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你走过的路,
与你有关的那些心情,就渐渐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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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客户公司出来,程巷抬腕看一眼钻表:“时间还早,陶老师方不方便带我在港岛转转?”
陶天然不客气的说:“不方便。”
程巷:……
她眼尾微微往上勾起来:“那我这样问吧。如果有个旧识,跟陶老师一同来港岛的话,陶老师会带她去哪些地方?”
程巷本以为陶天然不会回应。
毕竟陶天然是那样冷漠的一个人。
可也许她说“如果有个旧识”的语气,带着三分怅然。
程巷也不知陶天然为什么肯坐下来,在街边一组桌凳,掏出包里一叠稿纸和万宝龙钢笔。
低头,将一缕垂落的黑发勾回耳后,清瘦的腕子压住稿纸。
程巷坐在她对面,没看她,远眺着她昨夜坐着喝红酒的那张长椅。
港岛节奏这样快,人人自身旁路过都步频迅捷,一缕冬日阳光洒落,唯独陶天然钢笔沙沙的声音似落雨,罩住她和程巷所坐的这一小片。
时光在这里慢下来,好似雨雾朦胧间,伸手去捉不可追的往事。
程巷回眸,看陶天然俯首画地图。她那只万宝龙年头太久了,不知为何始终不换,溢出的墨印在中指边缘。
一缕长发又滑落下来,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陶老师。”程巷忽然道:“其实我昨晚看到你喝酒了。”
她指指那张长椅:“就在那。”
她问:“是有什么过不去的事么?”
“没有。”陶天然将稿纸递过去,笔帽旋上:“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事该被定义为过不去的。”
程巷微一怔。
低头,缓缓挑唇:“我有。”
陶天然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程巷扬起脸的时候已恢复妩色笑颜,接过稿纸,垂眸去看。
“不是什么热门景点。”陶天然道:“只是我私人比较有印象的地方。”
“很好啊。”程巷视线描摹着那张蓝墨水手绘的地图,站起来很轻盈的一扬手:“那我走了。”
剩陶天然一个人坐在原处。
手腕下还压着那叠稿纸,也不知刚才预备画地图时,掏那么多张出来干嘛,好像有很多地方值得分享一样。
其实她记忆里留存的,也不过一条短短坡道。
这么微微走神的时候,港口的风一扬,那叠空白的稿纸自她腕下飞出,和被风拂乱的黑发一同在空中缭绕,如经年远去的蝶。
******
程巷捏着手绘地图,站在那条向上的坡道时,微微惊讶的张大眼。
陶天然家境惊人,港岛豪门千金,父母迁居邶城开家族企业的分公司,她才随之转到邶城,这是后来附七中人人知道的事。
程巷以为陶天然的地图,会引她通向豪宅半山。
事实上她此刻站在这里,眼前一条至平凡的坡道,道旁垒着矮矮红砖墙,黑色铸铁雕花残存维多利亚时代的风味。
正值黄昏,坡道上有背着蓝色书包的孩童沿墙根走过。
程巷与他们逆向而行,站在一家生意颇好的店门前等一只现烤的蛋挞。更深处是晾尿布的挤拥民居,婴儿啼哭声传来。
程巷远眺一眼,不知谁人住在那里。
“小姐,你的蛋挞。”店主的普通话有些烫嘴。
“谢谢。”程巷慌忙接过:“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哪里可以买到鸳鸯奶茶?”
“没有啦,你看这里,住的人都不多啦。”店主手指随意划向周遭。
程巷点点头。
她本以为初来港岛,会是在和陶天然分手的第五年,在她发现自己终没再梦见陶天然的那一天。
她会坐在街边一爿小店,很文艺的点一杯鸳鸯,耳朵里塞半边耳机,留半边耳孔听港岛繁华的车水马龙。
耳机里的女歌手用粤语喃喃清唱:“岁月长,衣裳薄。”
却原来,程巷再没那么长那么长的岁月了。
她再没足够长的岁月去忘却陶天然,也没了以“放下”为名的心情、去寻一杯鸳鸯。
她只是坐在低矮的路槛,蹬掉她其实并穿不惯的高跟鞋,光脚踩在沥青坡道上,齿间蛋挞甜得发腻,酥皮一碰似簌簌而落捡拾不回的心情。
******
陶天然和程巷是晚班机回邶城。
收拾行李的时候,程巷没预计陶天然主动说话,却听她在身后问:“玩得怎样?”
