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露低头,拉开自己的衣领,从上往下看,才发现大片肌肤隐有淤青。
原来都是她的杰作。
明露听话,乖乖换了身衣服,短袖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一颗,足够放量的立领遮住那些不堪入目的痕迹。
“我下午有事要办,恕不奉陪。”明露拎包越过她,径直离开。
徐泛跟上她:“我们应该同路,一起走也不是不行。”
明露是个极难讨好的人:“真想一起走就该真诚点儿,半夜来敲门可不像个好人。”
趁夜来敲门,当然另有隐情。
村子的位置很偏僻,几年前才被开发出来,开发这个村子的负责人就是徐泛的父亲徐万成手底下的人。
村子早就七八年前就列入了扶贫重点项目,直到今年上头催交数据,徐万成让人整理时才发现还有纰漏。因为年底会有验收核查,如果不合格,就会在徐万成的政治生涯留下污点,他的上限真就到头了。
拨款层层发下来,中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贪,怎么贪是他们的事,但不能影响到徐万成。为了以防万一,他派人去视察,等资料传回来,他才得知村子的开发不足三分之一。
徐万成当即决定动身亲自视察,现场情况比他们送回来的资料更糟,徐万成气得头疼,到市里的前一晚就召开紧急会议,通知督察组,把中间的涉案人从上到下换个彻底。
一把火烧得人人闻风丧胆,新上任的人诚惶诚恐,效率因此拉得奇高,不出半年,道路全部修通,基建设施一应俱全,随后开展危房改造计划,明露的老家就是因这个项目而得到翻新。
徐泛是第二次来视察这里,她要是记得没错:上一次见到明露家的旧址,一家十来口人挤在三室的木房里,头顶是熏得漆黑的竹编天花板,挂着数不清的蜘蛛网,无人打理。女人们前胸后背挂着两个孩子劳作,男人却围坐在火坑旁有说有笑。
下雨时,雨水顺着瓦缝滴滴答答,外面飘雨里面也是水帘洞,到处都**的,泥巴地面导致她们根本无处下脚。
有空闲聊,怎么就不知道翻修屋顶?扶贫资金落到他们头上,真就让他们捡到大便宜。
更要命的是,村子里几乎默认这种模式。
危房改造项目启动后,村子的数据做得很漂亮,材料层层递交,引起小范围的波动,因此,这个村子入选扶贫的重点项目,只要不烂尾,那就是政绩上值得炫耀的一部分。
徐万成的二次视察完全吃一堑长一智,前年调任时,他的材料被指控涉嫌造假,莫雯青钻空子,踩他一头上位京市的厅长。
徐泛并不乐意和徐万成回来视察这里。因为徐泛本身就不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她被徐万成带在身边只是巩固他对外的形象而已,这年头,大众对私生子怨声载道,私生活检点也纳入公职人员的考核。
徐泛明确自己的定位,一块招牌。
视察时一群人围着徐万成说些阿谀奉承的话,她懒得听,帮村子里的孤寡老人修了电插板后就跑出门。
日头很毒,她站在屋檐下的阴凉处纳凉,由远及近地,出现一阵时有时无的的滚轮声。
徐泛走出屋檐,看到穿着件白色衬衫外套的女人费劲吧啦提着行李箱,力气有限,滚轮时不时磕到地面,她却不选择省力的方式,怕是……是个社恐。
她很白,是个一看觉得有点漂亮的人,但不到惊艳的地步。只不过脸上的五官皱巴巴拧做一团,令人心生一探究竟的兴致。
徐泛原本没想打草惊蛇,但是老人家养的黄狗突然跳出来,吓得她脸色都白了,这才出声制止黄狗。
“我帮你。”徐泛出于补偿心理,提出帮忙,期间她总是一问一答,更加证实徐泛的猜测。
直到送明露快到家门口,才知道她要去的竟然是那户人家。不过,她好像在刻意回避和自己的关系。
那屋头的人接二连三探出头,却没有人主动出门帮忙,甚至没人搭话,说明她可能……少小离家老大回?
总之,她在她那个家的身份很尴尬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徐泛起了兴趣,顺势提出明天再来的约定:如果没意外,明天确实会视察到她们家。
徐泛第二天上午和大部队一起去往明露家。徐泛是期待和明露的见面的,不过,明露却站在那个废弃的砖房外,和她对视一眼后就转身进去了。
徐泛莞尔:难道她长得很讨人厌?
视察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村子里还有好七八户人家等着去看,因为是山区,布局分散,挨家挨户走访需要不少时间,每家每户能耽误的时间不多。
徐万成教条似的关心两句,临到离开时,徐泛垫后。年初来的时候,她记得这家应该还有三个年轻女人,结果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稍显年轻,应该是媳妇;另一个是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有点蓬头垢面,瘦得也不像样子,仔细看,才看得出她的眉眼和明露相似。
于是徐泛拉着她说话:“明露不在吗?”
