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开学第一天,校霸刘秦垚就被自己的名字公开处刑。
班主任点名:“刘秦垚(tǔ)?刘秦垚(guī)?”
全班哄笑声中,我小声纠正:“老师,是垚(yáo),三个土。”
他恶狠狠瞪过来时,我已经准备好被揍了。
没想到当晚收到陌生短信:“再叫一遍那个音。”
后来他把我堵在器材室,耳尖通红:“老子叫刘秦垚!三个土的垚……只准你叫!”
——多年后结婚证上,他的名字依然带着三个土。
高一新学期的第一天,空气里还残留着暑假尾巴上的燥热和一点新书印刷油墨的气味。高三(三)班的教室像个刚揭盖的蒸笼,嗡嗡的低语声和挪动桌椅的吱呀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对未知高中生活的试探和一点懒洋洋的意味。
刘秦垚踩着最后一声上课铃的余音,晃进了教室后门。
他个子很高,肩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线条,校服外套就那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里,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T恤。额前几缕略长的黑发随意地搭着,半遮住他微微下撇的嘴角和一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他走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拖沓,却又奇异地有种不容忽视的气场,像一头巡视新领地的、还没完全睡醒的年轻狮子。
教室里原本的嗡嗡声在他踏进来的瞬间,诡异地低下去一截。后排几个男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刘秦垚,这个名字在初中部就响当当的——不是靠成绩,是靠拳头和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虽然刚升高中,但“校霸”的名头,似乎已经提前预定了。
他对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视若无睹,目光懒散地扫过教室里那些还带着稚气的陌生面孔,最后定格在最后一排靠窗那个空位上。很好,清净。他几步走过去,把臂弯里的校服外套随意往桌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然后整个人重重地陷进椅子里,长腿一伸,架在了前排的空椅背上。那姿态,就差在脸上写上“生人勿近,老子要睡觉”几个大字了。
讲台上,顶着地中海发型的班主任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安静!都安静!点名了!」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头顶老旧风扇转动的嘎吱声。
李老师拿起花名册,开始一个个点名。「王强。」「到。」「李娟。」「到。」……被点到名字的学生站起来应一声,声音或洪亮或腼腆,带着新环境的拘谨。
刘秦垚对这些毫无兴趣,眼皮耷拉着,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打着,思绪早就飘到了篮球场或者校外哪条能让他发泄过剩精力的巷子。高中?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另一个更大的笼子罢了。
名字一个个念下去,很快到了「韩」字头。
「韩沫唯。」李老师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一个身影从前排靠中间的位置站了起来。那是个很纤细的女生,穿着合身的夏季校服,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微微低着头,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到。」声音不大,像初春拂过柳梢的风,温温软软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声音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意外地投入了刘秦垚心不在焉的湖面,漾开一丝微澜。他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皮,目光穿过前面几排黑压压的脑袋,落在那女生身上。只能看到个侧影,鼻梁挺秀,下巴的线条很柔和。名字也挺软,韩沫唯……他脑子里莫名地划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觉得自己无聊,重新垂下眼,手指敲得更快了些。
点名继续。很快就轮到了那个让李老师眉头打结的名字。
「刘秦垚(yáo)?」李老师念出名字,尾音带着点迟疑的上扬。他对着花名册上那三个叠起来的“土”字,显然有点拿不准这个生僻字的读音。
教室里一片安静,没人应声。
刘秦垚还沉浸在自己那点无聊的思绪里,压根没意识到是在点自己。或者说,他潜意识里觉得老师叫的“刘秦垚(yáo)”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听惯了别人叫他“刘秦垚”,至于那个拗口的“垚(yáo)”,在家也只有他那个讲究的老爸偶尔会正儿八经地叫。
李老师等了两秒,没听到回应,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扶了扶眼镜,凑近花名册,又尝试着念:「刘秦垚(tǔ)?」
“噗嗤——”不知是谁没憋住,漏出一点短促的笑声,像点燃了导火索。
教室里瞬间被一种极力压抑的、闷闷的哄笑声填满。几十道目光,带着好奇、戏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齐刷刷地投向最后一排那个睡得歪歪斜斜的身影。后排那几个跟刘秦垚相熟的男生,脸憋得通红,肩膀一耸一耸,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放肆,眼神里充满了“老大你完了”的幸灾乐祸。
