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晓琉璃对这个数字没有一丁点概念。
什么三万不三万，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枚和一堆的区别。
不过看师兄这副模样，或许也不是什么大钱。
吧？
眼前人连脚步都没停过。
他生得又高，步子迈得又大且快，晓琉璃不得不小跑着跟上，恨不得变回猫儿来才好追上去。怎料前人步子一顿，停在原地，惹得她险些撞上去，两手抵在师长卿后背，——甚至隐隐感受到他衣服结实的肌肉，才堪堪刹住了步伐。
“昨日师傅说的那些......你尽力而为即可，不必勉强。”
师长卿默默往前一步，拉开距离，道。
“你刚入门，如今连最低的丁级都不是，乙等已是对内门弟子的要求，三个月时间，不够。”
晓琉璃回想片刻，确有此事，但又想起来封水芸曾说的话，一时间难以分清。
“可是，我当初登上并云天，可曾到了千级之数？能直接进入内门吗？”
师长卿短暂静默，而后迈步向前，道：“到了，但不能。”
她再次小跑起来，一边问道：“为什么？”
这一次沉默得更久了。
直到两人踏入传送阵，回到青鸾居前，他才答：
“有人向峰主检举，说你并非自己登上千阶，不能作数。”
她哪里不是自己上去的了！
晓琉璃闻言，心中困惑皆在面上显了出来，对面的师长卿看出她心中所想，接着道：
“那日你遭妖兽埋伏，在幻境中昏了过去......是我带你上来的。”
她想也没想就开口：
“就算是师兄抱我上来，前面的路也是我自己走的，凭什么不作数？”
对方肉眼可见地滞了片刻。
“咳......此事我会替你上报，你勿要忧心，先回去吧，早些休息，明日辰时要上早课。”
救了她的这位“善心人”撇过脸，半晌才接着说。
他已经这样说了，晓琉璃也无法追究，转身向自己的住所而去，走出去数十步，又回过身来，对着他挥手告别。
“多谢师兄，师兄明日见。”
那人并未作出回应。
待回到住所，晓琉璃从院中水井打了水，将自己全身都泡进水里，良久，湿漉漉的猫儿脑袋才从水里探出来，粉色的鼻尖上还挂着水珠。
大约是幼时曾落水，也算是与水结缘了，晓琉璃与别的猫儿不同，其他猫儿爱舔毛，她爱泡水，隔段时间就要把浑身毛发给洗个遍，反正总有阿娘给她烘干皮毛。
阿娘的妖力暖烘烘的，很舒服，她极喜欢。
可惜现在只能自己动手了。
重新化为人形，她披着外袍，在榻边坐下，试着引动体内灵力，为自己烘干头发。
灵力自体内向外扩散，蒸得人很舒服，要不了多久，头发已经干透了，乖顺地垂在肩头，乌黑油亮，肌肤在月色映照之下，衬出如雪般通透。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仍无睡意。
干脆坐起来，学着师长卿教的盘坐在床上，又开始吐纳灵气。
在她妖丹之中，两团颜色不同的气交织相融，一蓝一红，极为和谐，若让旁人看了，指不定要多么惊讶。
晓琉璃不知，妖力与灵力向来相斥，更别说妖灵同修，换了其他的人或妖，但凡有这般念头，都迟早要爆体而亡。
她闭目吐息，心道：太少了。
这儿的灵力不知比静气堂的少了多少，她坐了老半天，腿都压得生疼，加起来还比不上静气堂中存下的一半。
虽然少，但好歹还是有的。
于是她就以这般姿态，在床上坐了一宿。
天方蒙亮，她才慢慢睁眼，下一刻变为黑猫儿，趴在被褥里，用力伸展自己疲惫的身体。
腿疼。
“叩叩——”
是阿芸。
听见门响，她又现出人形，鼻子轻嗅，就认出来熟悉的气味，立马跳下床，想跑过去开门。
哪成想腿酸得走不动道。
晓琉璃扑通一下摔在地上。
门外的封水芸听见这动静，也顾不上虚掩的门了，推门而入，就见她伏在地上，好半天没能起来。
瞧见对方那副担忧的模样，晓琉璃心下了然，解释道：“阿芸，我并未受伤，你不要忧心。”
封水芸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过来扶起她，上下打量，的确安然无恙。
只是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
昨日说大师兄亲自教她引气入体，怎么......
