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把这一箱子东西先找个地收起来，摆在明面上算什么事。”谢斐如笑着思忖了会儿，问沈川，“你倒是说放在哪里，家可有地方？”
“家就我们两个，算上那几个丫头人也不多，日常都在后院待着，前院这边这几间屋子没人来，放在这边就行。”说着话，他抱起箱子往外走，沿着廊子去了最西边的茶水灶房。
谢斐如手里提着油灯，跟着走，沈川让了让，她先推门进去，借着光在桌台上找了蜡烛点，光线才明朗了些。
沈川放下箱子后，在灶边柴堆里一扒拉，脚下一踩，蹲下身，伸手扣着一个地方，然后一用力，就拉起来一块大石头板。
原来地下是个类似地窖滴地方。
“这屋子买的时候就在这凿了个洞，想着有用，这果然用上了，随便放放罢。”
里头有些深，能有两米多，沈川踩着梯子，把那一箱子东西单手放在肩膀上，下去后，一把将东西扔了进去。
谢斐如听见咚一声响，提灯往下照着亮，摇头叹说：“你手脚可轻些，里头有玉器的，仔细给砸坏了。”
沈川把东西拨弄整理几下，依旧上来，气息也没乱一下：“不至于，有数。”
谢斐如眨眨眼：“这一箱价值万两不止，你哪里有数，我看你一点不爱惜，倒有些视金钱如粪土的意味了。”
“我的大小姐，这要是真一万两银子摆在我跟前，我定私藏了去，还视金钱如粪土？我姓沈的八辈子没有过这样的人，它倒立马能拿去换钱，你再看我宝不宝贝？再撩扯我，我就不让你了。”
谢斐如咳嗽两声，“快回屋吧，怪冷的。”
沈川拍了拍衣裳，自己接过煤油灯掌着，又去旁边厢房找了个小巧的灯笼出来，给谢斐如手上拿着看脚下路，嘴上说：“白日依了你的话，去做个大恶人吓那章小姐，我可得明白，那姑娘德行心智，都不够你拿捏的，你如何摆弄得使得了，怎么还偏偏要我去，嗯？故意坏我名声呢？”
他这话是与人玩笑，原是之前两人一早商量好，去套章宜秋来着。
谢斐如忍不住笑了，“浑说什么话，我稀罕摆弄谁了，不过是还不宜跟章宜秋闹翻，用得着她，才叫你扮黑脸。且你有什么名声，外头野着混大的一个人，难道还当我不知道？”
二人拌着嘴回了内院。
至晚间，躺在床上准备去睡时，他们又细细琢磨了一下后面该如何行事。
沈川对皇家贵族豪门阶级一应事知之甚少，又没学过史书，不过只知道本朝本代这些皇帝，或再有几个有名望的王爷将军而已。这还算关心朝事的，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原就与那些皇权贵族不相干，又从哪处去得知。
谢斐如索性先与沈川讲了讲襄武王爷一门的事。
“襄武王是先帝的弟弟，乃元后所生，排行第九，是昭德皇帝最小的一个儿子，因出生得晚，昭德皇帝驾崩那年，襄武王爷才十五岁，还未封王，彼时已是三王爷的先帝年纪却已三十有余，正值盛年。”她顿了顿，略过中间那一段为皇室辛密的夺位风波，简言以概， “后来先帝继了皇位，为中原九州共主，九皇子随后被封襄王去往封地，也就是幽州，再后来，番沙人进犯侵占幽州部分领地，襄王随即带兵抵御，夺回边沙平原。建兴十五年，先帝赐了‘武’字给襄王为封号，便成了后面的襄武王。自此之后，襄武王一脉就此在幽州扎下根来，声名显赫，而襄武王是在建兴二十一年去世的，去世到年，幽州再次受到番沙进犯，当时襄王子世年岁不大，全靠襄武王留下的老将扶持，最终击退了番沙。然而主幼而将盛，年复一年，到现在，幽州军早已经不在襄武王一脉手中掌控，襄王府已是平寂下来。”
谁还记得当年襄武王的骁勇，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打得番人缩起脖子老老实实不敢动弹。
“襄武王的陵墓是在幽州？”沈川问。
谢斐如点头，又蹙眉，“京中眼下并没有一星半点有关说陵墓遭盗的流言，这就很不合常理，襄武王府就在幽州，自然有卫兵日日寻查，而现实是，陵墓的陪葬品都已被偷盗出来，那里却半点风声不见。”
沈川眯了眯眼睛，“那就从三个死了的逃役犯开始查起。”
这正和谢斐如想到了一处，她道：“冀州的城役绝对出了问题。冀州处于幽州西北以下，以横川山隔开，中间一大片黄沙平原，只有一条主道，偏偏冀州富庶，进了幽州，情况就差很多，每年的兵马军需都不知要耗费多少，年年都喊穷。”
沈川：“总不能穷得连王爷的陵墓都给挖了？”
“这事蹊跷，要查明白，恐怕需亲去冀州走一趟。”谢斐如想了想，“这事还得去托魏夫人帮忙，让你的上官点你出个闲差，借个名目行事。”
沈川眉稍微动，“那你？”
谢斐如：“自然与你一同去。”
