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后那场摔得惊天动地的“护花”行动,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余波在校园里荡漾了好几天。刘秦垚胳膊肘上缠着的白色纱布,成了那场“壮举”最醒目的勋章,也成了他连续三天没在韩沫唯视野里晃悠的正当理由。
起初韩沫唯是松了口气。走廊上、食堂里、操场边,少了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和那束时不时就黏过来的目光,空气似乎都清爽了不少。她可以安心地和郑林讨论数学题,不用提心吊胆;可以安静地吃完午餐,不用担心突然冒出来一个粉蓝色小熊便当盒;甚至课间趴在走廊栏杆上看风景,也不会再被某个高大的身影“不经意”地靠近。
“看吧,我就说,”郑林用笔头点了点韩沫唯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世界清静了。某人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你面前就是个人形自走社死发生器,知难而退了。”
韩沫唯低头看着练习册上密密麻麻的公式,笔尖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食堂阿姨今天做的糖醋排骨似乎有点腻,她戳着饭粒,没什么胃口。课间趴在栏杆上,目光总会下意识地在楼下攒动的人头里扫视一圈,像是在寻找某个特定的目标,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第三天下午的自习课,韩沫唯正对着物理题发呆,前排传来一阵压低的笑闹声。她抬起头,只见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看手机,笑得花枝乱颤。
“天哪,还有人做了动图!”
“哈哈哈太损了!‘校霸の滑铁卢’!”
“配文也绝了——‘本想做她的盖世英雄,奈何踩中了命运的水瓶’!”
韩沫唯心头一跳,瞬间明白她们在看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教室后门的方向——空无一人。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担忧的情绪涌了上来。他现在在干嘛?伤口还疼吗?那些帖子……他看到了吗?会不会更生气了?
“木木,”她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郑林,“你说……他胳膊上的伤,要不要紧啊?”
郑林从厚厚的竞赛题集里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探照灯,直直照进韩沫唯有点心虚的眼睛里。
“谁?”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明知故问。
韩沫唯被看得脸颊发烫,抓起橡皮擦假装擦掉一个并不存在的错误:“……就……刘秦垚啊……”
“哦~”郑林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意,“这么关心人家?前两天不还说世界清静了挺好?”
“谁关心他了!”韩沫唯立刻反驳,声音却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引来前排几个同学的侧目。她赶紧低下头,声音又弱了下去,“……我只是觉得……他是因为给我加油才摔的……有点……过意不去……”
郑林没接话,只是用一种“我信你个鬼”的眼神看着她,看得韩沫唯浑身不自在,仿佛心里那点连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明白的小心思,已经被他扒开摊在了阳光下。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韩沫唯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和郑林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校园广播里放着轻快的流行音乐,空气里弥漫着放学的轻松气息,但韩沫唯却有点心不在焉。
郑林侧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大不小、刚好能引起周围零星几个同路同学注意的音量开了口:
“沫沫,那个刘秦垚,”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刻意的困惑,“最近怎么蔫了?三天没见人影了。该不会是因为运动会出糗,觉得太丢脸,没脸见你了吧?”
韩沫唯脚步一顿,愕然地看向郑林:“木木!你胡说什么呢!”她的脸“唰”地红了,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郑林像是没听见她的抗议,自顾自地继续分析,声音依旧清晰:“不过说真的,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夕阳的金光,“这迹象简直不要太明显!你看你一出现,他就跟装了雷达似的,眼神‘嗖’地就锁定你了,耳朵还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啧,那反应,瞎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木木!”韩沫唯又羞又急,伸手去捂他的嘴,“你再胡说八道我生气了!”
