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项柔家楼下,沈聿珩熄了火,侧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还是去我那吧,你现在这样,一个人我不放心。”
Zoey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声音没什么起伏:“不用,我没事。”她人已经半在外面,又回头补了一句,“别跟上来。”
沈聿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车窗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他把车滑进旁边的树影里,熄火,调了个姿势靠着,既然不让他上楼,他在这儿守着总可以吧。
楼上,家里一片漆黑。
Zoey径直走进客厅,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主人格依旧沉寂。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漫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以前,她费尽心思想要占据这具身体,却又不想收拾自己惹下的烂摊子,这才甘心让主人格在前面顶着。
现在倒好,轮到她来收拾这堆破事。她烦躁地抬手,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视线飘向阳台,月光惨白,在护栏上拉出一道直直的线。那光线映进她眼底,倏地掠过一丝狠戾。
……
楼下树影里,沈聿珩仰头望着项柔家的窗户,始终黑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只剩下夜虫的低鸣。
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扯了扯嘴角,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沈聿珩啊沈聿珩,”他低声念叨,“什么时候起,你也混成这副舔狗的德性了?”
他试图扯出一个笑,最终却只剩下眼底一片挥之不去的自嘲。
……
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外。
紧接着,是金属簧片被小心拨动,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咔哒”声。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双白色球鞋迈过门槛。
来人裹着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雨衣,动作间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他低着头,兜帽压得严实,大步走向卧室。
“都说,杀人犯九成九会回现场,”一个声音自身后阴影里响起。Zoey抱着手臂,慢慢踱出来,下巴微抬,“你摸黑回来,是想回味一下现场?还是落了什么要命的证据?”
来人浑身一抖,显然没料到屋里有人。他连头都没回,身子一矮就要往门外冲。
Zoey眼中厉色一闪,脚下发力,揉身扑了上去!
雨衣人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力撞在背上,踉跄着前扑,重重摔在门板上。还没缓过气,后腰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势大力沉的飞踹,痛得他闷哼出声。
“跑什么?”Zoey欺身而上,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后心,“阴沟里的耗子,见光死吗?”
雨衣人猛地回头!
兜帽阴影下,赫然是一张惨白的面具!
面具的眼眶是两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周围,用暗红色的颜料扭曲地描画着两道蜿蜒淌下的血痕!
Zoey瞳孔一缩,无数画面在脑中闪过,让她心神微乱,但砸出的拳头却毫无滞涩!
雨衣人急退一步避开,拳头只落到厚实的雨衣上。
Zoey的招式刁钻狠辣,专攻关节软肋,雨衣人则仗着力气大,横冲直撞。
两人在黑暗中撕扯扭打,都是奔着弄死对方的势头,客厅的矮几被撞翻!上面的垃圾稀里哗啦散了一地。
混乱中,Zoey一记手肘虚晃砸向对方胸口,另一只手却成爪探出,直取他脸上的面具!
面具的系带被她硬生生扯断!脱落,翻滚着,无声地掉落在满地狼藉之中……
一年前,项柔刚进心林医院。
各科室的门还没认全,各色不善的标签倒先贴了上来。
除了招她进来的陈丛,没人清楚她这个性心理专家到底是干嘛的。
其他科室的医生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点说不清的探究,或者干脆蒙上一层不怀好意的暧昧。
“不就是,研究那档子事儿么?”茶水间的闲言碎语,总能“恰巧”飘进她耳朵里。带着猎奇,也带着自以为是的了然。
项柔听见了,只当没听见。
端着她的小金鱼马克杯,目光投向窗外明净的天空,嘴角勾起。看吧,这就是她要面对的世界。
她研究的是性心理学,但这四个字,落到很多人嘴里嚼一嚼,就只剩下一个暧昧模糊的“性”字,沾着点桃色的灰。
连她爸项怀仁都看不上,觉得这专业上不了台面,甚至有点丢人。
项柔从小就爱跟她爸对着干,他项怀仁越是嗤之以鼻,用那种混杂着羞耻和鄙夷的眼神打量她的专业,她心里那股倔劲儿就烧得越旺。
行,您老看不上?那我偏要走到底,不仅要走,还要走得笔直,走得发烫,走到发光!