晓琉璃在她的搀扶之下坐到桌前，简单打理自己，便两手撑着桌子，努力站稳起来。
“阿芸，怎么了？”
听见她唤自己，封水芸这才回神，但脸上莫名扭曲，再度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只是一路上默默扶稳了她。
晓琉璃有了灵力，便可以借助传送阵在门中自由行走，只一眨眼的功夫，几人便来到上早课的地方。
此地名为“焦思殿”，专为外门弟子授课，通常请不来各峰峰主，来的都是些费尽心思想升评级的师兄师姐们。
今日上的是《仙门基础理论》，课如其名，讲的都是些对于入门弟子最基础的东西，诸如各域门派势力、每年度的整体安排，以及门内评级相关事宜。
其他弟子大都早有所了解，压根提不起兴趣来，又加之起了个大清早，一个两个都困倦得不行，两眼底下像是养了只恶犬，眼皮冲着空气撕咬不停，头脑也昏沉，上边师姐正讲着，什么字啊句啊，全都擦着耳朵飘过去了。
晓琉璃倒是想认真听。
她不了解修炼一道，只知道这或许能让自己变强，于是也自然而然有了浓浓的探索之意。
——奈何腿疼得厉害，昨日连跑带坐，把两条腿逼得酸痛不已，哪成想来了此处，又要她盘着坐整整一上午。
要断了。
有些猫看似面无表情，好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其实手上已经在给自己揉腿了。
“灵力的多少，决定了一个人的实力，但更重要的，是灵力的纯度。”
数万人呈圆圈围坐，正中心留出一大片空地，摆着一张书案，一本比拳头都厚的书册，案旁端坐着的青衣少女，正捧书埋头，以平稳的声音说道。
“在修炼一道，灵力分为四大境界，由低到高列为死、生、渡、灭四境，每一境又划为九阶，一阶为入门，九阶为将破。”
她语速极快，好不容易一顿，给台下的人留出一个反应的气口来。她抬头，视线从书册上抽离出来，环视一圈，嘴角翘起一丝笑意。
“如百年来门中最负盛名的一位师兄，花峰主的亲传弟子师长卿，入道不过百年，修为已臻至生境六阶，位居天门榜榜首......”
晓琉璃听见了熟悉的名字，终于抬起头来，向中心位置看去。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不知自己如今算是什么境界了。
她实在受不住这个坐姿，正想悄悄把腿打直，好把筋骨松松，怎料就这片刻低头的功夫，一个不慎，一道灵力飞闪而至，直击面门而来。
晓琉璃眉心一跳，下意识翻身躲开，不料那灵力穷追不舍，最终还是被一朵红花印在了额心。
被“赏”了花儿的不只她一人。
台上的师姐默默收手，轻咳一声，提醒道：
“诸位，不要走神，仔细听。”
晓琉璃在众人的目光下，顶着额头上的花儿，重新在案边坐好。
散会之后，封水芸找了过来，见这朵小红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琉璃，九郎也同你一样呢。”她指着顾九额头上的红花印子，笑道。
“得了花的弟子，都到台上来，其他人可以散了。”那位师姐还坐着没动，声音借着灵力传遍全场。
封水芸眼里浮上怜悯，以及几分幸灾乐祸，向两人挥手，道：“你们快去吧，莫让师姐等急了。”
顾九笑得无奈：“那阿芸先回去，等会儿我给你用令牌传讯。”
晓琉璃走向台上，顾九则跟在她身后，两个人随着浩浩荡荡的一大群红花，以此排在了师姐面前。
师姐站起身来，手一挥，地上的书案立刻消失不见。她一眼扫过去，心中点清楚人数。确认无误后，拍拍手，道：
“你们也不必担心，我留你们下来，不是为了斥责你们。大家都是从这样过来的，师姐能理解你们，因为师姐也被留过。”
她两手环胸，站在众人面前，总算没了远在台上的那份疏离，反而显得极亲近，红花们也算放松了不少。
“我姓林，名间叶，你们唤我叶师姐即可。”
“不过——”林间叶话锋一转，“你们这些小花儿，上课不认真，还被我抓住了把柄，即便不罚，也该做点什么，让你们长长记性。”
“你们左右看看，可有相互认识的？两人一组，分组站好。”
晓琉璃尚未扭头，便便一人一边抓住了袖子。
一边是宁渺，另一边则是顾九。
“喂，你别动手动脚，你不是与那什么芸天天黏一起吗，上次还想赶人家走，这会儿又想站一块儿了？”
晓琉璃被宁渺往身边一拉，袖子从顾九手里挣脱。
后者脸色好一番变幻，显然心情不佳，却还强撑起笑，望向晓琉璃，道：
“琉璃姑娘，你难道愿意与这人一起吗？阿芸知道了，恐怕会......”
“你这人！说得好似本小姐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一样，怎么就不能跟我一起了？”
顾九脸上没了笑，轻嗤一声，撇开脸：“好男不跟女斗。”
宁渺差点没给气坏，恨不得立马揪着他打一架。
晓琉璃被夹在中间，吵得头昏眼花。
而林间叶也注意到这边的嘈杂，迈步而来，秀眉微蹙，问道：“吵什么？”
没人说话。
就这会功夫，其他人已经各自找好了伙伴，只剩下三人卡在尴尬的分组之中。
林间叶大手一挥：“你们三人一组，就这么定了。”
宁渺和顾九双双表示拒绝。
但最终反对无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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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猫儿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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