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高考，学校破天荒地放了两天假，说是缓解学生压抑紧张的心情，但是各科老师该发的卷子一张没少，于玚如往常一样来到隔壁家写作业。
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开了门，径直走向余然的房间。
敲了几下门却没有反应，于玚喊道：“余然？干嘛呢，快开门。”
房间内一阵兵荒马乱，好一会儿后才来人开门。
余然开了门就立即转身扭过头，于玚没发现他疑似红透的耳尖，自顾自进来：“你刚才磨蹭什么呢？敲半天门都没动静。”
“没什么。”
余然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完全没有平日的嚣张劲儿。
于玚颇觉新奇地打量了他两眼，随后余光瞥见桌上的黑白色试卷书本中鹤立鸡群的一抹粉色，似乎是一个盒子，被复习资料盖住了大半。
于玚立刻想到几天前的儿童节，女生们以过节日的借口纷纷往余然的桌肚塞自己做的巧克力，但盒子的包装是清一色的粉色，以及爱心形状的装饰，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对余然隐晦的表白，因为有节日的理由，被拒绝也不会让本人觉得难堪。
余然颇有经验地把巧克力重新分给了班上的女生，他还被同样送过巧克力的同桌投喂了几块。
余然房间里为什么还会有一盒？
于玚看着那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余然见他面色沉凝，视线集中在某个地方，猛地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臂，遮住了那抹粉色，随后故作不耐道：“你愣在那儿干嘛呢？没长屁股不知道坐吗。”
闻言于玚收回视线，语气自然道：“没什么。”
余然敏锐察觉到不对，眼神狐疑，这人今天怎么这么……正常，平时不都是掐着缝地挤兑他吗。
于玚从书包拿出复习资料和试卷作业，问道：“英语卷子写完没？”
余然转了转手中的笔：“早做完了。”
于玚和余然从小就认识，属于是竹马竹马的关系，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班，堪称孽缘。两家人也因此常有联系，互相串门都是常事，逢年过节都会一起约着吃顿饭。
去年春节两家人聚餐，理所当然地聊到了两位高考生的成绩，二人成绩一直处于年级上游，于玚是全科战神没有短板，而余然却在英语这门瘸了腿，数学物理比之于玚更胜一筹。
于玚老妈当场拍板决定，让于玚好好教教比他小两天的弟弟——余然的英语。于是，在开学后，于玚每次放假都会如约而至地来到余然家里写作业，顺便就帮人把英语补了。
“呐，我改过答案了，大部分题也写了注解，你先自己过一遍，有不懂的最后问我。”
于玚把自己的试卷递过去，指了指注解的地方。
余然有些不满：“你还挺会给自己省事儿。”
于玚漫不经心地翻开自己的复习资料，“我这是相信你的实力，这样效率也高点。”
余然还是一脸不快地盯着他，于玚睨了他一眼，幽幽说道：“你别告诉我你还是一大半都看不懂。”
余然撇了撇嘴，嘟囔道：“怎么可能……”他只是想让于玚亲口给他讲而已……
语罢开始老实对照着于玚的那份订正答案。
笔尖接触到纸上发出“沙沙”声，余然神情认真，每隔几分钟就翻到另一页，不一会儿就改完了大半。
于玚的视线停留在摆开的复习资料上，以往熟记于心的公式此刻却仿佛一堆杂乱无序地纠缠在一起的线团，莫名扰乱了他的心绪，看了半天，一个符号都没看进去。
于玚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而将目光移向一旁。
余然正全神贯注的做着笔记，时不时翻页，平均每页只会停留两分钟，显然正确率不低，要改的题没有多少。
自开学以来对方英语成绩的进步显而易见，已经不会再拖其他科目的后腿了，最近的排名更是一跃进入前五十，和于玚差不了几名。
于玚心想这可都是他的功劳，虽然他也乐于见到这个结果。现在余然的分数和他没有太大的差距，只要高考两人都不出岔子，最后的成绩大概率能去到同一所大学。
当然，前提是……他能表白成功。
于玚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余然的了，等他回过神来，喜欢他这件事好像已经成为如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但重要的习惯。
因为种种原因，他一直没有将自己的喜欢宣之于口，害怕因此与余然疏远，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但是他也不能一辈子憋着，于是他计划在高考后约余然去爬山，然后在山顶露营，等次日清晨日出的时候表白，至于结果如何……于玚认为在事没办成之前不用预先设想可能的结果，免得引起无用的焦虑，最重要的是他接受不了失败的结局带来的苦涩。
收回思绪，这时余然也差不多订正完毕，于玚装作才注意到：“改完了？”
余然整理好试卷，回道：“对。”
“有不懂的吗？”
余然合上英语专用的笔记本，眉宇间流露出得意的情绪：“当然没有。”
他眼神看向于玚，仿佛暗示着什么。
于玚心知肚明某人想求夸的意思，起了逗弄的心思，淡淡道：“哦。”随即将视线移回眼前的复习资料。
余然不满出声：“喂。”
于玚眼底带着笑意，面上却疑惑：“怎么了？”
余然气得咬咬牙，狠声道：“没什么！”
然后扭头过去盯着玻璃，像是能盯出花似的。
于玚拿过余然的英语试卷，大致翻看了一遍，发现正确率接近百分之九十，比起几个月前堪堪及格的水平，几乎是飞一般的进步。
