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鹭不想给李老伯制造麻烦,犹豫一瞬,问李老伯:“有后门吗?”
李老伯呆了呆,点头:“有的,有的。”
秋白鹭拿起装药的包裹,给花娘使个眼色,两人便悄悄往后走。
又是一阵更激烈的敲门声,门外人大声喝骂:“张老头,还不快开门!老骨头,吃饭把你噎死了?喝水把你呛死了?”
李老伯佯装咳嗽几声,一边答应着一边冲她俩连连摆手。
秋白鹭和花娘进到后院,又听见前面小头目嚣张跋扈的声音:“这次来还是传大长老的令,收缴几样药材,一块也不许自己私藏,听到没有!”
这次是张员外来晚一步了。
又听小头目勒索:“我跑一趟不容易,辛苦费呢?”
李老伯唯唯诺诺地掏钱。
秋白鹭道:“昨夜地宫中天塌地陷,他竟侥幸活了下来。”
秋白鹭又嗤笑道:“这姓张的也是没出息,拿着青鸾羽这等神物,却把自己经营成了一个混混头目。”
花娘却是默然无言。
两人带上药材回到客栈,秋白鹭打发花娘回房,独自去找客栈老板要工具处理药材。找来找去却不见人,秋白鹭突然明悟:客栈老板是张员外忠心耿耿的走狗,当然已经躲了。
她去厨房自行取了捣药的陶钵,先将接引药对应的解药捣碎研磨成粉末,遇到难以破碎的颗粒,就运功震碎,别人要磨上半天的药材,她片刻之间就处理好了。
再掺水调成乌漆漆的一碗浆糊,秋白鹭低头一嗅,只觉一股略带清苦的芳香扑鼻而来。
原来这就是“还魂香”。
母亲还在世时,最爱给她讲前朝的奇闻怪谈,什么接引药还魂香、通鬼神语的大祭司、神宫中泼洒美酒的祭祀……
秋白鹭嗅着这香气,忽然思念起了母亲。
那年秋天她生了病,喂了药还吐,父亲无计可施抱着药碗满地乱转,母亲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揭下兜帽将她抱在怀里,用她冰凉的额头贴上她滚烫的额头。
那时候母亲的心情,和她此刻想起小易的心情也一样吗?
秋白鹭回到客房,先向两人通报了客栈老板失踪的消息,诸葛鱼略一思索,出门踢开左右两边客房门,回头对他们说:“客栈清空了。”
花娘担忧道:“他们打算做什么?”
秋白鹭淡淡道:“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我要先医好小易。”
诸葛鱼回身关住房门:“这是正理,我来为你护法。”
秋白鹭坐到床边,小易躺在床上,面色红润气息平和,只这样看去,宛如正在经历一场好梦。
秋白鹭轻声喊他,甚至用手轻轻摇晃他的胳膊,这向来懂事的孩子却不能揉揉眼睛,坐起来喊她一声娘。
秋白鹭怜惜和痛伤之情并起,俄而又转化成巨大的愤怒和恨意。只是她早已想好给张员外的结局,也不再浪费心神在一个死人身上,她轻轻抱起小易,解开他衣裳,又将他平放回床上。也是这时候秋白鹭才注意到,小易的手中仍不忘紧紧攥着匕首明镜。
秋白鹭又是一默。
如果将小易留在他父亲身边……
花娘递过返魂香,秋白鹭将药分作三份,第一份涂在眉心泥丸宫,第二份涂在膻中黄庭,第三份涂在脐下三寸气海处。
待得上中下三丹田均匀涂抹了返魂香,秋白鹭取出青鸾羽,按照母亲当年所讲的方法将自身内力散出体外,在体内空空之际从经脉中榨取出一点最为纯粹的真灵。
母亲说:“接引药和返魂香只有鸾神的血脉才受得住,也只有鸾神的血脉才能解开。散去后天习得的一切内力,就能从血脉中找到激发青鸾羽的真灵。”
秋白鹭小心翼翼地托住那一点真灵,从眉心下到口舌间,她张口轻吹一口气,青鸾羽与鸾神血脉的真灵相遇,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光芒大作!
明亮却不刺眼,青鸾羽上的青色光晕缓缓流淌,红色的光丝极速在青光中穿梭,未有一刻停息。
青光滴落在小易身上那一刻,红色光丝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忽而光芒暴涨,犹如游鱼摆尾,顷刻间全钻进了小易的身体!
秋白鹭额头滑下一滴汗珠。
她控制着青鸾羽的力量在小易身体内游走,一点点耐心地追缴残余的毒素。
诸葛鱼和花娘在旁守候,不知不觉已是半个时辰。
花娘正要给秋白鹭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忽听楼下传来哨声和呼啸声,诸葛鱼疾行到窗前向下一望,只见楼下已经聚集了一队手持长刀的精兵,除此以外,还有抱着棍棒甚至铁锹的乡勇源源不断地赶来。
诸葛鱼神色严肃,回头对花娘说:“羽冠鬼杀来了。”
花娘回头看秋白鹭和小易,只见秋白鹭双目紧闭仍在运功,小易也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这个一向稳重的少女也乱了心神,忐忑道:“这可怎么办?”
