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众人来到万卷阁,林间叶拿出令牌,递给守阁人。
这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长发乱如蓬草,以一根木头棍子簪住,他眯着眼,一笔一划地把林间叶的名字抄到册子里,又看她身后,跟着一群脑门上长花儿印的小弟子,登时乐了。
“小叶子,真记仇啊,当年被抓的就你一个,你倒好,今年居然抓来这么多。”
林间叶笑得狡黠:“这可是便宜他们了,当初我一个人干了十个人的活,害得我忙了大半个月,才把你这乱糟糟的万卷阁给收拾干净。”
老头不满,道:“怎么就乱糟糟了?还是这么没礼貌,滚滚滚。”
于是摆摆手,把人全都赶进去。
甫一踏入万卷阁,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厚的古朴气息。
俗称:一股发霉味儿。
晓琉璃鼻子可灵,最受不得一丁点臭味,立马就捂上了鼻子。
林间叶却长叹一口,道:“真是怀念这味道。”
她挨个将弟子们分配到一旁干活,要么搬书,要么整理,到最后只剩下晓琉璃三人。
她摸着下巴思考片刻,灵光一闪,问道:“你们写字好看吗?”
顾九谦虚道:“尚能过目。”
宁渺却相当之傲气,道:“本小姐的字,当然是举世无双!”
晓琉璃不说话,心道:写字是什么东西?
猫才不写。
林间叶闻言,相当之满意,当即带着三人来到一张长案前,又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沓足足有半人高的卷宗摆在他们面前。
手一翻,便掏出来几支毛笔,以及墨块和砚台,往案上一丢,自己跑到一边去找了张躺椅,极舒适地躺下,两眼眯着,只道:“好了,开抄吧。”
晓琉璃入门以来,头一次觉得手足无措。
坐在她左手边的顾九已经开始研磨,动作慢条斯理,相当沉稳,另一边的宁渺提笔,笔尖在纸上游弋,姿态潇洒,看起来颇有大师风范。
她抿着唇角,虽然为难,却也只好尽力学着他们的动作,开始写字,——虽然光是把笔抓紧就花了半刻钟。
人族为什么要拔别兽的毛毛。
为什么把毛做成这么难用的笔。
软趴趴的,一碰到纸就糊出来一大坨墨汁,把纸连同底下的书案都染黑一大块。
这竹片上写的又是些什么玩意儿。
猫儿一个都看不懂。
等到林间叶舒舒服服地睡饱一觉,悠悠然睁开眼,踱步来到几人身边,见他们正伏案奋笔疾书,心中相当满意,随手抓起一张写完的纸,定睛一看。
......
不可细看。
她难以置信,把纸两面翻了又翻,把纸丢开,又从桌上拿起另一张。
......
亦不可粗看。
一时间,林间叶又气,却又觉着好笑,把黑乎乎染她一手墨汁的纸都丢在地上,道:
“呵,的确是举世无双,我拿脚也写不出一样的......”
晓琉璃抓着毛笔,默默抬头望她,小脸也染上了两团墨点。
“你还敢看我,就你写的最难看,什么狗爬字!”
她不赞同道:“是猫。”
“我管你猫爬狗爬!”
林间叶冷笑一声,指尖升起一团火焰,随后屈指一弹,那火焰落到纸上,将他们写了大半个时辰的东西,一把火烧尽了。
守阁的老头不知何时来到她背后,举着扫把往她头上一敲。
“你又在万卷阁内纵火!”
林间叶立马捂着脑袋,吃痛不已,偏偏还要笑得谄媚,道:“不敢了,不敢了。”
老头瞪她一眼。
她赶忙拿过扫把,将地上的纸灰扫了个干净。
“好了没?您快走吧,别看着我了,快去替我盯着那些小弟子,别让他们偷懒了昂。”
老头冷哼:“你以为谁跟你一样呢?”
他一走,林间叶的气焰立马又燃起来了,她翘起手指,在三人脸上隔空一点,道:“你们三个太令我失望了。”
又指向晓琉璃:“尤其是你,写的什么烂字儿。”
她招招手,万般无奈,道:“你跟我来,别再浪费这阁中的笔墨了。”
宁渺一听,她若是单独把晓琉璃叫走,那这儿不就剩下自己和这个讨厌的男人了吗?
于是她立马跳起来,嚷嚷着“师姐我也要一起,我写的也是狗屎!”
被狠狠拒绝了。
宁渺心中不服。
但也只能坐在原地,恨恨地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余光瞥见一旁装模作样的顾九,更是一肚子火,下一刻就扛着书案,搬到离他老远的地方去了。
晓琉璃默默跟在林间叶身后,被领着走了老长一段路,突然在某个书架旁被她刹了个措手不及。
这人还像个小贼一般探着脑袋往外看。
她心中好奇,也学着这幅样子,努力看过去。
视线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背影。
晓琉璃下意识想张口去喊,还没来得及发出了半个音节,就被师林间叶一把捂住了嘴。
她被拉到一边,整个后背都贴在书架上。
“嗳,师妹,你是不是叫晓琉璃?我可听说过你呢。”
听说过她?从哪听说的?
