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昭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察言观色的好手,她眨了两下眼睛朝着面前的人重新看过去。
果然,此刻的白笙已经换上了她平时的表情,朝着二人狡黠一笑:
“大长老?这不是巧了吗,灶房的人刚叫我来尝个菜,”白笙说着,低头看了一眼师徒二人手上的竹篓:“今儿晚上还有鱼啊?”
白若昭没说话,下意识侧脸看向身边的白鹤。
白鹤平日里就对白笙吊儿郎当的作风很是看不惯。
作为整个太白宗的大长老,白鹤在太白宗绝对是万人之上,但不知道怎么的,白若昭就是觉得他拿白笙没办法。
果然,白鹤眉头微蹙,板着脸看着台阶上这位惯会误人子弟的小长老,低声呵斥:“成何体统!”
白鹤平时就很严厉,生起气来更是吓人,虽然不是对她,但白若昭还是下意识僵直了身子顿在了原地。
反倒是作为当事人的白笙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白鹤的话充耳不闻,侧身给二人让出了一条路。
这意思是不想和白鹤争辩。
白若昭有时候真觉得白鹤上师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白笙上师手里。
他总是一副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果然,白笙让出路之后,白鹤还真就提步走上了台阶,没再回头看她一眼。
——
今日是考试的日子,作为太白宗养子们在太白山上唯一的一次整体性的考核,这场考试将决定他们的去留。
白若昭到达圣殿坛场的时候,周围已经聚满了人。
参加这次考核的人并没有这么多,大部分人应该只是来看热闹的。
她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的石桌旁找到了一个空位。
刚走进,发现旁边坐着两个熟人。
白林之有时候真的不懂自己的这个好友,他耐心地将手边的水递到了白方回的嘴边:“至于吗?不行就不行呗,咱下山入世了仍然是好汉一条!”
白方回的右腿不停地在桌下抖动,接过水就往嘴里猛灌,完全听不进去白林之在说什么。
“况且我听说山下可比咱山里有意思多了,他们会过节、吹糖人儿、放灯笼,对了,还有说书的人专门跟他们讲故事!”
白林之在旁边说个不停,白方回终于忍不住“嘭”地将竹杯砸到面前的石桌上。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下过山?”
养子们自从被领养之后就没再出过禁地了,更不用说在山上出生的白林之。
他连山下那个世界的边都没摸到过!
“我师父跟我讲的啊!她不会骗我的。”白林之没有生气,抬手将差点滚落到白若昭手边的竹杯扶正,然后冲着她抱歉地笑了一下。
白林之的师父是白笙,跟他们讲这个倒也合理。
但是白方回并没有因为这些小玩意儿就心情得到缓解。
山下没有他认识的朋友,万一过节的时候没人叫他呢?糖人要自己吹吗?万一他学不会吹糖人儿呢?万一他不知道在哪里放灯笼呢?还有说书的,他到底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说书的?
山下的一切对于他都是未知。
未知意味着无法掌握、意味着恐怖、意味着……
“啪!”
陷在自己思绪的白方回被吓了一跳,二人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发现是白若昭一掌拍碎了再次歪倒的竹杯。
眼见俩人看过来,白若昭无辜地看着他们,指了指桌上的碎片,解释道:“它站不稳,我会赔给你们一个的。”
“倒...嘶...倒也是不用啦。”白林之悻悻地摆了摆手。
开玩笑,白若昭这样子谁敢叫她赔。
白方回连哼哼都不敢哼哼了。
“我会赔一个。”
白若昭以为俩人在跟她客气,但确实是她没反应过来,看着竹杯滚过来一下没控制住力道。
是她的错。
“啊?”
“啊?”
白方回和白林之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里的怪异。
还有逼着要赔东西给他们的人?
“好......的?”
