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柔直接回了医院。
刚出电梯,一名护士正好过来,见到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项小姐,你回来得正好!沈先生刚才醒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她,她甚至来不及道谢,一把推开病房门,目光急切地投向病床。
沈聿珩果然醒了。
他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是清明的,正漫无目的地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电视。
“沈聿珩!”项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满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她几步冲过去,想也不想地俯身紧紧抱住他,脸颊埋进他的颈窝,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和真实的存在,“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然而,预想中的回抱并没有到来。
被她抱住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随即,一双带着明显拒绝的手,抵着她的肩膀,将她推开。
项柔一怔,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沈聿珩微微蹙着眉,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看着她的眼睛,此刻带着警惕和疏离的陌生。
他打量着她,像是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你谁啊?”
项柔愣在原地,随即失笑,以为他在开玩笑,带着鼻音嗔怪道:“沈聿珩!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别闹了,你刚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不晕?医生看过了吗?”
她说着又想伸手去摸他头上的绷带。
沈聿珩却偏头躲开,眉头皱得更紧,眼神里的陌生感更重:“这位小姐,请你放尊重一点,我有女朋友的,你再这样动手动脚,我可以报警告你骚扰了。”
项柔脸上的笑容和血色一点点褪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沈聿珩的态度如兜头浇下的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方才所有的喜悦,让她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母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一眼看到病房内僵持的两人和项柔惨白的脸色,立刻明白了过来。
“小聿!怎么说话呢!”她轻斥了儿子一句,随即心疼地拉过浑身发冷的项柔,解释,“项柔,你别急,医生来看过了,说脑子里的瘀血还在,位置有点麻烦,但暂时还不至于到要开颅的程度。”
她叹了口气,担忧地看了一眼依旧一脸茫然和戒备的儿子:“可能是这瘀血压迫到了什么地方,导致……记忆方面出现了一些缺失。医生说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积极配合康复,看看瘀血自行吸收的情况……如果,如果后期对功能影响太大,再考虑手术的事情……”
出院这天,天气晴好,阳光顺着玻璃铺洒在地板上,项柔沉默地收拾着零星物品。
沈聿珩已经换下病号服,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装,站在窗边。
他身体基本已无大碍,只是脸色依旧比常人苍白些,额角还贴着一小块纱布。
崔照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嘴里嚷着:“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如医院的生意,停车位都满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房间里气氛不对劲?项柔低着头,刻意回避沈聿珩的方向,而沈聿珩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他用手肘碰了碰沈聿珩,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问:“喂,怎么回事啊你?摆脸子给谁看呢?”
沈聿珩闻言,转过头,目光掠过项柔的背影,他声音平静,带着一点求证的意味,问出的问题却让崔照愣在当场:“崔照,你跟我说实话,我跟她,”他指了指项柔,“真的结婚了?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
崔照眼睛瞬间瞪圆了,几乎要跳起来:“我说!沈聿珩你没事吧?”他音量没控制住,引得项柔收拾东西的动作彻底停住,背影显得更加单薄。
“你别跟我玩失忆这套行不行?太狗血了!而且一点都不好笑!”崔照凑近他,“你当初为了追项柔,那些幺蛾子事儿需要我帮你一件件回忆吗?”
沈聿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的陌生和认真不像装的。
他消化着崔照的话,眉头越皱越紧:“那,钟丽呢?我们,怎么分手的?”
“你……”听他提起这个名字,崔照张了张嘴,后面调侃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两人回到婚房,沈聿珩站在客厅中央,眉头锁得更紧。
这里的一切,从沙发的摆放到窗帘的颜色,都透着一股陌生感,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项柔跟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他略显局促的背影,心一点点地揪痛,就连呼吸都带着疼。
沈聿珩环视一周,蓦地转身:“我的东西呢?钱包,银行卡,还有保险柜。”语气里带着防备。
项柔蹲在客厅收拾东西,闻言回答:“你的钱包和常用卡都在你出事时带的那个包里,当时交给崔照保管了,晚点我问他要回来,”她抬手指向书房,“保险柜在书房里,整个搬回来的。”
沈聿珩没说话,径直走向书房。
他仔细清点里面的一些重要文件,存单,合同,还有,结婚证。
他把结婚证拿出来,翻开,仔细看上面的照片,又狐疑地看向项柔,最后把结婚证放回保险箱。
他扯了扯嘴角,转身走出书房,对项柔说:“项小姐,是吧?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但我的保险箱里的确少了一个房产证和一个机动车登记证,还有存单上的金额也不对,如果可以,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项柔张了张嘴,解释,怎么解释,解释他之前为了帮她开工作室,卖了自己的房子和车,还拿出存款买了一个不怎么大且不临街的门市?