江临是她接诊的第一个患者。
那时他经常穿着一件米白色衬衫,眼神总是惶惶不安地四处躲闪,像只受惊的小鹿,多么干净清澈的一个男孩啊,而现在……
“是你?”Zoey盯着那张从面具下露出的脸,声音冰凉。
江临扯下兜帽,月光照亮他半边脸,另外半边陷进阴影里,显得格外阴森。
他扯出一个冷笑:“终于见面了,项医生,”他歪了歪头,“不对,我该叫你,Zoey。”
“哼。”Zoey冷笑,“你也是血眼的人?”
“自我介绍一下,”他欠身,一手在身前一手在身后,做了个夸张的西方礼,“Zane,你的观察者。”
“观察者?”她眯起眼,那是什么东西?
“每一个实验品,都会有一个观察者,”江临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一旦行为出现偏差,立刻修正,或者,”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消灭。”
“浴室里那个人是你杀的?”
“算是吧。”
“你也是他的观察者?”
江临的手摸向腰间,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那个废物?”他突然嗤笑出声,带着轻蔑,“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刀尖一抬,指向Zoey的咽喉,“Romeo看中的,是你。”
“Romeo?”听到这个名字,她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心底有一个声音同时喊出,“他是谁?”
江临的眼神骤然变得狂热,声音里透着兴奋:“是我们的领袖!唯一的信仰!”他压低身体,刀锋横摆,“也是,你的造物主。”
“疯子!”Zoey弓起后背,目光扫视四周,寻找任何能当武器的东西。
人影一闪,刀锋破空,直取她咽喉!
奥迪车旁。
一个穿着明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站在车窗外,手里提着袋子:“先生,尾号8899?您点的餐到了。”
“哦,谢谢。”沈聿珩直起身接过。
“那个,”外卖小哥犹豫了一下,“您备注的另一份要送六楼。我刚上去敲门,没人应啊。”
“没人?”沈聿珩立刻看向项柔家的窗户,“会不会睡着了?麻烦你再送一次,放门口就行。”
外卖小哥摇摇头,压低声音:“肯定没人,隔壁那家吵得厉害,还砸东西,睡得再死也该醒了。”
“吵架?”沈聿珩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说隔壁在吵架?”
“是啊!”
话音未落,沈聿珩已经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他几步跨上楼梯,项柔家隔壁的房门大敞着。
沈聿珩屏住呼吸靠近,见到门内一片狼藉,翻倒的椅子,碎裂的茶几,杂物散落一地。
客厅中央,一个穿着雨衣的人面朝下趴在地上。
“项柔!”沈聿珩心脏猛地一沉,以为地上的是项柔,几步冲过去蹲下,才发现是个男人,手指迅速探向对方颈侧,脉搏还在跳,是活的。
他稍稍松了口气,立刻掏出手机,把定位发给崔照,拨通电话。
“刚发的地址,立刻过来!有人重伤,现场有打斗痕迹,可能和项柔有关,一定要谨慎处理!”
“什么?跟项医生有关?”电话那头崔照明显震惊,但反应极快,“明白!马上协调!”
“你抓紧时间,项柔不见了,我……”一阵急促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沈聿珩一个箭步冲到阳台,向下望去。
只见一辆黑色摩托车从公寓楼下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一个急转拐上主路,瞬间汇入车流。
骑手穿着深色外套,戴着头盔,但那熟悉的身形是项柔没错!
她几乎是伏在车身上,以一种搏命般的姿态,将油门拧到了底!
“项柔!”沈聿珩对着楼下大吼,声音瞬间被淹没。
他眼睁睁看着摩托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车流中灵巧穿梭,迅速远去,消失在下一个路口拐角。
他一拳砸在阳台栏杆上,转身冲下楼。
上车,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车子几乎原地调头,朝着摩托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项柔,别发疯!”他低吼一声,拳头重重砸在方向盘上。
她会去哪儿?
焦灼感几乎将他淹没,就在这时,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心头一紧,是项柔。
“你在哪儿?”他立刻接通,声音紧绷。
“沈聿珩,”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有点飘忽,“想看日出吗?上次都没看成。”
“日出?”沈聿珩瞬间明白她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急转,车子拐上通往城外的公路。
城市的霓虹在挡风玻璃上飞速流曳成模糊的光带,沈聿珩紧盯着前方车流,心却沉得更深。
现在掌控身体的,是她的另一个人格。尽管难以置信,但所有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答案,项柔有解离性身份障碍,就是人格分裂。
他握紧方向盘,油门踩得更深。
跟他上床的人是Zoey,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项柔看向他时,眼底总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想到那份厌恶,沈聿珩心底的烦躁开始疯长,压得他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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