这几个月对方提前半小时起床背单词，晚上睡前还要留二十分钟练听力，压缩了本就不富裕的睡眠时间，每天下课就倒在桌面上一动不动的补觉，着实辛苦。
但好在收获可观。
余然的眼神早在于玚翻看试卷时射了过来，时刻关注着于玚的反应。
于玚心里觉得好笑，但还是如余然所想做出满意地样子点点头，道：“看来我的学习方法还是很有效的嘛。”
余然把头转了过来，面露不解。
于玚唇角上扬，挑起眉峰对着他道：“不然你怎么会进步这么快呢？”
没得到想听的话，还被迫听于玚自夸，余然“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因为我聪明。”
于玚手撑着额头，理直气壮地索要他应得的报酬：“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我一下。”
余然抱起双臂，下巴微抬，瞥了他一眼：“你想怎么谢？”
跟我谈恋爱。
于玚在脑内不受控制地出现这句话。
这当然是不能说的，于玚后仰靠着椅背，视线低垂，沉吟片刻后说道：“先欠着吧，等我想到的时候再跟你讲。”
余然眯起眼睛：“你可别得寸进尺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于玚却是没有直接表示，将目光重新放在复习资料中，淡声道：“嗯嗯，看书吧，过两天就高考了，抓紧时间。”
余然“哼”了一声，翻开笔记本，接着之前的进度复习。
房间再度安静，二人这次都沉浸在复习当中，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屋外杂乱的噪音，只有不时地翻书声不绝于耳。
余然眼见手上的笔记本快要翻完，用手肘碰了碰于玚，视线不动，说：“把你那边的绿色笔记给我。”
于玚看了眼桌面，伸手过去拿起本子递给余然，随后目光下意识扫过，5.2的视力让他离着手臂长的距离都能看清文字，他神情微愣，只见一张粉红色信纸出现在刚才拿走的本子的位置，只露出最后下半部分，上面赫然写着：“……喜欢你，余然。”
显然，这是一封情书。
霎时间，于玚脑中仿佛串联起什么，他想到进门时发现的粉色的盒子，再到眼前的情书，很轻易就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源。
在众多塞进课桌里象征着一份告白的巧克力中，余然接受了某位女生的表白。
所以它们才会出现在余然的房间。
意识到这点后，于玚呼吸微窒，心脏一阵酸麻。
他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手脚，身体僵硬地像块板子，生怕稍微一动就引起身旁人的注意。
只露出下半部分的信纸大喇喇地闯进于玚的全部视线，犹如一耳光将他先前准备告白的所有计划的预案无情地抽出了地球。
这时他心里混乱地想到，他就不该一直怂着，这下被人捷足先登了。
随后于玚心里又升起疑惑，他是被谁先来后到了？一连想起数个人名，于玚极强的记忆力让他脑中不断浮现对余然表达过喜欢的女生的面庞，她们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仿佛变成了对于玚的嘲讽。
复习资料上杂乱无序的符号再次侵占大脑，于玚拿起手边的笔转移注意力似的转了转，余光却完全不受控制地瞟向一边认真复习的余然。
对方眼神专注在面前的笔记上，侧脸的线条完美流畅，眼皮半耷拉着，扇子似的睫毛在灯光的映射下给他的眼底落下一片阴影，不说话时自有一股从内到外的疏离感。
但于玚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他慢热的性格十分了解，对外人疏离冷淡，对自己人又是另外一副样子。
于玚不自觉想到余然会对那个人展示不一样的一面，心里就酸溜溜的，一阵莫名的冲动让他直接问出了口。
“你最近……有在谈恋爱吗？”语罢于玚瞬间后悔，他害怕听到余然带着害羞但难掩欣喜的肯定的答案。
余然奇怪地抬头，在看到那张暴露在外的粉色信纸时瞬间愣住，心里一阵慌乱。
靠，怎么露出来了！
随后他不免刻意地挪开视线，装作好像没有看到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问？”
于玚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确定他的猜测，余然确实接受了某个人的巧克力和情书，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余然并没有肯定的回答。
是因为还没有正式告白吗？那他或许还有机会……
于玚脑中思绪翻涌，面上却一派淡然，既然还没有彻底宣告失败，那也没必要追问到底，语带深意地说：“哦，没什么，只是在想现在还不到恋爱的时候，多把心思放在复习上才是对的。”所以一定要好好考虑要不要和别人谈恋爱。
他的本意只是想默默给余然上个眼药，让他好好考虑要不要答应别人的表白，可这句话却似一盆冷水泼在了余然脸上，让余然立刻变了脸色。
于玚发现他面容陡然变得苍白，皱眉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说着伸手向余然额头探去。
“啪”！
余然却是直接挥开了于玚的手，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慢慢抬头，眼眶不知为何有些红，抖着嘴唇吐出几个字：“……滚出去。”
于玚愣住，余然眼中浮现的难堪和失落格外刺眼，让他有些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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