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缭眉心一跳,像被开水烫到般,遽然收走了自己的手。
“让你上个药而已,又不是逼良为娼,至于如此大惊小怪。”游春音看着纪缭的反应轻笑,又忍不住逗人,“我瞧你面对那么多魔兽都很冷静,怎么面对我,就变得这么不淡定。”
“......”纪缭横目,掌心握拳。
他才没有不淡定。
他只是不愿触碰这个水性杨花、诡计多端的轻浮女修。
身上的黏糊血迹着实难受,游春音只好自己动手,她视若无人地解开了腰带,紫纱云衫顿时从贴身变成松垮。
居然当着男子的面脱衣裳,合欢宗果真孟浪放肆,不知检点。纪缭的视线恍若碰到了毒物,刻不容缓地别过了脑袋。
游春音褪下左边肩膀上的衣服,露出血迹斑驳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掏出手帕试图擦拭,但伤口靠近后背,她伸长了目光也够不到。
“小哑巴,我看不到后面,你帮我瞧瞧。”
见纪缭没有动静,游春音语调幽怨地说:“没良心的小混蛋,我这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也没让你报答,只让你帮忙处理伤口都不愿意,真是叫主人伤心。”
说罢,她挪了挪身子,凑近到纪缭面前,逼他正视自己。
面前女子的肩膀纤细白皙,左后肩绽开了一个殷红色血洞,在雪色肌肤上格格不入,触目惊心。
那么薄的肩,那么弱的身体,若非当时有缚灵锁抵挡了一下攻击,估摸整个人都会被锋利的獠牙刺穿。
纪缭不禁回想起那惊险万分的一幕,回想起游春音不顾一切地挡在他身前。
甚至回想起前几日,他意外从游春音的床上醒来,后来合欢宗的小弟子告诉他:“你生病了,我们宗主一直在屋里照顾你,为了你两天两夜都没有合过眼。我们从未曾见过宗主对人如此上心,你运气真好,可千万不能辜负了我们宗主。”
思及此,纪缭忽然鬼使神差地拿过游春音的手帕。
“......嗯?”游春音回头看他。
纪缭不耐烦地按住了游春音没受伤的右肩,示意她不要再乱动。
随即纪缭施了一个小法术,将手帕用温水浸湿、拧干,然后拿着手帕替她擦拭伤口周围的斑驳血迹。
“疼,你要温柔点。”游春音道。
“......”真娇气,纪缭腹诽。
虽然紫瞳里蕴满了暴躁,但他手中的动作却格外地轻柔,每一下都很小心细致。他觉得面前的女修就像一个华而不实的瓷娃娃,稍微用力一捏就会碎。
后肩传来阵阵温热之意,粘腻的肌肤慢慢变得干爽,游春音感觉舒服多了,得寸进尺地吩咐:“别忘了上药,我可不要留疤。”
就当作还你。
纪缭闭了闭幽暗的双眸,拿起伤药继续凝向游春音**的雪肩。
少顷,上完了药,游春音赫然从里衣撕下一块干净的布,又丢给纪缭新任务,“给我包扎,包好看点。”
“......”纪缭捻着轻纱薄布,手指骨节用力到泛白,女子的贴身衣物散发着一股清甜撩人的昙花香,不禁引人遐想那曾包裹的柔软。
僵愣了好一会儿,纪缭才咬牙展开布条,将目光缩至最小,只聚焦游春音嫣红的伤口,不看她身上任何一处其他地方。
细长的浅紫色轻纱覆上肩膀,从手臂下方穿到前胸,再缠绕回到肩膀,如此循环了几圈。
很简单的动作,却让纪缭如坐针毡。
游春音敏锐地察觉到少年微颤的手,扭头望去,只对上了一双阴沉沉的紫瞳。她忽而很想细看对方的表情,于是伸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纪缭动作一滞,俊美的脸庞浮满了晚霞似的绯红艳色,压根来不及散热,就这么明晃晃被游春音发现。
“脸红成这样啊,小哑巴。”游春音弯起明亮而狡黠的眼睛,调笑道:“你这副模样,若别人不知,还以为我们是在做什么羞羞的事呢。”
......闭嘴。
纪缭眸光压抑,快速给布条打了一个结,完成煎熬的包扎。
游春音拢了拢松松垮垮的上衣,看着纪缭紧绷的侧脸,好笑道:“幸亏我伤的是肩膀,倘若伤的是胸口,那我家小哑巴就要熟透了。”
闻言,纪缭羞愤地甩给游春音一记眼刀,旋即又立马扭过了头。
因、因为那女修竟准备换衣服!
