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殡葬仪式与时俱进简化,遗体火化后紧接第二次破地狱、祭头七、脱孝服和上祖的法事,把守孝一百天的仪式压缩到半天完成,一条龙服务。
次日,张默喜去办继承老房子的手续,忙完就到爷爷家蹭饭,然后回老房子洗澡睡觉。
爸爸和弟弟先回广城,后者准备开学。
爷爷家离老房子只有五分钟脚程,属于同一条村子。
村子的主干道是狭窄的黄泥路,陡峭并蜿蜒向上,她每次骑电瓶车出村都要减速,不然下去的时候车子像蹦蹦跳跳的小孩,蹦出坐过山车的酸爽。
孤零零的老房子屹立最高处的村尾,旁边有邻居栽的龙眼树,背靠一小片野生的竹林和低矮的山坡。每到台风天或者北风天,竹叶哗啦啦脆响,山风鬼哭狼嚎,为老房子增加恐怖感。
入夜,老房子黑灯瞎火,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张默喜用钥匙打开大门。
广西的四合院和京城的不同,多为一进院,正堂、左右耳房、东厢西厢和倒座房围成正方形的宅子——是标准的正方形,连空旷的天井也四四方方,大门正对正堂。
有的四合院的大门开在侧面,有的东厢房安设在屋外,也就是内侧是围墙,外侧是厢房,只能是长子住。一切根据祖上的规矩或者风水而定,处处讲究。
大爷买下的老房子也是四四方方,入门即见正堂,天井宽得能当篮球场。大爷安排她住东厢的次卧,在大爷生前的主卧旁边。
现在她是房子的女主人,住东厢完全没问题。
进卧室前,她回头看对面的西厢。
走廊的灯光下,两个房间如漆黑的眼睛,充满神秘感。
大爷在遗书叮嘱她,没事别去西厢,那是客住的地方,不能打扰。
家里只有她一个,何来的客?
她莫名想起前晚的神经病。
丧礼结束后一家人打扫,她特意搜遍全屋都没找到那个神经病,想来是溜了。
她收起杂念,进卧室拿睡衣去洗澡。
卫生间修建成现代化,有太阳能热水器,盥洗池和蹲便器,不用像小时候那样到山上挖坑上大号。
美中不足的是厨房什么都没,做不了饭,只能去爷爷家蹭饭。
累了三天,她沾床就睡。
山多树多的农村就是好,不用开空调就凉飕飕的,很舒服。
她的肚子盖上薄被,打架的眼皮快要黏上。朦胧的视野中,镶嵌墙壁的朱红柱子沾了深色的液体。
歪歪扭扭的,往下流动。
山多树多的农村有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潮湿。
她睡着了,打微微的鼾声,大波浪卷发自由自在地披散枕头上。
“……”
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朱红色的横梁悬挂一条红布,迎接她起床。
外面阳光暴晒,悬挂的红布轻微摇晃。
张默喜狐疑地盯着红布坐起来。
昨晚,她记得没有挂东西上横梁。
难道那个神经病又溜进来?
她检查一遍卧室的物品和行李箱,所幸没有丢任何东西。
她站在红布底下扯了扯,发现红布系成一个绳套。正好省事,她不用站在凳子上就能解开红布,扯下来。
红布柔软滑腻但不吸水,不够格当抹布,她拿去天井的垃圾桶丢。
忽而,她停下脚步。
走廊的朱红柱子有液体流下来,也是红色的。
她用手里的红布擦一下,闻到一股怪味。“油漆的质量真差。”
“……”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侧的柱子也流出红色液体。
不止这一根,正堂附近的柱子也有。
乍看,柱子们流血。
“大公被坑了……”她嫌弃地擦完一根又一根柱子。“臭死了,没见过这么劣质的油漆。”
甲醛有没有超标?她会不会中毒?
等会去超市买除甲醛的东西回来。
遐想间,旁边的柱子突然浮现一张模糊的人脸,睁开的双眼露出怨毒的目光。
她恰巧转身下台阶,丢红布到垃圾桶。
柱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眼看她准备抬头,它们拼命瞪大眼睛,暴凸出来。
悠扬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张默喜拿起挂脖子的手机接听:“……我起床啦……哦……要吃!我洗漱好就过去!”