白林之试探性地回答,等看到白若昭移开视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噔”
“噔~”
“噔~~”
白方回的思绪才刚被白若昭的那一掌转移走,高台上的定安钟响了起来。
“走吧,考试要开始了。”白林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手拍了两下白方回的肩膀,当作安慰。
白方回撇嘴,低头跟上白林之。
四周的人陆续自觉地往圣殿堂门前的坛场聚。
白若昭也站起身,被人流裹挟着向目的地走。
她边走边侧头向圣殿堂前的高台上望去。
高台之上,六位太白长老陆续登上高台。
长老们身着无缝素色长袍,垂手并排站立,看着台下乌泱泱的弟子们。
白鹤上师位于中央,年纪最小的白笙上师一改往日形象,同样庄严肃穆地站在最旁边。
她再怎么说也是太白宗的纯血后人,对圣殿堂、对自己身份所承担的责任、对考核的尊敬还是有的。
这些是太白宗延续千年的信条,她从没想过要打破它。
台下的弟子很多,但至少三分之二只是来看热闹的。
他们有的已经考过了,有的还没到年纪。
四周的人自觉给要参加考试的弟子们让出了中间的空地。
白若昭找了个位置站定,抬眼看向了她日思夜想的圣殿堂。
意外地,她看到了长老们交接灵虚竹简的一幕。
她对灵虚竹简很熟。
灵虚竹简由灵虚竹制作而成,展开后,写于其上的文字可漂浮于半空之中,若在其上作立体画,画面展开悬于空中之后,人可以从各个角度无死角地观察画作。
若是滴一滴指尖血在灵虚竹简之上,这个灵虚竹简便会成为你的私有物。
白若昭盯着从白鹤手中逐渐传递到白笙手中的灵虚竹简,关于灵虚竹简的一切信息突然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这段时间她复习知识点太刻苦了,现在只要看到考点,脑子就下意识地背诵了出来。
但是现在还没到用脑的时候。
白若昭摇了摇头,企图暂时放空自己。
高台上,接到灵虚竹简的白笙看起来很惊讶,身边的长老侧头和她说了些什么。
短暂的错愕之后,白笙深吸一口气,脸上显出平日从没出现过的紧张神情,抬步从长老的队伍中走出。
“噔——”
又是一声定安钟声。
台下吵吵嚷嚷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决定他们命运的考试,现在开始了。
众弟子屏息看向高台上握着灵虚竹简的人。
三年一届的考试,每一届由一个长老负责主持,围在外面年纪稍长的人看见是白笙握着竹简出来,有些惊讶。
她太年轻了,一般来说,成为长老二十年内是不可能主持考试的。
“咳咳。”
台上的白笙轻咳一声。
瞬间,妖风四起。
白若昭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从四面八方袭来,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五脏六腑都传来了窒息感,白若昭憋着一股气,眼看着自己的双脚被这股力量带离地面,几乎快要让她摔倒。
她赶紧尽量屈膝放低自己的重心,奋力地移动自己的右手,“噌”地一声快速取下腰间的长剑,翻腕插入地面,借力稳住自己身形。
再抬头时,四周已经东倒西歪了一大片。
一道清晰的剑痕从她的剑下一直向前延伸出两三米。
周遭的力量骤然消失,哀嚎声四起。
白若昭重新落回地面。她稳了稳脚腕,站直身子后才将剑收回腰间,观察起四周来。
仍然保持站立的人不算少,突如其来的妖风没人有心理准备,白若昭环顾四周,发现原本挤在一起的众人,此刻却变成了环形的整齐队列,众人之中,一块圆形的空地被保留了出来。
白若昭跳过身边的人看向外围。
周围看热闹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股妖风的存在。
那对于这股妖风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果然,高台之上的白笙上师嘴角轻扬。
身后的长老们看到台下东倒西歪的弟子们,扭头挑眉对视。
不愧是年轻人啊,手段就是比他们的手段野。
外围稍稍年轻一点的弟子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只能询问站在旁边的师兄师姐们。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都摔倒了?”
师兄师姐们收回自己的下巴,悻悻地撇了撇嘴:“这是临试。”说完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幸亏我当年考试的时候,主持的长老不是白笙上师,”
“什么是临试?”