游春音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套新衣裳,没有任何预兆,就开始宽衣解带。
静谧的山洞内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纪缭屏气凝神,可那声音就像千万只蚂蚁钻进他的身体,酥麻得如凌迟般难受,还不如给他一刀痛快。
游春音向来不惧世俗的目光,也不怯展示自身的美,反正他人只能看看,又得不到,她从不会觉得有所吃亏。
而且她清楚以纪缭高傲倔强的心性,估计宁愿瞎了眼睛,也不愿意看她一眼,于是便更加肆无忌惮地现场更衣。
直到她更换完毕,穿戴整齐,少年仍背着身,一动不动。
一个天生坏种却如此正经。
游春音梳理着长发,忍不住揶揄,“小哑巴,我换好了。这方面你倒是学得和兰宁仙君很像,君子端方,非礼勿视。”
一听到沈兰宁的名字,纪缭本就阴郁的脸色变得愈发阴鸷,脑中冲出一股火气,陡然转身,扼住了游春音的脖子。
浑身暴戾的气息在告诉着游春音,他不是沈兰宁,他们不一样。
“刚夸你懂事,现在就又不听话了。”游春音早已习惯纪缭对自己不加掩饰的杀意,面容十分泰然,叹息道:“训狗之路真乃任重道远啊。”
“脖子疼......”
纪缭怔怔地松开了手。
他总是被游春音的三言两语搅混了神智,情绪一下就不受控制。
不行,他不能再这样被她影响。
纪缭后退了几步,捡起被游春音取下的面具重新戴上,遮住神色复杂的一张脸。
游春音环视着空荡荡的山洞,这时才想起了一个人,问道:“纪北泯呢?”
她记得昏迷前纪北泯是和她在一起的,怎么如今人却不见了。
“你把他如何了?丢去喂魔兽了?”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萱族之间肯定有关系,而且纪缭对纪氏明显是有恩怨的。
纪缭俊眉一敛,眸色凝重。
半时辰前,他确实打算杀了纪北泯。
给游春音施法处理完伤口后,他便看向了地上昏迷的纪北泯。
那张脸让他想起了许多面孔。
过去的愤懑、痛恨、不甘霎时揉杂在一起,引爆了他的思绪,他决绝地抬手,正准备夺走纪北泯的性命。
岂料就在这时,他瞥见了纪北泯腰带上悬挂的一枚玉佩。
双鱼形状,翠玉雕刻。
纪缭挥手,玉佩便凌空飞起,落到了他的掌心。他翻看着玉佩,玉佩背面果然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彤”字。
一张少女的脸庞从深埋的回忆中浮现脑海。
“我想将这玉佩送给我爱慕之人,希望他能和你一样,遇到善待他的朋友......”
呵呵,原来那人竟是纪北泯。
纪缭鄙夷地扯扯嘴角,感叹老天一向可笑的造化弄人。但终是顾念从前的一丝恩情,最后他忿忿收了手,抱起游春音头也不回地离开。
须臾,纪缭从回忆中抽离,抬手指挥沙子在地上冷冷写道:“与你无关。”
“我来救了你,我们之间可是过命的交情,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怎么与我无关。”游春音有理有据地反驳。
过命的交情......纪缭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他不信这女修觉察不出他的杀意,还谈何虚伪的交情。
游春音当然明白。
当时听到哨子声,情急之下她来不及思索,而且纪缭是很重要的任务对象,眼下还不能死。
她敢那么莽撞地挡在纪缭身前,也是赌未完成黑化任务前,天道不会让她下线。
而现在只要细想,就会知道纪缭不可能会向她求救,也不需要向她求救。
那么吹响哨子,便只有一个原因——他是故意将她引来,遭受魔兽围攻。
未来的大魔王果然手段狠辣,想必他那些前任主人就是这么被他一个一个弄死的。
但游春音并不打算撕破脸皮,而且她的奋不顾身,似乎意外地弄巧成拙,动摇了纪缭的杀心。起码他没有在她受伤时补刀,甚至还破天荒地为她疗伤上药。
“小哑巴,你吹响哨子,我很开心。”游春音语调柔和,微笑道。
看着游春音的笑容,纪缭只觉一身戾气犹如打到了棉花上,非但无法倾泄,还被缭乱了心神。
“走吧,去找小弟子们,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魔族,他们估计要被吓死了。”游春音抬脚正要离开山洞。
纪缭皱了皱眉,挥出一道灵力写字,同时挡住了游春音的步伐。
地上写着:“你留在此处。”
他带游春音来山洞,是为了把人放在这里歇息。她肩上的伤虽然已经止血处理过,但对于灵力低微的修士而言,仍是一个很重的伤,需要静养恢复。
游春音看着脚边的字,却没同意纪缭的决定。她唤来缚灵锁,绑在了自己和纪缭的手腕,“不,我要亲自去找人。而且,我不会再让你丢了。”
纪缭冷哼了一声。
受伤了还如此爱折腾,随你的便。
孰料紧接着,游春音突然搂住了他的腰,还把身子靠过来。
“......”这女修又在做甚?!
游春音抬头对上纪缭的眼眸,开口的语气非常理所应当,“我伤口疼,没力气走,反正你都抱我走了那么久,不在乎再走一段路。”
敢情把他当成了坐骑!
纪缭怒目相向,想将身上黏着的人儿狠狠推开,可一看到她薄纱下包扎的伤口,紧握的拳头就骤然变得软绵无力,怎么也抬不起推人的手。
见纪缭一直僵愣着,游春音拍拍他的胸口催促,“出发,走呗。”
纪缭咽了一口闷气,最后不情不愿地揽过游春音的背和腿弯,将她打横抱起,旋即纵身一跃,飞离了山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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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伤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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