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用力眨了眨眼睛，但手环没有消失，铃声也没有消失。
这是幻觉吗？
这所城市的主人是藤蔓，他们刚刚进行了友好的交谈，它为什么又要用幻觉来影响她呢？
林昭蓦然想起了它说的最后一句话。
“身不由己。”
难道强如藤蔓，也要受制于人么？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们的敌人实在是过于强大了，这么强大的人，为什么要去绑架班宗？
林昭大脑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疑问。
不管是不是幻觉，现在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林昭尽量屏蔽铃声对自己的影响，她紧握刀柄，就要用力挥出，手背却突然刺痛难忍。
定睛一看，手背上竟然趴着一只不大不小的蜘蛛。
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林昭用力抖腕，将那蜘蛛甩飞，第三次去割绳子。
这次，刀刃刚碰到绳子边沿，“嘭”一声，她攀爬的那扇玻璃突然爆裂，里面喷出一张巨大的蛛网，将她劈头盖脸的包裹起来，猛地拖拽进去。
林昭奋力挣扎，那蛛丝迅速收回，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教室里
扭头向外看去，玻璃确实爆裂开来，刚才的不是幻觉，但将他拖进来的蜘蛛网已经不见了。
屋内没有手环，也没有铃声，距离她直线五米外，站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腰背佝偻，举着权杖的老人。
林昭咽了唾沫：“你是谁？”
对面没有回答，皱纹遍布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表情，他目光阴沉地看着林昭，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肃杀气质，神秘又危险。
林昭被迫后退一步。
老人抬起权杖轻敲地面，权杖顶端的黑色石头立刻焕发出奇异的五彩光泽，而这光泽像是有了实体一般，从黑色石头映射到整个教室。
被照射到的藤蔓疯长，水红色的花簇像是活了一般，花瓣一张一合，气味分子像泄闸一样被释放出来，林昭几乎被噎到晕厥。
她转身欲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林昭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看见自己的脚下生长出了旋涡，而她自己再不停地向下陷进去。
林昭分不清幻觉还是现实，被旋涡挤压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她恐惧万分，不停挣扎，但只是徒劳，不知是过了十秒还是十分钟，旋涡灭顶。
*
元烬尽职尽责在楼下一角盯着林昭，准备一旦有情况便开枪为她打掩护。
可他亲眼看见，林昭爬上去之后，一晃眼就被什么东西从窗户外拖了进去。
他立刻察觉到不对，抱着枪进了这栋教学楼。
教学楼很高，电梯已经不能用了，等他爬到了顶楼，再找到林昭进入的那间教室，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透过门缝，元烬看见一个破衣烂衫的老人举着权杖，死死盯着对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则是林昭双眼紧闭呆立在原地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
但不管什么情况，救人要紧。
元烬一脚踢开教室门，端起手枪就要扣动扳机。
那老人却忽然横了他一眼：“你完成任务了，元烬。”
元烬愣住了：“任务，什么任务？”
“别急，”老人又轻轻敲了下权杖，耀眼的光芒使元烬眯了下眼睛，他听见老人道，“等你醒来，会知道一切。”
一股电击般的刺痛瞬间自大脑伸出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浑身麻痹，连枪都握不住，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放倒元烬后，老人一手背在身后，快步朝着林昭走过去。
确认她已经陷入深度幻觉之后，老人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掌，蓄力点了林昭的几个大穴，速度都要快出残影。
接着他盘腿坐在地上，将权杖平放于身前，口中念念有词，却不像现在的语言，发音混沌，用它那喑哑的老嗓念出来，如古神低语。
富有节奏的念白声絮絮充斥了整个房间，仿若整个世界都跟着念白共振起来。
接着，老人身前的权杖如听到号令一般，“嗡嗡”震动。
黑色石头上的光泽像水一样荡漾起来，映照地整个教室像是在五彩的波光粼粼的水下幻境一般。
黑色石头震动地越来越快，直到后面震动频率过于快，以至于肉眼都无法察觉，像是恢复了平静。
老人额上不停渗出汗水，林昭的表情也越来越扭曲，昭示着事情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很快，黑色石头与林昭仿若达成了某种能量共振，“咔嚓”一声，石头裂开了一条缝。
明明已经陷入幻境的林昭蓦然爆发出一声痛喊：“啊！！！”
