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琉璃低头，盯着手心油纸包着的小小糖酥看了许久，最终只是把它收进储物囊里。
要去哄一群剑。
人族，太怪了。
万仞山位于门中至北之处，再往后便是禁地，也算是用那些无主的灵剑守住，发挥些许作用了。
毕竟没有哪个弟子愿意进到剑阵之中，指不定就被哪柄剑削了个“南北异处”，光是想想便觉得胆寒。
也难怪把这任务定做最高一档。
两人来到山下，只见这山峰高耸，形似一柄巨剑，扎根在地上，刺向云天，威严非常。
——同样也非常难爬。
师长卿手持着那块木牌，往前一伸，周身的空气微微波动，随即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慌的红色光芒。
他没有回头，只对着身后的晓琉璃摊开掌心。
晓琉璃迷茫，晓琉璃了然。
她把那块糖酥拿出来，放回他手心。
幸好刚刚没吃。师兄果然只是让自己代为保管的。
那只手僵在半空好一会，连同着糖酥也静静伫立在他手上。
师长卿回眸轻叹：“手。”
尚未反应过来，她就被人牵起，即刻就有灼热的气息横扫而过，将她烧得不住皱眉。
两人便以这般姿态向前走了几步，跨过法阵屏障的那一刻，灼热之感便如潮水退散了。
晓琉璃收回手，连带着那块又被塞回来的糖酥。
“给你了，你便留着，”他稍一顿，又接着说，“我不会收回。”
她应了一声“好”，又把糖酥收回去了，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师兄，剑在哪儿？”
这四下不是林子就是草，怎么看都不像是藏剑的地方。
“有些在山上，有些......”话没说完，两人身旁的树上就掉下一柄剑来，师长卿手疾眼快折断一根树枝，抬手把那剑打了出去。
“躲起来了。”
偷袭失败、反被打到地上的剑“嗡嗡”震颤几下，似是不满，悠乎乎飘到半空中，飞到师长卿身边转了几圈。
这一回倒是没被赶走。
它又飘向晓琉璃，绕着她打转，随后......
趁她不备，朝着她背后就是一下猛击。
晓琉璃一时不察，还真被它打得趔趄几步，一脑门撞在师长卿身上。
好在它力度不大，并非有意伤人，才没令她有别的不适。
一双手伸来扶着她站稳，再回头，偷袭成功的灵剑已经没了踪影。
早溜掉了。
晓琉璃：......
经此一遭，她也提起了戒心，学着师长卿的模样，折一根树枝，稍有风吹草动便立马抽过去，成功击退了诸多顽皮的灵剑。
一旁的师长卿也同样，只不过要轻松得多，眼神都不必分过去，就能精准无误地挡住灵剑。
灵剑越聚愈多，像是有谁通风报信一般，一下子涌来许多，也不顾躲藏了，光是飘在半空中围着两人，已经算得上“水泄不通”。
晓琉璃的目光被一柄十分漂亮的剑所吸引。
那剑通体泛着新芽一般的青绿，剑柄却雪白，镌刻着流云纹。它并未加入“围剿”，只在远远的一棵树上悬着，好似在看戏。
师长卿余光一扫，也发现了它。
“青丘。”这是那灵剑的名字。
青丘灵慧非常，闻言，即刻飞了过来。
包围着两人的灵剑如同被驱散，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晓琉璃心中微惊。
人族的武器竟这样聪明吗？
她心中对青丘的喜爱又上了几分，等它飞近了，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捉。
“别碰——”
她稳稳握住青丘。
师长卿眉头微扬，瞥她一眼，道：“它喜欢你。”
她闻言，甚是喜悦，脸上抑制不住地扬起笑容来，轻声唤道：“青丘？”
说话时，尖尖的小牙儿在唇间一闪而过。
不过只在她手上停留片刻，青丘又脱手而出，飘在半空，震颤几下，又往前飞去了。
“跟上吧，它在引路。”
青丘带着两人，在山中寻到一条极隐蔽的小路。此路陡峭非常，甚至说都算不上是一条路，路上布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充作台阶，供人上行。
许是太久无人通行，路已经被杂草掩盖，全靠青丘在前头开路，剑一挥，便斩断乱林草木。
有它领头，其他藏在林间的剑都老实了不少，这下就免了时刻戒备，总算轻松下来。
青丘在前头飘摇，两人紧随其后。不知跨了多少级台阶，才终于来到一个隐蔽的石洞前，洞穴外藤蔓垂落至地上，如流苏一般将入口盖得严严实实。
青光一闪，藤蔓被斩断，齐齐落地。
“好厉害。”晓琉璃由衷赞道。
青丘微微震颤，绕回来轻轻贴在她手心，似是表达愉悦，不等她握住剑柄，又跑得没影儿了。
她略感遗憾，朝着青丘消失的方向望了许久，才扭过头，看着那洞口，问道：“师兄，要进去吗？”
对方一点头，她当即就想弯腰往里钻。
师长卿手疾眼快，伸手把她拉回来，又举着手中的木棍往洞穴顶部一拍，未斩断的藤蔓根部立马又掉出来两柄剑。
“好了，进去吧。”
洞口狭窄，初时只能容纳一人通行，好在晓琉璃身纤体瘦，轻松可以通行。
而师长卿本就比她高大，要困难得多，只能侧着身子，慢慢往里挪，等她已经进入洞穴深处了，他还在半途，落下了不少距离。
而晓琉璃全然忘记背后还有个人，甫一入内，便怀着好奇四下打量，不知不觉往里走着，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洞中幽黑，伸手不见五指。