「刘秦垚(guī)?」李老师显然有点急了,又换了个读音,声音提高了一度,带着明显的不悦。这个“垚”字像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三个土叠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哈哈哈……」「guī?乌龟的龟吗?」「三个土……是土得掉渣的意思?」这一次,笑声彻底压不住了,像开了闸的洪水,在教室里汹涌起来。窃窃私语声也嗡嗡地响起,充满了对那个奇怪名字和读音的调侃。
一股邪火“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刘秦垚的天灵盖!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瞬间燃起两簇暴怒的火苗,凶狠地扫视着整个教室,像被激怒的猛兽。他放在桌下的拳头瞬间攥紧,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都爆了起来。脸颊滚烫,血液全冲到了头顶,烧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
妈的!哪个孙子给老子起的破名!三个土!土!土!还他妈念guī?操!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咆哮,恨不得把那个给他起了这个倒霉名字的老爸揪出来揍一顿,再把眼前这些笑得前仰后合的家伙全都收拾一遍!他刘秦垚长这么大,打架没怂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公开处刑般的羞辱?简直是把他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踩!
就在他濒临爆发,眼看就要拍案而起、掀翻桌子的时候——
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的勇气,从前排清晰地响起,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教室里的哄笑声和嘈杂声:
「老师……是垚(yáo)。」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鼓起更大的勇气。
「三个土叠起来的垚(yáo)。」
是那个叫韩沫唯的女生。她依旧微微低着头,但身体坐得很直,侧脸能看到一点绷紧的线条。她说完,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小巧的耳垂迅速染上了一层明显的、可爱的绯红,一直蔓延到白皙的颈侧。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的哄笑、议论、嘎吱作响的风扇声,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凝固在刘秦垚暴怒的顶点和他骤然捕捉到那个声音的错愕之间。
他凶狠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束,就那么直直地、毫无缓冲地撞在了韩沫唯低垂的后脑勺和她那红得滴血的耳垂上。他脑子里那些暴戾的、要把所有人都揍一顿的念头,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声,漏了个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陌生的感觉。
不是愤怒,不是羞耻,是一种……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的懵。
刚才那股几乎要掀翻屋顶的哄笑声,在她开口之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是找到了新的爆点,骤然间又拔高了一个八度!笑声更加肆无忌惮,充满了“居然被女生当众纠正名字”的戏剧性调侃。
「哦豁!被女生教念名字了!」「三个土!垚(yáo)!哈哈哈记住了!」「校霸名字都念不对,笑死人了!」这些毫不掩饰的议论声浪一样拍打过来。
刘秦垚感觉自己的脸皮已经不是被踩在地上,而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炸!他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椅子腿在地上划拉出刺耳的噪音。他站得笔直,像一杆绷紧的标枪,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
在全班几十双眼睛灼热的目光注视下,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一种强压下去的暴怒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凶狠:
「到!」
他停顿了一下,像要把那个字嚼碎了咽下去,才又重重地补充:
「刘、秦、垚(yáo)!」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石头子儿,砸在地上邦邦响。说完,他那双带着余怒和极其复杂情绪的眼睛,像两道探照灯,又不由自主地、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劲儿,死死钉在了前排那个依旧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课桌里的纤细背影上。
妈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刘秦垚脑子里还在回旋着这句咆哮。
可在那一片混乱的羞愤欲死的滔天巨浪之下,一个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差点忽略掉的念头,却像一根顽强的小水草,不合时宜地悄悄冒了出来,轻轻搔刮了一下他混乱的心尖儿:
……她刚才说话那声儿……好像……怪好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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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三个土引发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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