鼬果然跑了过来,蹲在桌边,接过月饼,先闻了闻,咬了一口,嘴巴一动一动的,吃的很香。
杜若把自己的小板凳让给黄鼬坐,还亲昵得抱住它蹭了蹭,忽然皱皱鼻子:“小黄黄身上有点臭哦,是不是好久没洗澡了。”
杜衡和田桂芝失笑,黄鼬搔搔身上的毛,也闻了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吃完月饼,月也赏够了,田桂芝收拾了东西,带着杜若回房睡了,杜衡与黄鼬又坐了一会,看着对面坐的端端正正的小家伙,杜衡觉得好笑,竟和一只黄鼬一块儿过了中秋节。
晚间已有凉意,母亲和妹妹都睡下了,杜衡图省事,在屋前舀水擦洗,抬眼看到一轮明月如盘,夜空浩瀚无垠,顿觉人之渺小,诗兴大发,想吟个一两句,发现年少时学的半吊子学问都忘了七七八八,张了半天嘴才想起来一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还算应景。
他往身上淋水,水偶会滴到黄鼬身上,它抖抖毛,却不远离,反而靠近一些,杜衡笑:“怎么,说你臭,你也想洗澡了?”
见黄鼬眨巴着眼点点头,杜衡更觉得有趣,舀了些水给它,黄鼬将小爪子伸进水中,捧了些水洒在脸上揉巴揉巴,又沾水在身上蹭,不时搓搓毛茸茸的尾巴,看着和人洗澡差不多。
杜衡瞧着好笑,看它洗完了,还递了块布给它擦擦干。见他的小爪子拿布不方便,干脆帮它擦了。
黄鼬乖乖站着,两只爪子缩在胸前,嘴角微弯,看着一脸乖巧,擦完后抖抖毛,毛茸茸的看着更加蓬松柔软,杜衡忍不住揉了好几下。
洗漱完后杜衡回屋,特意没有关窗,有时候这只黄鼬会进屋来,尤其天寒时还会大着胆子缩在他被褥旁,他也习惯了给它留窗好进出。
他拿出药瓶,赤着上半身往后腰的伤口上抹药。这个位置抹药不方便,但也不好让母亲和妹妹帮忙,他就自己抹,能抹多少抹多少,抹不着的就由他去。
舒佑趴在窗户上看着他,恨不得能长出一双手来帮他,可惜自己道行尚浅还无法化形。
见杜衡睡下,舒佑转身跳出窗户,轻轻关上了窗,麻利得跃上房顶。
圆月清辉朗照大地,它盘着腿在屋顶上坐下,两爪如人般搭在腿上,静心凝神吸取这天地灵气,以助修炼。
舒佑是一只只有一百年道行的黄鼠狼精,心智已开,但还无法化形,法力也很低微。它常在深山,杜衡是他接触过为数不多的人类中最好的一个,舒佑很喜欢他,便时常到他家来。
长夜过半,舒佑一动不动神态祥和,已经入定,身上慢慢腾起一阵幽光,将它包裹其中。忽然两道影子闪过,又来了一大一小两只黄鼬,在他边上依样而坐,吸取灵气。小一些的那只不太专心,不时动来动去,大的一只就敲他脑门。
不觉日升月落,东方渐白,舒佑结束入定,见身旁横七竖八睡得正香的两只,无奈又好笑,将他们唤醒。
“二姐阿四,你们怎么又睡着了。”舒佑道,“可惜了昨晚星月交辉灵气最盛,正是修炼的好时候呢。”
“啊,我又睡着了……”大的那只黄鼬懊恼敲阿四的头,“都怪你,阿欠连天的害我也睡着了,都怪你。”
阿四委屈:“你自己睡觉还怪我……”
“就怪你,不好好修炼,整日就知道偷懒。”二姐挠挠头,又转而数落舒佑,“还有你,又把我给你们摘的碧心果分给这家人,知道我摘的有多辛苦吗。”
舒佑吐吐舌头:“就给了三个,我少吃几个没关系的。”
二姐不满:“你干嘛对这家人这么好,人都是坏东西。”
舒佑道:“不是的,他们都是好人,而且他们是积善之家,福泽绵长,在这里修炼比别处好多了。”
二姐没反驳,在这方圆百里,这里确实是修炼的最佳地,也就没再责怪,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随便你,我要去补觉了,昨晚都没睡好,瞧瞧,我的毛色都暗淡了。”
它如人间女子一般摸摸脸掐掐腰,跃下屋顶身形如影,很快就消失在山林之中。
“三哥,我饿了。”阿四砸吧嘴,摸摸肚子。
舒佑牵住它的爪爪,“走,哥带你去找吃的。”
让他留下,怕是要把这家给吃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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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眠,杜衡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身上有劲,伤也不疼了。吃了早饭,他装了几只饼当干粮,背上背篓拿上攀岩用的绳索和小锄头,准备上山采药,屋外却来了三个人,瞧着面生,不等杜衡开口其中一人便道:“你就是杜衡吧?”
