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飞车之后,沈岚衡便退到了后方,大楼挡住了林昭的视线。
可还没等她松口气,便看见又有五个人从楼顶深处走上前来。
粉色的机甲是谈甜、身材壮硕的是裴熊、手上抱着狙击枪的是元烬;除了他们,还有两个人……应该还能称之为人。
一个**着精壮的上身,从脊骨处延伸出来一双巨大足有两米长的鹰一般灰黑色翅膀,他的双手尖细,指甲弯而长。
另一个则蹲坐在地上,双手垂在胸前,像一只正在端坐的狗。
他的鼻子在空中嗅闻,垂下眼帘,竟然朝林昭看了过来。
相隔了那么远,他的目光竟然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在绿植后面的林昭。
接着他侧头对旁边的几个人说了些什么。
林昭察觉到危险,她捂着6077的嘴,想拖着她躲进旁边的楼内,却被门上的电子锁挡住了。
6077挣脱开林昭的手,凑近电子锁,她的双眼被识别通过,两个人闪身进去。
这栋楼不再是办公楼,而是核岛。
空间密闭闷热,遍布着各式仪器,但空无一人。
这里距离焚烧楼那么近,里面的克隆人应该也是第一批被处理掉的。
林昭抿了抿唇,查看了下微冲里的子弹,只剩下了九发。
“你还有武器么?”林昭问6077。
“只剩一枚炸弹了。”6077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不在焉地回答。
林昭陷入了沉默。
她毫不怀疑从那只狗,不,那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恶意。
只是,她不知道那恶意从何而来。
按理来说,自己在联邦那里应该是和白硕一起被掳走的人质,为什么会被他如此敌视?
难道她在联邦已经暴露了?
可是如果他暴露了,元烬他们会心甘情愿地来抓捕她么?
蓦然,林昭心中一沉。
万一呢,万一自己在他们心中根本算不了什么呢?
或许是她自己高估了在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见林昭目光游离,6077讥讽道:“有人来救你了,怎么不开心??”
林昭拧眉看她一眼。
“班高天在哪儿?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她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不是联邦派来的卧底,班高天用炸核岛来威胁我了,我还不想成为千古罪人。”
6077愣了瞬,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的行动太突然,我们的计划被打乱了。”
“那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林昭又问。
“布道者、也就是班高天已经料到了联邦的人员会在今天抵达第六区,但没有想到他们会立刻对克隆人进行清洗,所以我们的计划是按部就班进入各个核岛,然后取出藏在各处的武器,武装控制住各个核岛的核心控制室。”
“核岛太危险了,他们不可能对核岛用重型武器。这样一来,我们就占据了有利地形,他们只能派人来强攻,而我们这里有充足的武器,如果他能成功说服你帮忙,或许可以和他们进行长时间的拉锯战,甚至用暂停核电站作为威胁来为克隆人争取应有的人权。”
计划里通篇没有提到黑神教的事,说明这是班高天在对黑神教死心后想出来的对策,虽然有些理想化,但已经算是比较严谨的安排了。
但想到刚才看见的那只狗、不,那个狗人,林昭心中升起不安来。
她觉得班高天似乎对她的期望过高了,她没有信心能在那个鹰人的爪下护住别人……
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来。
林昭精神立刻紧绷起来,她朝6077嘘了一声,示意她后退躲好,而自己的后背则紧贴在门口的墙壁上。
她端着枪,死死盯着门。
两秒之后,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林昭条件反射,就要扣动扳机,在看清对方的同时,她面色大变,手指蓦然停住了。
对面打头的人竟然是元烬。
他举枪对着林昭,脸上也是同样的不可置信。
而正当他们两人怔愣的瞬间,门“嘭”一声被撞开,一双巨大的灰黑色翅膀扑了进来。
趁人不备,那双尖利的鹰爪便快若闪电一般朝着林昭攻过来。
林昭下意识侧身躲避,那鹰人却不依不饶,他的翅膀大张,将林昭的两侧合围,限制住了她的逃跑路线,而他的一双爪子又快又利,朝着林昭不断地袭来,很快就刮花了她的脸和手臂。
林昭抬枪射击,可枪也被鹰人一把拍下,尖利的爪子在林昭手上留下深可见骨的刻痕。
果然,近战还是要拼刺刀,但让林昭后悔的是,她这次竟然没有带刀。
林昭被迫连连后退,途中她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当一声响。
这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显,元烬猛地回过神来,纠结了不到半秒,他举起枪,对准了鹰人的后脑。
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他迟疑片刻,又枪口移到了他后背的蝴蝶骨处。
那是翅膀和骨骼的连接处。
“嘭”一声枪响,伴随着鹰人的惨叫,林昭立刻飞起一脚踹翻了鹰人,从他的翅膀下面逃出去。
看见是元烬开的枪后她明显一愣。
元烬也看向了她,抿唇,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无论她站在那儿,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她的身后。
看见元烬的笑,林昭心中顿时轻松了大半,她也朝元烬勾勾唇,然后摊开手。
元烬将备用枪支扔给了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
鹰人转过身来,阴鸷的双眼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他看了眼林昭,又看向了元烬,他问道:“你叛变了?”
