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烤肉的味道让人食欲大开。
长条桌上摆满了各色烤肉串、烤蔬菜、奶酪饼和色彩鲜艳的沙拉。李瑶期和王西月显然对这家餐厅很满意，早在落座的时候，看着其他人桌上的成品，就已经期待起来。
“难得在圣彼得堡找到这么合口味的馆子。”终于把东西烤上，李瑶期咬了一口滋滋冒油的烤鸡翅，美得冒泡，“开完会咱们还来！”
“不过也可以再看看别的，听说涅瓦大街那边还有几家评分很高的格鲁吉亚餐厅，不能只吃一家嘛。”
王西月正用叉子卷起一撮浸满酱汁的蔬菜沙拉，说着又拿起手机开始查了起来。
导师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她看向王西月：“你们找餐厅的眼光一向最好，是在哪里看的测评啊？回头再出去，我也用这个。”
“用这个软件，老师。”
王西月立刻把手机屏幕转向导师，手指滑动着展示，“上面有很多游客和本地人的评价，还有图片，挺有参考价值的。”
“嗯，确实很详细。”导师倾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屏幕，眯起眼睛看软件的名字，“哦哦，就是这个啊，我记住了。”
师生对话轻松，聚餐氛围愉快。然而，坐在导师旁边的我，看起来就很抽离。
盘子里的烤肉只吃了几块。平时我吃饭其实挺专注的，几乎可以说是古板的认真。但现在我的的心思实在放不到食物上。
我右手捏着叉子，叉尖在烤得焦香的肉块上轻轻戳着，右手握着手机，好像在看什么国际新闻。
我正在手机上费力地检索着信息。马林斯基剧院的官网界面在眼前展开，俄语字符密密麻麻。我的俄语水平仅限于日常交流，面对这种专业的演出信息和演员名录，我立刻显得捉襟见肘。
我点开浏览器自带的翻译插件，页面上的俄文被机械地转换成中文。翻译得有些生硬，甚至偶尔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我不得不反复对照原文，连蒙带猜。
巡演的节目单终于被我划出来。
长长的剧目列表滚动着。《天鹅湖》、《睡美人》、《胡桃夹子》、《吉赛尔》、《堂吉诃德》、《罗密欧与朱丽叶》、《雷蒙达》……都是在芭蕾史上熠熠生辉的名字。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了演员名单。
排在第一位的名字，清晰地印在那里。
ЛинЕ。
林叶。
这个名字的音译，就是林叶。
Прима-балерина。她的名字在名单上的位置，是首席舞者。
甚至在演员介绍界面，花了不少篇幅来介绍她。我逐字看过去，总结出了重要信息，林叶从小就在莫斯科国立舞蹈学院学习芭蕾，18岁进入签约大剧院，22岁晋升成为首席。去年，她回国参加了华京芭蕾舞团，平时会在国家大剧院演出。天才又辉煌的履历，如今也不过29岁。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让我的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
我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她的名字高悬在演员名单的最顶端。
林叶在火车上的模样在我脑海里回放，带上了一层全新的，令人炫目的光晕。
我的感觉就像是无意间发现了宝藏，又像是在森林深处遇见了童话里的公主，或者，更像是传说中只在凛冬才会相遇的神。我这个凡人，竟然能在这么寻常的旅途中和她不期而遇。
这是怎样的运气。
“师姐？”
王西月好奇地喊我。
“你在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我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从屏幕移开。我对着手机出神很久了，面前的烤肉都快凉了。
对上王西月探询的目光，我轻咳一声，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布上，“没什么特别的，我在查马林斯基剧院芭蕾舞巡演的信息。”
导师正用小勺舀着红菜汤，听到我的话抬起头，赞许道：“哦？芭蕾舞巡演？好事儿啊。”
她的语气是属于长辈的关切：“这里的芭蕾，可是苏联留下的宝贝，世界顶尖可不是白说的。”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随口道，“你啊，整天啃那些书，脑子是够用，也得让眼睛耳朵享受享受。去吧去吧，来一次不容易，机会难得。”
哲学这门学科，确实枯燥无聊。而我本人，也同样无聊到极点。然而，我们的导师，这位即将步入花甲之年的哲学院院长，却有着一颗极为浪漫的心。她欣赏诗歌，热爱音乐。要不然她也不能在上车前把将茨维塔耶娃的诗集塞给她，让她打发时间。
李瑶期正咬着一块奶酪饼，闻言惊讶道：“哇，师姐，你要去看芭蕾舞剧？这可不像你啊。”
她纯粹是感到意外。也是，我的生活轨迹几乎就是图书馆、教室、宿舍三点一线，娱乐活动乏善可陈。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好奇地追问：“怎么忽然转性了？受什么刺激了？”
王西月擦着弄到手上的油星，说：“不过也挺好的，等你从大剧院回来，可得给我们讲讲，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节目。”
我被说得有些害羞。
总不能说，我是因为在火车上偶遇了一位舞者，而对方恰好是国家大剧院的首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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