没等师兄们回答,高台之上的白笙看着台下的弟子们基本都站起来后,勾唇轻笑:
“此为考核的第一项——临试,以察机变。”
从定安钟响起的那一刻,考试就已经开始了,此后的每一项都可能是考核。
白若昭也看过几次考核日,没想到这次的临试从现在就开始了。
临试考察临场反应能力,说是考核的第一项,其实只是一个加分项而已。
正在拍打着白袍上尘沙的白方回懊恼地加大了力度。
站在他不远处的白林之侧头看着白方回,手舞足蹈,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每个人的四周已经被长老们施下了空墙,声音被阻隔在了每个人自己的单间里。
高台上的白笙手握灵虚竹简走下高台,朝着众人中心的空地走去。
站定后,她摊开了竹简。
瞬间,无数个字从灵虚竹简中跃出,映在半空之中。
众人抬头往天上望去
——那是本次的考核须知。
白笙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本次考核,限年十五到年十八的弟子参加,如果有哪位弟子误入了考试场,请传音于我,待核实后会让你离开。”
白方回此刻很想举手。
白笙接着说道:“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开始今日的考核了。”
等待了片刻,环顾四周后,白笙终于开始了今日真正的考核:
“太白考核共有两个部分,笔试和实践。
笔试检验各位对禁区内珍奇异兽的了解程度,实践则分为剑术和心流术。
当然,只有纯血后人才需要进行心流术的考核。”
心流术……
白若昭在心中默念。
这就是为什么宗门内总明目张胆地将弟子们分为山下养子和血脉后人。
太白山上的血脉后人有一项天生的能力——心流术。
他们可以通过训练,参透神秘莫测的心流术数。
完全掌握心流术的太白后人,可控万物为其所用。
可完全掌握心流术并不是一项易事,像台上的长老们一样可控风、气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作为太白宗养子,说到底他们只是山下的凡人,并非仙门后人,就算他们的剑术再怎么出神入化,那也只是剑术而已。
心流术是血脉之人的天赋,也是诅咒,因为这个诅咒,他们世世代代被困在这禁区之中。
但是拥有心流术的能力,并不代表就可以无障碍地使用它。
和白林之一样弱的纯血后人并不在少数,只不过像他这么喜欢和养子们混在一起的,确实不多。
白笙的话音刚落,两队人马手中端着灵虚竹简,从她的左右两边穿过人群向着她走来。
她点了点头,那些弟子们便穿插进入队伍之中,将手里的竹简一个一个发放给他们。
一个腰戴圆月形首阳石玉佩的弟子,端着满满的灵虚竹简朝着白若昭走来。
白若昭撇了他腰间的玉佩一眼,很快又别过头去,下意识侧腰将自己腰间那块崎岖不堪的玉佩藏于身后。
太白山上每个人都有一个由首阳石制作而成的玉佩。
玉佩用来给世人表明他们太白弟子的身份,同时也用来区分太白弟子的等级。
太白等级共包含五阶——一阶、二阶、三阶、圣殿堂和长老。
二阶大部分是养子、三阶大部分是纯血后人,圣殿堂更是被血脉后人包围,人数屈指可数,最后一阶的长老,只有高台上的五位外加站在空地上的白笙上师。
首阳石是太白山上才有的玉石,也只有长老们才有雕刻的能力。
在未参加考试之前,所有人都为一阶,腰间所佩都是一块崎岖、没有形状的枯石,考核之后,长老们会根据成绩为弟子们雕刻首阳石。
此后的每一次越级,都会让首阳石越来越规则、越来越圆润,直到最后拥有生命。
根据面前这人的玉佩判断,他应该是个三阶的弟子。
白若昭猛然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还没参加考试的弟子,心里莫名其妙的羞耻感瞬间荡然无存。
她正了正自己的身子,从对方手里接过了她的竹简。
男子将属于白若昭的灵虚竹简递给她,低声调侃道:“我听说过你,叫白若昭?你的题还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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