元烬冷漠回道:“我记得我们之前说过,林昭已经是AEIT的预备成员了,她是被掳走的,是你攻击在先,我只是在制止队霸凌。”
鹰人嗤笑一声:“你们这些引进的残次品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真不明白白硕为什么会费心培养你们,竟然还把肖晨提拔成了队长,果然,隐瞒不报在第五区酿成大祸,还自己早死了,只留下你们这些废物,真是天谴。”
林昭顿时明白刚才狗人眼中的恶意是从何而来了。
他们根本没有把她当做AEIT的预备成员对待。
比起让林昭这样的人成为他们的同事,还是变成叛徒死了比较好。
林昭顿了顿,掏了掏耳朵,面露不解:“什么鸟语,叽叽喳喳的,元烬你听见了吗?”
元烬愣了瞬,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鹰人愤怒地指着林昭,随后又眯起了眼,“你会后悔的。”
林昭也冷下脸来,她拿枪对着鹰人:“我不想杀你,离开这里,告诉沈岚衡,克隆人不会放弃抗争。”
鹰人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林昭,聚焦在她身后的某个位置。
他看见了在门后探出头来的6077。
“好,”鹰人一反常态,变得十分配合,“我会把你们的话带到。”
林昭觉得有些不对,她的枪口对准鹰人的头颅,双眼一眨不眨看着他走到了门口。
一瞬间,情况突变!
鹰人朝着门后就猛冲过去,林昭和元烬齐齐扣动扳机,可鹰人早已将翅膀当做盾牌一样抬起。
林昭眼睁睁看着他冲到6077面前,在6077极度惊恐的面容之下,双爪陷入他的皮肉,将她整个人提起,接着逃窜出门。
林昭和元烬快步追到门口,鹰人已经飞上了高空,他俯瞰着林昭和元烬,眼中尽是愤恨与轻蔑。
他两只手抓着6077的胳膊,用6077挡在他的身前。
林昭无从开枪,只能看着血从6077的胳膊上流淌下来,看着她双目中露出绝望。
林昭大喊:“你放开她!”
鹰人哈哈笑了起来,接着猝然变了脸色:“我早就说过了,你们会后悔的!我最恨别人说我是鸟,林昭,你真的很欠揍。”
林昭皱眉怒吼:“你有本事冲我来,折磨一个克隆人算什么本事?!”
鹰人尖利的爪子又朝6077的胳膊深陷了几分,6077发出痛苦的叫喊。
鹰人:“他们早就可以不那么痛苦的死去了,是你们!是你们非要他们觉醒意识,是你们非要他们反抗,既然要活着,那就该好好品尝痛苦的滋味,不是么?!”
林昭攥紧手枪,双目都要喷出火来。
鹰人没有在说话,而是扇动手上的翅膀不断地向高空攀升、攀升,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
他低头看着在他的视野里已经缩成一点的林昭和她脸上惊恐的表情,就要松开爪子将6077扔下去。
可他已经松开了爪子,并没有预想到来的轻松,他低头看,6077竟然用不断流血的双臂抱住了他的腿。
他看见克隆人的脸上露出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笑。
6077在舌头下面翻出一个微型炸弹。
她用牙咬着那颗炸弹,口齿不清道:“克隆人永远不会放弃抗争。”
接着,她笑着用力咬下。
“轰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自上空传来。
园区里的所有人,都有那么一瞬抬头向上看去,一团混合着鲜血的灰黑色东西快速下坠。
“轰”一声坠响,鹰人被炸断了双腿的尸体落在了距林昭百米外的地上。
强烈的嗡鸣在耳中响起,林昭身体僵直,几乎做不出反应,她顺着鹰人的尸体看向了远处,不知何时,这片本冰冷荒僻的园区竟然四处都躺着流淌着温热鲜血的尸体。
有联邦士兵的,有克隆人的。
仔细听,远处还有接连不断的枪声和爆炸声响起。
这真的、真的是一场战争了。
林昭罕见地感到无力,在第五区被丧尸围城的时候,她都没有感受到这种冲击。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6077和鹰人根本不认识对方,却已经恨透了彼此。
在这场仇恨游戏中,他们真的有发挥自己的自由意志么?
还是像未觉醒的克隆人一样,是被灌注的思想,只是手段更加隐秘,更加潜移默化。
林昭忍不了了,她拿着枪便冲出去。
元烬在她身旁立刻跟上,两人对视一眼,不用问他就知道林昭想要干什么。
这个地方,只有沈岚衡可以阻止战争。
他手腕上还戴着钩锁,举手发射,钩锁便钉入建筑的墙面,他另一手抱起林昭的腰,两人荡起,以极快的速度便到达了沈岚衡所在的大楼。
站在沈岚衡旁边的闫博士用望远镜看见了他们,立刻用耳麦将派出去清理克隆人的裴熊和谈甜呼叫了回来。
随后他紧张地看着沈岚衡:“统帅,据我所知,AEIT-4内部关系很好,万一谈甜他们也叛变怎么办?”
沈岚衡淡淡道:“不会的。”
闫博士不解:“为什么?”
“他们有无法割舍的软肋啊!”沈岚衡道,“已逝挚爱的病重弟弟,保育院里的少年同伴……他们珍视的东西,都在联邦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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