见她不说话,沈聿珩明显更倾向于另一个猜测:“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在我出事失忆的这段时间里,你到底……以我妻子的名义,动了我多少东西?”
项柔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看着他眼中那种毫不掩饰的怀疑,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自那天后,沈聿珩再没有回来过。
理由很简单,他无法忍受与一个认知里全然陌生的女人,共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一天下午,他在律所办公室翻阅旧卷宗时,指尖无意间触到一个抽屉深处硬质的边角。
他用力抽出,是一本旅行攻略,封面上是深邃的夜空与绚烂舞动的极光,标题写着:冰岛追光计划。
他鬼使神差地翻开。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航班信息、酒店预订、租车单据,甚至还有用荧光笔标出的几条徒步路线和观测极光的最佳点位。
字迹一半是他的,力透纸背,另一半,则清秀工整,在一旁细心地补充着注意事项和想要体验的项目。
毫无预兆地,一些碎片式的感觉汹涌地撞进脑海。
是深夜灯下,有人凑在身边,发丝扫过他手臂的微痒;江边夜风下,他将人困在围栏前,小心翼翼吻上她的唇;客厅沙发里,女人搂住自己的腰,轻声说:“沈聿珩,我给你一个合法的名分,你敢不敢要?”;山顶日出,他拥着怀里的人,同披一条毛毯......
那些感觉如此真实,带着温暖的触感和澎湃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当他拼命想去捕捉记忆中的身影,想去看清那张理应出现在每一个场景里的脸时,眼前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光晕,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穿透那层浓雾。
他烦躁地合上攻略,扔回抽屉里。
看着项柔日渐沉默和消瘦。
尤雅性子最急,拉着项柔恨铁不成钢:“要我说,就别跟他磨叽了!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帮你敲他一记闷棍,或者再撞他一下,说不定以毒攻毒,砰一下,就想起来了呢?电视剧都这么演!”
崔照在一旁安抚:“可不行啊!这,这,这是犯罪啊!”
陈丛则将人找到咖啡厅,轻声细语地劝:“项柔,你再给他一点时间。小聿的个性我知道,他认死理,钻牛角尖,但他心里一旦认准了,就是一辈子。他现在只是……把自己困住了。你得有点耐心,等他慢慢走出来。”
项父更是直接出面,想着或许家庭氛围能缓和一二,特意商量着组了个局,叫上一家人,包括沈家父母,打算一起吃顿便饭,聊聊家常。
然而,开席时间过了许久,沈聿珩的位置始终空着。
直到项柔的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一条言简意赅的信息:我已抵达冰岛,勿念。
他去了他们原本计划一同前往的地方。
独自一人。
“呀!冰岛?我想起来了,前一阵他提过,钟丽有一场SHOW就在冰岛,会不会,两个人,旧情复燃?!”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担忧地投向项柔。
她慢慢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没关系,我去找他。”
“如果……如果他真的怎么都想不起我,并且排斥现在的我,那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分开,我可以等他,或者……以另一种方式重新认识。”
“我相信,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们最终总会在一起的。”
这一次,曾断言两人是“强扯孽缘”的二叔项怀德,竟破天荒地没有出言阻拦。
他只是捋着胡须,看着项柔眼中那份不同于以往的豁达与清醒,缓缓颔首,说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若有所思的话:
“你之前的劫,他已替你挡了。这缘分里的孽债既消,剩下的,便是你们自个儿的事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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