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伯见三爷出来,拿着西装过来,瞧了一眼后头紧闭的门,“三爷,今晚回吗?”
陆晏之套上西装,整理着袖口的位置,语气平淡,“回。”
“那夫人……”
被三爷瞥了一眼话又咽了回去,暗暗叹息了声。
三爷这态度,跟梁小姐怕是难成啊。
梁思意在京城陆园小住过几天,是作为宜婷小姐英国留学的同学来家做客,当时不知道她就是方董指给三爷的妻子。
说来也巧,梁思意与陆宜婷同在剑桥留学,还是舍邻。
曹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从老爷夫人移居德国,大爷因政务长期居住大使馆,二爷这几年政途一升再升,忙的不见首尾,诺大的陆园冷清的平日里只能听听鸟叫声。
三爷为人端肃,不喜吵闹,底下几个小辈在三爷眼皮子底下长大,各个端方守礼,也沉闷。
梁小姐娇气,但娇有娇的好,她入住的那几天,陆园多了一份鲜活气儿。
陆晏之知晓身边人的小心思,并不解释,一边往车上走一边发话,“开车,去平江区。”
曹伯开了后座车门,换上了严肃,“好的,龚市长刚刚打电话来,问您什么时候出发。”
陆晏之晚上与江州市长有个饭局,这个饭局早就在他的行程规划内。
换句话说,陆晏之早预料到梁家刚才的情况,预料到方思惠算计陆家最终骑虎难下的两难局面,包括他现在的离开,也是计划好给梁家一个缓冲思考的机会,是不是真想好了选择陆家做庇护女儿的大树。
与虎谋皮就要做好承担被虎反噬的准备。
唯一不在他预料之中的是梁思意的反应。
他没有摊开来说,而是沉默离开,这就是今天最大的变数。
梁思意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陆晏之脑中一闪而过刚才梁思意的委屈眼神,指尖不自觉蜷缩了下,心尖划过一种陌生的钝涩感。
他知道,梁思意后悔了,她性子就是那样,做事不过脑,只凭意气。
倒是今天方思惠的态度让他意外,打退堂鼓。不过也在情理之中,爱之深,顾虑便多了,自信没了,大概是怕他这个持证的合法丈夫,会对她的宝贝女儿做什么不利的事吧。
陆晏之对这种脆弱难养的娇小姐没兴趣。
库里南一路从西区开往东区,行了四十分钟,眼前景象差别很大,西区是商区,高楼林立灯红迷乱,东区是政区,一片片带着徽标的区域像庄肃的阁子,踏进来就有一种森严清冷感。
陆晏之从不做无谓的事,哪怕是这几天,看似闲散无目的逗留,实则都有规划。
此时,梁家也是另一番景象。
陆晏之走的早,如果他留下来就会看到今天另一个不在他预料之内的事,梁家没闹起来。
起因在梁思余急红的眼,不管不顾的说出那句,“祸是我闯的,我现在就去孙家,拿我的一条腿抵给他,满满不用去京城。”
小少爷疯了,撒腿就要往外跑。
梁思意前一秒还在跟父母对峙,下一秒听了这话直接将自己的高跟鞋踹上梁思余的腿弯,趁他一个趔趄揪住他的耳朵。
她使了些力,气红了脸,骂到,“梁思余,你胆肥了,你的腿是你的吗?就敢往外捐,你那腿一条是给我跑腿的一条是方女士的,你准备捐掉谁的?”
梁思余瞬间没了焰气,疼的直叫唤,“嘶哈……公主轻点、嘶!轻点、耳朵要掉了掉了!”
梁思意气的直窜火,“家里五个男人,就你个儿最矮,还捐腿,我看你是想躲懒,不想伺候我和方女士。”
“没有没有,我一辈子给你们当牛做马,我这不是没招了吗?公主,你快松开。”
梁思余被揪的完全没脾气,被梁思意提溜着上楼。
声音在三楼的楼梯口消失,等看不见一双儿女,客厅里只剩丈夫梁正言,方思惠抱着梁正言的腰,脸埋在他胸口就哭了出来,梁正言心一惊,连忙回抱她安抚到,“怎么了,宝宝,怎么哭了?”
要说梁思意是梁正言的掌上珠,那也比不上方思惠这块心中宝,夫妻三十多年,梁正言从没给过爱人半点委屈,更是见不得她哭。
方思惠哑着嗓子,在他怀里哽咽道:“言哥,我觉得我做了一件特别错的事,我可能害了满满。”
“怎么这么说?”
“我以为我算透了陆晏之,凭借着那点早年恩情能换满满一年安稳,可我现在越发觉得他的危险远比外界带给满满的可怕,我猜不透他,满满现在又跟他结了婚,如果他要伤害满满真的是轻而易举,我没办法,我只能顺着他。”
方思惠将心中的所有思绪都告诉了梁正言,说完之后很久,梁正言都没有开口,
这个在江州叱咤商场几十年的男人,头一回感到无能的心酸,他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何须绕这么大的圈子为女儿谋划,终究他跟妻子也五十岁了,护不了女儿一辈子。
可梁正言也有自己的观点,他没有那么糊涂随便就让女儿跟谁走,留陆晏之在这边一个星期,也是对他的考察,他说实话,“陆晏之确实精明睿智,但或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坏,陆家的事繁多,他在这边耗了这边长时间,也不会只是想算计我们,在这件事上我们理亏,陆家是做足了礼数的,而且,陆晏之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娶满满,要不是满满使小性子,其实这件事早就平息了。
方思惠:“可……”
梁正言:“宝宝,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陆晏之绝对不是一个卑劣之人,以他那样的权势地位,如果想做什么,无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况且他跟满满已经是名正言顺,他能保持正人君子,那他就是正人君子,而且,”梁正言说了自己的看法,“陆晏之急着回去,却又把飞机定在晚上,你没有想过原因吗?”