“什么?”程巷回眸。
“我画给你的地图。”
“哦。”程巷笑着点点头:“就是很寻常的坡道,旁边铸铁围栏里栽着紫薇,有卖牛杂和蛋挞的小店,小学生放学的时候生意很好。”
陶天然翕动了下睫毛:“是,很寻常。”
程巷的心不知为何抽痛起来。
其实穿越后她面对陶天然,情绪一直控制得还算不错,只是此刻最后的暮色悬在天边,映亮陶天然清淡的一张脸。
古人说“当时只道是寻常”。
可即便写下这句诗的古人,也没有程巷这样的体会,说“寻常”二字的时候,心脏都在随喉音轻颤。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陶天然,又怎么知晓,“寻常”是多么珍贵的一个词。
“陶天然。”程巷喃喃叫她。
陶天然的肩线微一滞。
“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就好。”
“为什么?”
程巷沉默数秒,终是说:“让我看你一会儿。”
嗑哒一声,是陶天然轻轻拎起脚腕、高跟鞋撞到墙面的声响。可她最终缓缓站定,站在原处,站在一片寻常的夕阳里。
她起先低着头。
接着抬起来,逆光望向程巷。
程巷站在原处,并没有向她走近一步。看着她,只在看着她。
不知多久以后,程巷笑了。
“好了。”程巷轻轻的说。
******
秦子荞对这个世界很不解。
不仅对酷爱末世文学的自己、最终接了妈妈的班成了动物饲养员不解,也对余予笙这么个千金大小姐,出差回邶城第二天、就蹲在她家的电脑椅上吃薯片这件事不解。
虽然这人穿着软缎衬衫配阔腿西裤十分的职业,卷发红唇御姐范儿。
但视线往下移,发现她将西裤边脚不甚在意的卷起,活像预备下河摸鱼。
秦子荞问:“你为什么要蹲着?”
程巷嚼着薯片咔嚓咔嚓:“这样放松。”
哎哟喂,薯片渣渣全掉秦子荞的电脑椅上了。
秦子荞蹙眉:“你为什么要吃大白兔味的薯片?”
“因为这样我觉得生活,”程巷继续嚼着薯片咔嚓咔嚓:“有点甜。”
这……秦子荞眉蹙得更深:以她不宽的眼界,生活中除了程巷曾爱吃奶糖味薯片,这位余大小姐是硕果仅存的一位。
程巷沾满调味粉的指尖一点玄关:“哦对了,在港岛给你买的包,带过来了。”
“又买包?”秦子荞一怔,望向玄关,又是某著名的户外品牌。
“嗯,顺手,你要是不喜欢就挂咸鱼,卖了换钱。”
“你这样我真的很怀疑你是杀猪盘。”
“你有什么可骗的。骗你在动物园养的卡皮巴拉吗?”程巷继续把薯片屑屑掉在秦子荞的电脑椅上。
“嘿!”秦子荞眉毛一扬,不乐意了。她,秦子荞,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只做三件事:在动物园养卡皮巴拉,在阳台种小葱,在沙发上看末世小说,不容人诟病!
程巷:“不是人人都说,想有一个有钱的闺蜜包养自己吗?”
“虽然但是,你也不是我闺蜜啊。”
“你就当我是吧。”程巷道:“咱现在不是结成战略同盟了吗?”
“说起这个。”秦子荞抓起一旁的沙发靠垫抱进怀里:“你跟陶天然进度如何?不都住一个房间了么。”
“没进展。”程巷舔舔嘴皮。
“啊为什么?”
“其实吧,我不知道怎么追人。”
“不可能。”秦子荞狐疑望向她:“你拖我去酒吧那天,我看你在舞池里给陶天然抛媚眼。那小眼神儿,一套一套的。”
“那是装的。”
“哈?”
程巷挠挠头:“就是抛完媚眼之后呢?我就不会了,她也不接招啊。”
秦子荞视线在她周身兜一圈:“你不是说要直接吗?你这身段,不会灵活运用一下?”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程巷压压下巴:“可勾引人的姿势应该怎么摆啊?就是那种,勾引人于无形,又不显得刻意那种。”
她从电脑椅下来,把卷起的裤脚垂放回去。
秦子荞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你能先洗个手么?”
程巷抽张纸巾将指尖抹净,起身,扒在秦子荞家的门框上:“这样?”
“你怎么那么像动物园里的大马猴?”秦子荞叹口气:“手脚僵硬成这样,不如我给你放音乐,你先做段第八套广播体操吧。”
“嗨。”程巷自己也有点尴尬,坐回电脑椅上,翘着小腿旋半圈:“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勾引嘛。”
穿越之后,那些眼角眉梢和小动作里流露的魅意,都是属于余予笙的。
但真到了面对陶天然的时候,余大小姐的风情动作好像都失了灵。让程巷禁不住怀疑:看起来像只花蝴蝶似的余大小姐,莫非也是只纸老虎?
秦子荞抱着靠垫:“要不这样,我给你讲讲小巷当年是怎么追陶天然的。”
“不要!”程巷差点没从电脑椅跃起来。
“你那么激动干嘛?”秦子荞瞥她:“小巷那虽是失败的经验,但怎么说也是经验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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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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