诸葛鱼又往窗外望了一眼。
旗幡林立,在地面投下重重暗影,一辆马车排开众人,走到了最前方,车夫扯开车帘,露出了独自坐在车中的一个小老头。
他头戴五色羽冠,手中握着一根比他人还要高的木杖,只是面色黄黑干瘦,右脸还有一块血瘀,格外撑不起这幅威严的装扮。大长老也不起身,坐在车中开口,用嘶哑的嗓音道:“请刀宗出来一见!”
旁边的教徒也跟着喊,声冲霄汉:“请刀宗出来一见!”
诸葛鱼看了看秋白鹭,权衡片刻:“花娘,你守好这里,我出去应付他们。”
花娘本能地想要听从。诸葛大侠是秋大侠带回来的朋友,又比她年长,做事也十分可靠,她凭什么不听呢?
但她犹豫片刻,还是说:“要不,我先下去?”
第一句话出口,仿佛打破了什么屏障一样,花娘语如连珠:“我们现在是要拖延时间等秋大侠和小易醒来。诸葛大侠你现在出去,和他们没有什么说的,立刻就会打起来。不如我先去拿话搪塞他们一会儿,你守着秋大侠防备偷袭。”
诸葛鱼微微一惊,细想是花娘说得有理,赞同地点头:“好,我时刻听你消息,他们对你动手,立刻喊我。”
花娘重重地点头,合上门噔噔跑下楼去,扶住门框先声夺人:“刀宗秋大侠问,你来做什么?”
张员外长笑一声,阴森森道:“小东西,你认主倒快。她昨夜在我宅中杀了那么多人,又擅闯我教祭坛重地,夺走教中至宝,还不许我来讨个说法吗?”
花娘忍不住退了半步,反应过来又强硬地顶上去:“大长老这样说话,是想再打一场吗?”
张员外反而住了嘴,良久才道:“还是请刀宗下来说话吧。”
眼下敌强我弱,花娘见好就收:“等着,我上去禀告秋大侠。”
她上得楼来,对诸葛鱼点点头,再去看秋白鹭和小易,仍是一动不动。她急得冒烟:“诸葛大侠,这可怎么办?”
现在他们只有诸葛鱼一个战力,还拖着一个蠢笨无能的她,还有两个正在运功挪动不得的人。偏偏张员外就赶在这个时候上门,花娘思来想去,越想越怕。
诸葛鱼道:“好孩子,不慌,你守这里,我下去会会他们。”
他持剑在手,当即跃下楼去。
花娘趴在窗口看了片刻,又回来蹲坐在床边,独自喃喃道:“秋大侠,这可怎么办,他们人太多了……”
忽听窗外兵刃交击,刺拉拉一声锐响,已是打了起来。又过片刻,有箭从窗□□入,好在箭势疲软,才穿过窗纸就跌落在地上。
花娘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忽见小易的胳膊动了动,她喜上眉梢,扑了过去,正见小易眉头抽搐,猝然睁开眼来。
她喜道:“小易?小易!你醒了?”
小易歪头看了看她,努力眨了眨眼,又转回头看对面闭眼打坐的母亲。他嘴唇张合,用气声问:“荀姐姐,这是怎么了?”
*
半个时辰前。张宅,后花园,地牢。
满墙不知是血还是其他的污渍,蚊蝇绕着人不休地盘旋。
小小的一间牢房内塞了六七个女孩子,仔细看各个面容清秀,只是多日被关押在地牢里,缺衣少食形容受损,更有本来就体弱的女孩已经奄奄一息。
墙角处,越灵馥注视着一队护卫匆匆远去,若有所思地低头,拍拍薛汝萝肩膀,伏在她耳边低声道:“小萝,醒来。”
两个女孩形容狼狈,衣衫褴褛,薛汝萝满面黑灰,越灵馥更是半张脸上都是血迹。
她们一个是漕帮少帮主,一个是前任刀宗薛启河的亲孙女,从小到大,一向是长辈倍加呵护,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虽然少不了经受学武的的苦,但这又怎么能和陷落敌手,被囚困在地牢里吃馊饭相比?
从前一向光洁圆润的脸庞也塌下去,瘦出高高的颧骨,只有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眼睛里的光,被艰难的环境打磨地越发耀目。
薛汝萝嗓音喑哑,不复昔日甜润:“越姐姐,你值守时候发现了什么?”
原来这两个孩子虽然身陷牢笼,尤不放弃,两人轮流值守,期望能发现地牢里的漏洞,或是在危险来临时有个准备,也好拼死一搏。
越灵馥问:“你内力恢复多少?”
薛汝萝摇了摇头:“不过四成。”
越灵馥暗暗运功,只觉自己气海之内也是空荡荡的,不由一默。她说:“我现也有三成。”
薛汝萝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严肃:“姐姐,恐怕不够。你想做什么?”
牢房外的走道上有人巡视,姐妹俩忙埋下头去。待得人远去后,越灵馥在她耳边道:“亲长们不知道我们去向,前几天来的那个大侠也没说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小萝,靠人不如靠己。”
她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芒:“有护卫调走,一定是外面出事了。机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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