奶奶炒当地的特产粉条做早餐,张默喜舔了舔上唇,心花怒放地去卫生间洗漱。
柱子的眼睛持续怒瞪,瞪到她换好休闲的T恤和短裤。
短裤露出白得发出荧光的双腿,柱子的眼睛移开视线。
没多久,余光瞧见她满怀期待地出门。
“……”
到了晚上,张默喜万万没想到,山多树多的农村还有一个大缺点,就是电压不稳定。
老房子停电了。
她借着手机的电筒,找到丧礼上没用完的红蜡烛,百无禁忌地点燃,端去卫生间照明。
烛光昏昏沉沉,水声淅沥沥,她背对墙上的影子洗头。
阴冷的风吹灭蜡烛,卫生间陷入漆黑。
闭眼洗头的张默喜没有发现,仔细地冲洗干净洗发水,卫生间飘满草药的清香。
直到她洗完头发,眼前黑漆漆的,才发现蜡烛灭了。
幸好村里安装了几盏路灯,她勉强看清楚毛巾挂在哪里,沐浴露放在哪里。
她扯下的毛巾没有毛毛的手感,反而滑腻。她瞅两眼,勉强看清楚是毛巾的粉色,便包起长发。
停电用不了吹风机,她找出手电筒,回卧室抱着木吉他弹琴,等待长发自然干。
闲暇的时候她不爱用吹风机,因为吹得发梢干燥开叉,她喜欢一边作曲,一边等长发自然干,省去焗油美发的钱,而且这个时候的灵感最充沛。
手电筒照射五线谱本,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动琴弦。
忧伤的旋律使她想起大爷的话。
“你的青龙伏形命格虽然先天不足,现在也没公主了,但是当上大明星是没问题的,到时我去哪个地方办事都能听见你创作的歌曲。”
张默喜苦笑。
大公,你算错了,现在我连十八线歌手也不是。
十九岁从唱作比赛出道,夺下冠军与音乐公司签约六年,被誉为“天才唱作人”。
出道至今,她只发行过一张专辑,虽然大卖,可是从东家约满离开后,专辑的后续收益没她份,以后演唱还得跟东家买演唱版权,相当于离婚后孩子不归她,要探望就得支付赡养费并恳求对方允许。
幸好词曲的版权在她手里,别人要改编就得付她钱。
不过没有机会了吧,东家和对家雇大量水军铺天盖地黑她本人和作品,要断绝她的音乐之路,甚至搞臭她的名声。
这两年,不断有人打电话、发私信辱骂,还有属性不明的人给公寓楼的大门泼红油漆,在外墙写侮辱的词语。
好几次深夜,她站在窗边凝望楼下的街道,想学自由自在的小鸟展翅高飞。
她已经踩上窗台,向前迈一步就能飞走。
很巧,妈妈打电话来问她回不回去过年。
她想起才上大一的傻不拉几的弟弟,想起白头发变多的父母,想起爷爷奶奶每年期待他们回去过年的表情,最后想起小时候摔倒,被大爷笑眯眯地抱起来。
“大喜啊,疼不疼呀?”
“疼……”
“疼就对了,哪个人摔倒都会疼,记得爬起来就好。我们大喜啊,以后会很厉害哦。”
“真的吗?”
“真的,如果大公骗你就变成小狗。”
那一晚,她握紧手机蹲在窗台上面,对着远方的妈妈痛哭。
天亮后,她卸掉所有社交软件,留下扣扣和微信通讯,退租京城的公寓,搬回广城的家住。
如今,她学网红歌手与音乐平台签约,自由创作,以前的死忠歌迷回来支持她。不过她依然是一块肥肉,每发一首新歌就圈一波新的歌迷,遭到老东家和对家眼红,锲而不舍地黑她的新作品。
“大公,一直说要给你创作一首歌,没想到……”她笑了笑:“这首新歌为你而写。”
话音刚落,手电筒突然熄灭,卧室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她一怔,打开手机电筒照明,拆开电筒的电池盖。
有时候,把两颗电池换位置,还能使用一阵。
然而,两个电池格是空的,根本没有电池。
有鬼。
她这才寒毛倒竖,头皮发麻。
张默喜果断放下木吉他,拿走手机,冲去隔壁大爷的卧室。
大爷的卧室有老子的画像,也有关羽和张飞两个护法神的画像,能辟邪。
“……”
砰砰砰!
她刚跑进来,有东西从外面拍打主卧的窗户。
“呵,进不来所以拍窗吧。”
“……”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完蛋,连其他房门也噼啪作响,不绝于耳,组成灵异交响曲。
她蜷缩坐在大爷的床上,环抱双腿听交响曲。
那东西比她想象中有耐心,演奏到深夜十点多,左邻右里没有人敢来投诉扰民,连隔壁屋十表叔养的大黄狗也没有吠一声。
她有预感,它会演奏到天亮,今晚她别指望睡觉。
不行,她要住三个月,每晚不能睡觉还得了?
回爷爷家睡?
她思前想后,坚信大爷要她住三个月就有转机的理由。她深呼吸,找到书柜里教画符的书籍,抱着迈出大爷的卧室。
哪知,门外变成长长的走廊,两侧是雪白的墙壁。
天井不见了,正堂不见了。
她回头看,大爷的卧室也不见了。
……来都来了,她不找到闹事的东西不罢休!
张默喜沿着长长的走廊走,打着手机电筒照明,两侧的柱子朱红如血。走廊的尽头出现两条岔道,她犹豫一秒,选择左边的岔道走。
大门在左边,她赌一把。
终于墙上出现一扇门,她打开一看。
是卫生间,打扰了。
她继续走,遇到房门就打开,虽然没遇到大爷的卧室,但遇见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
她越过两扇花鸟屏风,被黄花梨木的洞月罩式架子床吸引。
电视剧才出现的古代床,圆形的洞门后露出床榻,四边悬挂轻盈的白色帐幔。
左墙摆放落地的木柜,里面全是现代的书籍,前面的低矮案几摆放文房四宝。
张默喜了然是“客”住的卧室,慢悠悠地走动,抚摸架子床镂空的洞门。“这个房间真不错,你再装神弄鬼不出现,我今晚就霸占你的房间!”
呜——
阴冷的狂风冲开房门,她长发乱舞,隐约看见红色的身影。
对方刹停在她的跟前——翻开的书对准他,上面画了符咒。
他厌烦地看向符咒,用长长的红色指甲推开书。
“于我无效,滚出去。”
大喜:我喜欢这张古代的床!
晏柏:以后一起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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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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