但猫儿最不怕的就是黑暗了。
她的眼睛在夜色之中隐约泛着一点绿光，一眼扫过去，便能看清楚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山洞，两侧石壁陡峭，石缝之间插着数柄灵剑，大多已经暗淡，似乎失去灵力了。
但也有不少的灵剑尚有反应，见晓琉璃入内，剑身便颤动起来，如同在欢迎她。
吗？
猫儿的感觉相当敏锐，她眉头微蹙，身体绷着，呈现出戒备之态。
总觉得......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恶意环绕着她。
叫她脊背都有些发寒。
但很快这种感觉就被身后传来的光亮驱散了。
师长卿迟来片刻，手里捧着一颗硕大的球状物体，这东西四周透明，唯有球体中央闪着一簇指尖大小的火焰，橙黄的光亮绽放出来，照亮大半个山洞。
他把珠子放在晓琉璃手心。
“多谢师兄。”
对方微微颔首。
“跟紧我。”
晓琉璃点头，伸手抓住了他的袖角，后者略微一怔，但并没有说什么。
周遭寂静，两人的脚步声在山洞之中极为清晰，回声将他们的动向扩大数倍，而另一种古怪的声音也愈发明显了。
“嗡——”
晓琉璃眉心一跳，目光扫过去，却发现只是墙上的剑在颤抖。
只是它颤动的频率太快了，太怪了。
“师兄，那边......”她下意识扯了扯对方的袖子。
师长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默了半晌，忽然抓住她手臂往旁边一拽，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柄飞窜的灵剑。
晓琉璃眼前景象几番变化，最后定格在某人的怀抱里，一只手虚虚扶在自己肩头。
她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却见对方正凝视着前方。
只见两人方才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一柄灰蒙蒙的剑取代，剑刃锋利无比，此时大半个剑身都扎进土里，稍一震，就如同有谁正将它拔出一样，慢慢升了起来。
若说外面的剑只是与他们闹着玩，那这柄剑，则是真真切切，带着......
杀意。
“从墙上选一柄趁手的用。”师长卿道。
晓琉璃点头，迅速拔下一柄剑握在手中，盯着那柄凶剑，戒心十足。
“上面。”
话音刚落，又一柄剑袭来，自晓琉璃头顶落下，她闪身躲过，回身一剑刺出，“铮——”一声刺耳的锐响，两剑相擦，激出一团火星，竟比她手上的珠子更要亮得多。
晓琉璃咬牙，尽力握紧手中剑，她头一次使用武器，全凭自己心意来抓着，手腕被巨力震得生疼，隐隐有了脱手之意。
师长卿上前一步，手掌覆盖在她之上，替她挡住了部分震意，手一包，迅速将她握剑的姿势调整过来，并带着她的手第二次挥出，当即把那剑打飞出去，又插入石壁，再不能动了。
晓琉璃几乎是被他半抱在怀中，在他的引导下，渐渐找到了感觉，得心应手起来。
“铛——”
再次击退一柄剑，晓琉璃手一松，剑落在地上。
她的手掌连着整条胳膊酸疼不已，光这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恐怕已经有数十柄剑带着杀气攻来。
她会累，可“剑”不会。
“师兄......”
话没说完，又有一把通体漆黑的剑直击她面门而来，晓琉璃欲躲，却惊觉自己无法移动，只能僵在原地，眼看着那剑袭向自己。
一只手出现在视线中。
“相欺。”师长卿挡在她身前，口中念着的似乎是一个名字。
象七......？什么意思。
她被护在身后，视线被他遮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探头去看。
那纯黑的剑悬停在两人身前，久久不动。
“呵。”一声冷笑凭空而现，听得晓琉璃汗毛倒竖，立马循声望去。
——竟是那把剑发出来的声音。
下一刻，她掌心的小球熄灭，周遭陷入死寂的黑暗。
猫儿的眼睛紧盯前方，于是亲眼见那柄剑凭空消失，又爆出一团黑雾，黑雾散去，人影出现。
小球挣扎着再度燃起火光。
也照亮了那个身影。
男子身材高大，身披冷黑色盔甲，中火光照映下泛着幽光，长发披散，双目却以一条黑布遮盖，面容冷硬而锋利，唇角死死压着。
“师、长、卿。”
相欺咬牙切齿，字字句句带着难言的怒火。
“你带走不周，还胆敢回到我面前，又带来个——呵。”
他一顿，脸稍侧向晓琉璃所在的位置，忽然爆发出一声冷笑。
他看出来了。
晓琉璃万分肯定。
这个人......不对，这柄剑，看穿自己猫妖的身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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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猫儿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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