“她,她还在休息,毕竟她回来路途遥远嘛……”女人没多想,但在女人身后洗手的男人动作却停顿,流水声哗哗不绝,徐泛敏锐注意到那个男人的背脊突僵。
她带着笑,笑意不达眼底:看来她给明露惹来麻烦了。
桌上一片狼藉,她们刚吃完饭不久,却没想着叫明露下来一起吃:体贴过头了吧。
“这样啊,我昨天还和她聊得很……”徐泛很善交际,准备把她和明露的关系说得更加亲密。
她笑着,余光注意那个阴恻恻的男人想恶鬼一样,出现在女人身后,陡然插话:“怎么?你和她关系很好。”
对于普通人来说,和官场的人搭得上话绝对算好事,但他的态度却不见乐观。
“不是很熟。”徐泛收起笑脸,她的猜测进一步得到验证。
徐泛说完,手机弹出消息,徐万成在找她,让她去开车。
下午又走访几户人家后,开车回到村子的办事处,他们这几天都只能在拿儿落脚。
临近榜样,乌云密布,黑云压着山头,滚滚翻涌,骤雨将至。
拜访完最后今天的一户人家,徐泛进到车里,只有徐万成坐在后面,通常这种情况:是徐万成有事情要交代她。
何况,他刚挂断电话。
“你明天下午就回去,剩下的走访工作不需要你跟着。”徐万成语气冷下来,“你刘姨有个饭局要你过去帮忙。”
徐泛开车,止不住哼笑:“她又不是自己没孩子,要我去帮忙算什么事儿?”
“到底是要我帮忙,还是商量着卖我,你心里没数吗?”
徐泛愠怒,但徐万成毫不在意,自顾自翻开手机:“你吃了徐家这么多年的红利,为徐家政治联姻是你的本分。”
“政治联姻?比起推我出去结婚,我难道不是更适合接替你的位置么?”徐泛的讽刺毫不收敛,“至少比你养在外面那个只会花天酒地的儿子强吧。”
徐万成脸色骤变,他没想到徐泛竟敢再提到他的丑事!
徐泛脸上不见畏惧,反倒是讽刺意味更甚:“难不成你想用我给你那个养在外面的废物铺路?”
“他是你哥,你怎么说话的!”
“哥?我妈可没给我留下什么姐妹,更没兄弟。”徐泛的妈妈是个大字不识的女人,那时候是号召去基层,徐万成也下放到偏远乡村,因此和徐月认识。
他最初喜欢徐月的朴实,后来也最看不上她身上的下里巴人的气质。所以早在带徐月回家的第二年,她还没怀上徐泛的时候,徐万成就已经在外面和别人有了私生子。
徐泛还是从徐月那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徐月大字不识,她的思想也远不如现在人那么开放,她在痛苦中挣扎七八年,最后提出离婚。
按照要求,徐万成必须分割一半财产给她,但徐月答应净身出户,要求是那对私生子绝不能进徐家的门,否则她就会把徐万成私生活不检点的事情捅出去。
十多年的相伴,徐月一下子就掐住了他的命脉。
徐泛被判给了徐万成。
只不过出轨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只有那一对私生子?就徐泛所知,这个刘姨已经是第三个了。
这会儿车已经到目的地,刚一停下,徐万成冲出车,一把拉开驾驶位的门,拽着徐泛的衣服把她拖出座位。
“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京大的老师都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书里是叫高材生忤逆父母的么!”
“你少来!”徐泛压根不吃他这套,一把拽开他的手,讽刺:“书也没教人随便发、情吧。”
“你说什么!”徐万成顿时气得手抖,抬掌作势扇她,徐泛抬手遏制他,“怎么,这么快狗急跳墙?”
“老子用得着你教育我!”徐万成暴怒推开她,反抗力气之大,一把带飞自己的眼镜,“你翅膀硬了,那你有本事就滚,有本事就别回来!”
两个人几乎等高的人对峙,彼此都憋着怒火,徐泛也不惯着他,拎起座位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滚就滚!”
半路上,雨水啪嗒骤临。天降瓢泼大雨浇醒徐泛的理智。
她走出几里地,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套上衣服:回去是不能回去的。
于是,徐泛淋雨暴走十几里地,有了半个多小时,成功扣响明露的房门。
本来是只想借住,但明露藏着什么秘密,她也是,两个同样吞咽着不公命运的人,在漆黑的雨夜,天雷勾地火,滚到一起也不是不能理解。
很意外,她以为明露是内敛的人,但温和皮囊下的明露有暴烈的灵魂。
徐泛感到自己是明露手中的玩具,她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足以令徐泛意识沉浮。
天旋地转,忽明忽暗。徐泛半梦半醒间,身子发汗,意识循着雨声,想到某个雨夜。
徐月离开的那天,对她说,徐泛你听好了,是你的东西就得去争,宁愿毁掉也不能拱手让人。
今天超准时哒[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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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趁夜来敲门【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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