郑林灵活地躲开她的“袭击”,反而提高了点音量,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路边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可惜啊,智商是硬伤。追女孩子的手段也太菜了。送个便当能毒死人,加个油能把自己加进医疗站当**背景板……这操作水平,啧啧,基本告别自行车了。”他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怒其不争”的惋惜。
梧桐树宽大的树干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猛地一僵。刘秦垚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郑林这个死眼镜仔!居然敢在背后这么编排他!还当着韩沫唯的面!他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揪住郑林的衣领了!但更让他心脏狂跳、血液逆流的是郑林前面那句话——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韩沫唯听到了!她肯定听到了!她……她会怎么想?会觉得他可笑?还是……他屏住呼吸,耳朵竖得老高,紧张地等待着韩沫唯的回应。
“郑!林!”韩沫唯彻底炸毛了,声音带着羞恼的颤音,“谁要他喜欢了!他……他就是个神经病!莫名其妙!”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像是在极力否认什么,又像是在掩饰内心的慌乱。说完,她气鼓鼓地加快脚步,把郑林甩在了后面。
树后的刘秦垚,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砸了下来,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冰冷的失落混合着难堪迅速蔓延开。谁要他喜欢了……他就是个神经病……原来在她心里,他就是这样的人。那些笨拙的示好,那些出糗的瞬间,在她看来,大概只是“神经病”的佐证吧?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感觉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郑林几步追上气呼呼的韩沫唯,瞥了一眼梧桐树的方向,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他放缓了语气,带着点语重心长的意味:
“不过沫沫,看他这么惨又这么锲而不舍的份上……虽然方式蠢得令人发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确保树后的某人能听清每一个字,“你要不要考虑下,发发善心,教教他?”
韩沫唯脚步没停,但明显慢了下来。
郑林再接再厉,声音清晰地穿透傍晚的空气:“比如……放学后图书馆开个小灶,教教他怎么正确表达关心?怎么避免在女孩子面前持续输出社会性死亡名场面?总好过他又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故’,连累无辜群众吧?比如下次想给你挡个太阳,结果把遮阳棚拽塌了砸到教导主任什么的……”
“噗——”韩沫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板起脸,“……我才不要教他!他又不给我学费!”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语气明显软化了,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犹豫和……松动。
树后的刘秦垚,原本沉到谷底的心,因为郑林那句“放学后图书馆”和韩沫唯并未激烈反对的态度,像坐过山车一样又猛地窜了上来!图书馆?教他?巨大的惊喜瞬间冲垮了刚才的失落和难堪!郑林这个死眼镜仔……好像……说了句人话?!他脑子里瞬间被“图书馆”、“独处”、“教他”这几个关键词塞满,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再也按捺不住,也顾不得什么“偷听被抓包”的尴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急切地想要确认:“喂!韩沫唯!你……”
“木木!我们走!”韩沫唯像是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拉起郑林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了,只留给呆立在原地的刘秦垚一个慌乱的背影。
刘秦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那句“你答应了?”卡在喉咙里。他看着两人迅速消失在放学人潮里的身影,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脸上还残留着没来得及褪去的惊喜和急切,混合着被“抛弃”的茫然和无措,表情精彩纷呈。
郑林被韩沫唯拉着走,回头看了一眼僵在原地、表情堪称世界名画的刘秦垚,嘴角勾起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弧度。他凑近韩沫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看吧,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刚才那眼神,啧啧,跟被主人丢下的大狗似的,可怜巴巴又充满期待。”
韩沫唯脚步没停,耳根却红得滴血,小声嘟囔:“……胡说八道。”但心里某个角落,却因为郑林的描述,悄悄地、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图书馆……教他……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无意间种下的种子,在韩沫唯的心田里悄然萌发。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去,可它却像藤蔓一样,越缠越紧。
晚上,韩沫唯坐在书桌前,对着摊开的作业本,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眼前一会儿是刘秦垚在跑道上摔倒时狼狈又倔强的样子,一会儿是他拿着那个粉蓝色小熊便当盒时通红的耳朵,一会儿又是今天傍晚在树后,他探出半个身子时,脸上那种混合着惊喜、急切和一丝委屈的复杂表情……还有郑林那句魔音灌耳的“跟被主人丢下的大狗似的”。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人真是……阴魂不散!明明人不在眼前,却总在她脑子里晃悠!
叮咚——
手机短信提示音突兀地响起,吓了她一跳。
韩沫唯拿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没有备注但已经不算陌生的号码。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她点开短信,只有简短到近乎笨拙的两个字:
「在吗?」
是刘秦垚。
韩沫唯盯着这两个字看了足足十秒钟,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回复。图书馆……教他……郑林的话又在耳边回响。她该回什么?拒绝?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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