老人抬头看她，随着石头裂缝的出现，林昭的一条胳膊竟然也“噗”地凭空消失了！
断臂的切口平滑，甚至没有出血，就像是凭空移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
老人的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感情波动。
为了现在的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一辈子。
“咔嚓”又是一声，黑色石头爆裂出第二条缝隙，林昭又一声痛喊，这次消失的是一条腿。
快了！就快成功了！
两条街外。
林瑜额角青筋直跳，他蹲下身，打开了身后的黑色箱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把高倍狙击枪。
维修机器人劝阻道：“除了维修，我们不能干涉主教的命运，这是她试炼的一部分。”
“滚开！”林瑜一把推开维修机器人，拿起狙击枪架在了楼顶边沿，趴在地上瞄准林昭所在的那间教室，“她如果死了，一切都没了。”
透过被推开的窗户和林昭消失掉的半截腿，林瑜看见了盘坐在地上的监管者的半边肩膀。
瞄准不过两秒，他便扣动了扳机。
“砰！”
高速旋转的子弹穿透空气，裹着劲风“噗嗤”刺穿监管者的肩部，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仰翻在地。
“砰！”
又是一枪。
这枪打在监管者的一条腿上，血花四溅，监管者终于停止念白，翻滚着躲进了角落。
老人捂着肩上的伤口，恨恨地盯着窗外，接着挣扎着趴在地上将权杖拽到了身边，拄着权杖站起身来。
仪式被打断，石头上的裂缝已经消失了，林昭断掉胳膊和腿的切口霎时血崩，像喷泉一样喷溅到整个屋子，尽管她身体已经开始自我修复，但因为流血过多，唇色逐渐开始发白。
要想重新开始这个仪式，老人必须重新找一个安静的，无人打扰的环境。
但现在看起来不太可能了。
而且他的身体不像林昭，受伤了无法快速修复，以他现在的体力也无法再进行第二次仪式。
算好利弊之后，老人毫不恋战，决定立刻撤离。
他拇指食指蜷缩在唇边，打出一个响亮的呼哨，在走廊阴暗的尽头，爬过来一只巨大的蜘蛛，老人拖着伤腿爬到蜘蛛的背上，又让蜘蛛喷出蛛丝黏住窗外绑着班宗的绳子，将他拖进了屋内，接着两人便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
林昭陡然睁开眼睛。
环顾四周，实验室中央放着圆柱状的玻璃罐，里面灌满不知名液体，浸泡着绿色的藤蔓标本。
玻璃罐外侧连接着电线，电线一直延伸到一台黑色的电脑主机上。
她这是又回到刚才的那间化学实验室了么？
林昭抬手掐了下自己的手背，没有痛感，她知道自己应该是进入幻境中了。
可是四周什么都没有，林昭又坐在了电脑前。
白色的屏幕上弹出一个黑框。
“你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林昭礼貌回复：“你好，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为什么你要帮助别人让我陷入幻境，你不是中立的一方么？”
“这非我所愿，那人可以驱使特殊的能力，令我无法反抗。”
林昭无奈：“那为什么我又会来到这里？”
“这是为弥补错误，为你准备的安全屋。”
林昭：“安全屋？那外面有什么？”
变异藤蔓却答非所问：“你还记得我刚才对你们的记忆打的比方么？”
林昭：“记得，你说我们的记忆是一本书。”
“是的，但就在刚才，在特殊能力的驱使下，我发现你的记忆不是一本书，更像是……一个书店。”
林昭蹙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的记忆是别人的上万倍，如果我推测没错，你或许已经活了上千年。”
林昭不可置信地冷笑一声：“怎么可能，我是我父母生下来的，怎么可能活了上千年。”
“好吧，既然你不想承认，但这也并不重要。我想说的是，这里是你的安全屋，而外面则针对你的记忆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幻境，如果你想要回到现实，就必须打开一扇扇门，经过重重幻境并控制自己不要沉溺其中，否则将永远困在这里，无法超脱。”
林昭沉默良久，问：“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说过了，我没有视觉和听觉，不过我能感觉到你在流血，流很多很多的血。”
林昭又问：“我的同伴呢？”
“感受不到他们。”
林昭攥紧拳头：“我怎么才能在幻境中保持理智？又如何找到门。”
“一直做不合逻辑的事情来保持理智，等幻象崩溃门就会出现。”
林昭深吸一口气，环绕整个实验室，从实验台上找了一个玻璃试管，用力摔在了地上。
玻璃登时四分五裂。
林昭捡起了一块相对锋利的碎片，左手掌心摊开，用玻璃碎片在上面划了两个字：“自杀。”
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掌心的伤口还没有愈合。
这里是幻境，并不是她真实的□□，应该符合大多数人的逻辑，所以她的伤口没有愈合。
林昭缓缓将掌心的两个字攥紧。
她又回到电脑前，打下一行字：“多谢帮助，事情结束之后，我一定会送你一把大火……毕竟，你真的太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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