方思惠细想了一下,“你是说……他是为了满满。”
回程计划仓促,他尽可能的选在了晚上,为了梁思意与家人有更多话别的时间。
这样的男人,怎么也不会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天擦黑,陆晏之从饭店出来,身后跟着几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都带了些酒意。陆晏之脸色如常,站在这群人里犹如鹤立鸡群,他晚上滴酒未沾。坐到他这个位置,喝不喝酒全凭自己心意。
耳边清净,坐在车里起了几分困意,抬手看了眼时间,正七点,他很少这个时间犯困,昨晚那沙发也不知道什么材料,太软,睡得很不舒服。
曹伯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三爷,去梁家接夫人吗?”
没有收到回应,曹伯又问了一遍。
陆晏之声音清冷,“打电话给机场那边,报备飞机状态,今晚不回京,联系律师拟一份离婚协议,我明天一早要。”
曹伯心一凉,三爷这是……
不等他多想,他发话,“开车,去梁家。”
陆晏之想过了,既然梁家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还真能跟一个刚出学校的一个小丫头较真?
孙家那边他会解决,方家的恩情还了,婚姻解除,以后各走各的路,相安无事。
一路上,曹伯只顾专心开车,三爷决定的事,很少有改变。
黑色的库里南停在洋房的院外,曹伯正要下车。
“你就在这等我,我进去说几句话,马上出来。”
这话意思晚上也不住这边了,曹伯打开手机联系安缦那边的酒店。
院内,梁思意靠在躺椅上都快睡着了。
半天时间,梁家没有一个人给陆晏之打电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等的天都黑了也不见人来接,梁思意也等的没了脾气,她都在想陆晏之是不是已经在回京的飞机上了。
她倒是不怕给陆晏之打电话,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两束车灯从院门照进来。
陆晏之关上车门,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见梁思意跑了出来。
她换了白天的黄裙,穿了件白色泡泡袖帝政长裙,一路跑到他面前。
她神态很慌,像是有人在追赶,陆晏之目光下落,她没穿鞋,赤着脚跑出来。
下一刻,他被抱了个满怀,
月光柔和明亮,打在她身上,陆晏之被抱的僵滞住身子,他又闻到了昨晚那股让他起燥的甜香,更近了,他竟然闻到了一种奶香。
梁思意细嫩的胳膊圈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位置,满腹委屈,“你怎么现在才来接我,我还以为你下丢我自己回去了。”
梁思意不止声音软,身体也软,软弱无骨。
又像是只泥鳅,很滑,脸一个劲往他衬衫胸口蹭,一整个宴会下来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被她蹭的不规整,带了几分落拓。
这显然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陆晏之勉强定了心神,与她解释,“去东区吃了顿饭,距离有些远,回来迟了。”
她抓着错处没罢休,“陆晏之,陆家不是最讲礼仪,你就这么消失半天,电话都不捎一个,我们全家都在等你吃晚饭,这就是陆家的为人处世?”
陆晏之失笑,他要没记错,他本意是好心给梁家一个思考的时间,怎么成了他不知礼数。
一道声音插进来,“满满,不能没有礼貌,过来。”
梁正言方思惠走出来,身后跟着提着高跟鞋的梁思余。
梁思意听着母亲的话,没理会,反而把陆晏之抱的更紧,催他,“陆晏之,飞机到了吗?我们走吧。”
他看进那双倔强的小眼,忽地明了,低头,觉得好笑。
梁思意真是长不大的孩子,跟父母生气了就拿他当避风港,往他怀里躲,他们才认识多久。
他都打算放过她了。
“不是不愿意跟我回京?”
梁思意不可置信的瞪他,他竟然真有丢下她的打算,到底谁给他的自信,一次次不拿她当回事。
今天真的是梁思意落难日,史诗级的一天,她在今天受了天大的羞辱,爸妈把她往陆晏之身边推,陆晏之又不接手。
他怎么可以不接手,她跟父母都夸了海口,陆晏之对她无有不依。
她发现了一件更气人的事,从她抱到现在,陆晏之两只胳膊笔直的垂直身侧,都没有挨她。
他胳膊是断了,是摆件吗?
梁思意气呼呼的,她故意抬起两只脚,脚尖踩上他精致的意式皮鞋,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迫使他俯身。
这个姿势势必不稳,陆晏之怕她摔了,抬起一只手虚扶住她。
耳边,“陆晏之,你要是让我在爸妈面前丢了面子,我就咬死你。”
因她突然的凑近,陆晏之吸入了满腔的香,清冷眸光点点暗沉,汹涌着看不见的飓风。
他与梁思意到底没有伦理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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