杜衡道:“我是,你们是谁?”
那人道:“这你别管,咱们就跟你说句话,你和陆家哥儿的婚事黄了,劝你趁早退婚吧。”
杜衡微怔,随即道:“我都不知道你们是谁,凭什么听你们的?”
另一人不耐烦道:“反正你早些退婚就是了。”
杜衡好气又好笑:“我与陆家的婚事,与你们何干?连身份都不敢表露,竟有脸大放厥词,真是可笑。”
一人嗤道:“咱们的身份,告诉你也无妨,清远镇首富王员外家,你这穷酸可惹不起,咱们好心先来提醒你,可别不知好歹。”
“就是,咱们三公子已经考上了秀才,前途无量,你撒泡尿照照自己,赶紧退婚,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杜衡明白过来,冷哼道:“原来是那位,可惜,退婚需媒人作证,双方父母在场,就凭你们几个喽啰,没资格让我退婚。”
三人中一个脾气爆的撸起袖子就要动手,田桂芝急忙跑出来挡在杜衡面前:“退婚,我们一定退婚!”
杜衡将她拉到身后,道:“娘,当初是陆家死乞白赖要许婚约,如今几句话就想退婚,没那么便宜的事。”他直视三人,冷冷道,“告诉陆玉竹,想退婚,让他们亲自来找我。”
那三人面面相觑,一人道:“杜衡,三公子让我们来找你,已经是给了面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穷酸莽夫,不过是想要好处罢了。”一人拿出一个钱袋扔在地上,“这是三公子赏你的,劝你识实务,别给自己找麻烦。”
杜衡捡起钱袋,在手中颠了颠,打开看一眼,抬眼一笑。三人当他收了,正要奚落,却见他将钱袋一扔。
“这是我赏你们的,现在马上,从我家里滚出去。”
三人又气又恼,但也不能真的动手,事闹大了那边没法交差,只好捡起钱袋,临走还要放几句狠话:“你小子,你等着,有你的好果子吃!”
三人走后,田桂芝心有余悸,忧心道:“阿衡,他们要退婚退了就是,何必多生事端呢。”
杜衡道:“娘,陆家要退婚,大大方方来就是,写了退婚书归还定礼,这婚退也就退了,可现在来的,是王家的人。”
田桂芝一愣,刚才情势紧张,她没顾得上细想,这会疑惑道:“是啊,这和王员外有什么关系?”
杜衡苦笑:“娘,你不知道,那陆玉竹早已与王员外家的三公子有了私情,这才会急着要我退婚。我先前还当只是传言,现在看来,哼。”
田桂芝有些难以置信,但也无法,叹道:“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都怪我,那时候陆村长想订婚,你爹想回绝,是我劝着定下的,哪想到会这样……是娘害了你啊。”
“娘,这事不怪你。”杜衡忍着怒气,安慰道,“这样也好,早日看清了陆玉竹的为人。您去歇着,退婚的事我来处理。”
田桂芝道:“你忍着些性子,万事以和为贵,别得罪了陆村长家,还有王员外……唉,你刚才那样,不知他们会不会为难你。”
“没事,我能应付,就不信没王法了。”杜衡宽慰几句,紧皱的眉头却未松开。
他对退婚一事本无执念,但王家人这一闹,让他心中反生不忿。陆家想让自己提出退婚,无非是为了自家的利益,若是由陆家退婚,陆玉竹身有婚约却与人有染,按律当受杖刑,还要双倍返还礼金。若是由自己提出退婚,他们顶多被嚼舌根,不会有什么实质伤害。
既然它们不念旧情目中无人,就别怪他不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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