晓琉璃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只见下一秒,林间叶脸上露出一种堪称猥琐的笑容,亲密地搂住她胳膊,压低声音问道:
“你是不是认识师兄?你与他关系如何?”
晓琉璃眨眨眼:“关系?不就是师兄妹的关系吗?”
对方叹了一声,面上又是遗憾又是失落,眼珠子一转,又问:“那师兄的脖子上......是你吗?”
好像,是吧。
见她并不反驳,林间叶了然一笑,紧接着——
把她一把推了出去。
师长卿闻声回头,一眼就望见了她。
晓琉璃先是同他对视,下一秒回头想要寻找林间叶的身影,却发现人早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你为何在此?”
晓琉璃迈步向她走来,视线触及她眉心的红花印子,心下明了。
“被罚了?”
晓琉璃点点头。
对面那人静了片刻,道:“过来,我替你消掉。”
还能消掉吗?
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他身前。任由对方抬起手,指尖轻轻落在自己眉心,微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下一刻——
她就看见师长卿眉心也出现了一枚花印。
不过与她不一样,并非红色,而是淡淡的冰蓝色。
师长卿见她视线古怪,下意识往自己眉头一摸。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放下手的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尴尬。
他轻咳一声,别开脸去,道:“我竟不知这术法何时加强了,我......消不掉。”
晓琉璃眨眨眼,指着他眉心的冰蓝色花印问道:“那师兄你......?”
对方轻叹一声,道“现在我也被罚了。”
不知怎的,晓琉璃总觉得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师长卿始终没看向她,维持着沉默,耳间隐约泛着脂色。
两人背后某个隐秘的角落,传来一声近乎诡异的笑声。
师长卿头疼不已,揉揉眉心:“出来。”
林间叶这才从角落探出了身子。来到两人身前,忍着笑意道:“师兄,这招早就行不通了。我当年也想这样,结果嘛......又被罚了一个月。”
她一边说着,视线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显得很暧昧。
“况且......师兄你这印子,任谁看了都晓得是你吧。”
全门上下就他的灵力是蓝色的。
“师妹,你低头,我数数看。”
林间叶的手指在晓琉璃眉宇轻点,约四五下,紧接着她就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来。
“师兄,这下你可害了师妹。原本我只给他们印了两瓣花,你这么一弄,就变成五瓣花了。”
她语气里就差写出来四个大字——幸灾乐祸。
“足足一个月才能消掉哟。”
晓琉璃听得云里雾里,并不明白他们讲的几瓣花是什么意思。
但有一个想法,得到了肯定。
那就是她要被加罚了。
她立刻扭头看向师长卿,眼睛因为震惊而微微放大,活脱脱一副猫儿模样。
“师兄?”
师长卿摸摸鼻子,没有狡辩。
林间叶见晓琉璃一脸丧气,心下不忍,出言安慰道:“师妹不必担心,不就是五瓣花吗?只管去做两个难度高一点的任务就消了。你不会还有师兄带你呢,毕竟是他......”
“咳。”
被人打断,她也就不接着往下说了,单单捂着嘴,笑意从弯弯的眼里流出来。
林间叶朝晓琉璃招招手,拉着她凑到耳边,道:“没关系,你只管去吧,你那两个同伴,我会同他们说的。”
晓琉璃点头,回身,脑袋略微歪着,对师长卿道:“师兄,走吧。”
师长卿极轻地叹一口气,将怀里的书卷又放回架子上。
二人来到自戒堂,坐班的弟子定睛一看,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朝里面大声吆喝:“都来看看这是谁呀,我怎么不认得呢?”
师长卿:“......”
只见里面哗啦啦跑出来一大群弟子,见了两人,便发出一阵怪叫。
极似猿猴。
师长卿木着脸,道:“花无量门下弟子师长卿,私解法印,前来领罚。”
众人把视线移向晓琉璃。
被这般热烈目光注视着,晓琉璃隐约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脑中一片空白。她看向师长卿,脸上写着迷茫。
“伏山剑派外门弟子晓琉璃。”他替着说了。
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怪叫。
不知是哪个弟子胆子最大,躲在人群背后,率先调侃:“师兄,没想到你也会动私心啊。”
在众人的嚎笑之中,一个弟子强压着嘴角笑意,捧着两只小巧的木牌,走上前来,递给两人。
“师兄,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这位师妹呀~”
师长卿将木牌放在手心,转身离开。临行前不忘回头,确认晓琉璃跟上了,才接着往前走。
晓琉璃问道:“师兄,万仞山是什么?这牌子背后写着的‘甲等’是什么意思?”
师长卿深吸一口气,不知从哪变出一块儿糖酥,放在她手心上,这才开口解释:
“万仞山乃无主灵剑的储藏之地,下至十年,上至千年,有许多已经失了灵性,再不愿认主......”
“所以?”
“去哄哄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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