二人说罢事情，才灭灯歇下不提。
次日，谢斐就亲去了昌平伯爵府一趟，因这事并没有多少时间耽搁。
果然，不过两日功夫，魏夫人就将这事替他们打点好，转头沈川的出差令就发下来。
于是二人决定第二日早晨就出发，马车出行，丫鬟就带一个露雪，车夫依旧是沈川常雇的那个，只要给银子，说是哪里都去得。本来么，到了冬天，赚钱更难，日子不好过，有一趟钱多的差，只有高兴，没有不愿意的。
一行人轻车简装出发，车轮转动，嘎吱嘎吱响。
谢斐如坐在马车上，手里捏着一个小暖手铜炉，另一手捧着地形图看，一面说话：“按现在这个速度，进冀州城要六七日功夫。”
沈川接过牛皮地形图，倒问：“怎么连这个也有？”
谢斐抿唇露笑：“不止这个，还有其他几州的呢，那年嫁去青州，因想些人生地不熟，心中不愉，特去魏夫人那里，央了府上大公子给的。”
沈川拿在手中，也仔细看了一遍。
谢斐如凑过去，手指在上面一处点了点，“到了这儿，就算出了京都的范畴，今晚可在驿站下榻，尽量在明日下午到达安县境内。”
沈川耳旁听着谢斐如温和笃定的声音，似涓涓细流在他耳边流淌，大冬日都觉有一股暖洋洋舒服的错觉。谢斐如的学问见识一点点在他眼前显露，这便是贵族中长大的千金贵女，腹内藏着多少外人不知道的东西，而他们这样的人，多少个都不及她一个，却这小姐成了自己的同盟助力，这想法一出，叫沈川心中隐秘之处涌出一股无人所知的炙热情绪，半日方压下去。
因想赶去驿站，连晚饭也没停下车吃，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戌时赶到了地方。
谢斐如很少走这样的快路，一路颠簸得她头昏脑胀，将下车时，双脚竟木木的使唤不上劲，原是在车内蛰了太久，一动才感觉到麻痒。
沈川几乎一下就察觉出来，眉头一皱，只说：“别动了，我抱你下去。”
谢斐如轻轻叹了一下并没拒绝，手附在沈川肩膀上靠了过去，沈川将人环住，一手穿过腿弯，打横抱起来，劲步往里走。
露雪丫头已经提前一步进去与人交接，要了屋子，进屋，打水洗漱，换身衣裳就歇下。
两人依旧在一个房间，这里不比在家里时，沈川叫人添了被褥，自动睡了榻。
只与谢斐如说：“明日不能这么走了，我怕还没到冀州，你就先要生病。”
谢斐如默默揉了揉自己的后腰，没反驳，她当真是高估了自己。
因今日一路劳累，上了床很快就睡过去，陷入一片黑甜的梦乡。
翌日谢斐如醒来时，沈川已经不在房间内，她低低唤了露雪几声。
不一会儿，人就端着洗漱用具进来，谢斐如揉了眉心醒神，方问：“沈川呢？”
露雪边给人编头发边说，“在楼下和那些人说话呢，奶奶收拾好就下去吃饭吧。”
谢斐如问露雪，“你身体可还受得住？”
露雪：“休息一晚上也就没事了，奶奶才是要多注意，嬷嬷早说过的，您早生了一个月，身子先天也比旁人体弱一些，岂不是更要知道保养？怎么还能跟昨日似的逞强呢。”
沈川上楼进门，正好听见露雪这话。
原来是她将早饭给人拿上来了，吃食放下后，就也问说，“原来你出生时早产了，却没听你说过。”
谢斐如来一旁坐下，只道了一句，“原不是什么大事。”就转了话题，说起别的。
露雪就出去了，还要去准备一些热水灌羊皮水袋装好带上。
“在下面跟人说什么了？”谢斐如问。
沈川替她舀了热汤递过去，说：“不过闲聊几句，才知道几日前，冀州那边管城役的回京述职也在这落脚。”
谢斐如慢口吃着东西，又停了下，说：“城役是该结束了，只是不知道，死人和逃役这事，会不会被报上去。”
这并不是问句，此时两人心知肚明，别说报上京城，这事绝对会被隐瞒得密不透风。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猫腻，揭出来后，才知道厉害呢。
这事绝不简单。
两人对视一眼，谢斐如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走吧，还不知道会不会变天，趁着没雨没雪，尽快赶路是正经。”
沈川点头，几人告别驿站，坐上马车，直往冀州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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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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