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透过破旧的窗棂,将相拥的两人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空气中弥漫着药味、灰尘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宁静气息。斯期的手臂环抱着邵委,力道控制得极好,既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欲,又小心地避开了他所有的伤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瘦削脊背的轮廓,以及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
邵委的额头轻抵着他的肩膀,呼吸均匀地拂过他的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这是一种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依靠姿态。斯期的心口被一种滚烫而饱胀的情绪填满,酸涩、喜悦、后怕、庆幸……种种情感交织翻涌,几乎让他难以自持。他只能更紧地、却又更轻柔地拥抱着,仿佛要将这个人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直到邵委因为维持一个姿势稍久,颈后的伤口传来一丝隐痛,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斯期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几乎是瞬间放松了怀抱,紧张地低头查看:“弄疼你了?”
邵委微微摇头,冰蓝色的眼眸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清澈,带着一丝刚从依赖中醒神的细微赧然,声音依旧低弱:“没有。”
但斯期还是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让他重新靠回垫高的枕头上。动作间,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挣扎、痛苦和隔阂,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流淌着的暖意和安然。
斯期拿过水杯,试了试温度,才递到邵委唇边。邵委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喉结轻轻滚动。
“饿不饿?银狐准备了营养剂。”斯期问,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邵委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一旁那个银黑色的“潘多拉”硬盘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思忖。
斯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他拿起硬盘,在手里掂了掂:“高岚不会善罢甘休。这只是暂时的停火。”
邵委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里面……有什么?”他问的不是威胁高岚的内容,而是关于他们自身的真相。
斯期看向他,犹豫了一下。那些黑暗的、残酷的真相,邵委才刚刚从巨大的痛苦和混乱中稍稍缓过来,他怕再次刺激到他。
邵委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冰蓝色的眼眸平静而坚定:“我想知道。”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所有。”
斯期与他对视了几秒,终于点头。他连接硬盘和解码设备(陈博士提供的),复杂的基因序列图、实验记录、影像资料、冰冷的报告文字……一页页呈现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
狭小的安全点内,空气仿佛再次凝固。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邵委的目光沉静地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内容:胚胎期的基因编辑记录、童年期一次次冰冷的测试数据、分离时人为制造的“意外”报告、关于“主体”“副体”的可怖实验设想、三年前那场导致斯期闯入和人员伤亡的极端实验的详细指令……以及,大量合成的、植入他们记忆中的虚假童年影像。
真相如同最锋锐的手术刀,一层层剖开被谎言包裹的过往,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邵委的脸色愈发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毯子,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尤其是看到那份关于将他改造为“副体”的实验计划书时,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斯期的心立刻揪紧,下意识地想关掉屏幕:“别看了……”
“继续。”邵委却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但眼神却异常执拗。他需要知道,需要看清这所有痛苦的根源,才能真正地面对和跨越。
斯期只能继续,但他的信息素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浓郁和温和,如同一个无形的保护罩,紧紧包裹住邵委,试图缓解那些真相带来的冲击。
当看到最后,那份关于他们其实是自然受孕形成、却被强行篡改基因和记忆、并人为制造分离的报告时,邵委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一滴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角。
那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一种极度复杂情绪下的释放。愤怒、荒谬、委屈、以及……一丝扭曲的释然。
原来,他们并非天生就该是冷冰冰的“实验品”,他们原本拥有最自然的血缘羁绊。所有的痛苦和分离,都是被强加的。
斯期伸出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他那滴泪痕。动作间充满了无尽的疼惜。
邵委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水洗过一般清亮,却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了悟。他看向斯期,声音沙哑:“所以,我们本来……可以一起长大。”
像一对最普通的双胞胎兄弟那样。
斯期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酸楚难言。他用力握住邵委的手,声音低沉而肯定:“现在也不晚。”
邵委回望着他,许久,极其缓慢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这一次,不再是虚弱无力的依靠,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坚定的力量。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真相固然残酷,但撕开脓疮,才能真正愈合。共享了这份最沉重的秘密后,两人之间那最后一丝无形的隔阂,似乎也彻底消融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密的同盟感在沉默中滋生。
接下来的几天,在相对安全的环境和斯期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邵委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虽然腺体的恢复需要更长时间,暂时无法动用信息素,但脸色逐渐红润,精神也好了很多,甚至可以在斯期的搀扶下慢慢走几步。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斯期依旧事必躬亲,呵护备至,但不再是单方面的付出和补偿。邵委开始会主动表达自己的需求,比如“想喝水”、“有点冷”、“扶我一下”。甚至偶尔,在斯期因为回忆起过去而流露出愧疚神色时,他会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一句“都过去了”,或者 simply 将自己的手覆在斯期的手背上。
这种平淡的接纳和偶尔主动的安抚,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平斯期内心的焦灼和负罪感。
陈博士和银狐则忙着分析“潘多拉”里的数据,试图找出彻底治愈邵委信息素紊乱症的方法,并评估“守望者”可能的下一步动作。
“高岚那边暂时没有异动,但他绝不会坐以待毙。”陈博士面色凝重地对斯期说,“‘潘多拉’里的东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他要么会疯狂反扑,试图夺回或销毁,要么……会找替罪羊,甚至可能向‘守望者’更高层扭曲事实,将我们定义为彻底失控的危险分子,申请更极端的清除指令。”
斯期眼神冰冷:“那就让他来。”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靠着窗户安静看雪的邵委,“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碰他一根头发。”
又过了两日,邵委已经能自己下床缓慢行走。午后的阳光正好,斯期扶着他走到观测站唯一一扇视野稍好的窗前。
窗外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山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纯净而壮阔。
邵委安静地看着,冰蓝色的眼眸映着雪光,显得格外宁静。许久,他轻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斯期说:“以前……总觉得这世界又冷又无趣。”
斯期的心微微一抽。
邵委继续说着,声音很平缓,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现在看看……其实雪景,也挺好看的。”
斯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那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再低头看看身边人宁静温和的侧脸,心中那片荒芜的冰原,仿佛也终于照进了阳光,开始冰雪消融,生出希望的嫩芽。
他从身后,极其自然地、小心翼翼地环抱住邵委,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嗅闻着那带着药味的、清冽的雪松气息。
“嗯,”斯期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笃定,“以后,我陪你看遍所有的风景。”
邵委的身体先是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放松下来,向后靠进了斯期温暖结实的怀抱里。他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玻璃,温暖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这一刻,没有**,只有一种历经生死劫难后、尘埃落定的安宁与相互依偎。是兄弟,是伴侣,是彼此失而复得的半身,是未来漫长岁月里,不可或缺的唯一。
突然,邵委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侧过头,看向斯期。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跃,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狡黠的微光。
“所以,”他语气平淡地扔出一个炸弹,“那三年,你给我冷脸看,是因为失忆忘了我是你弟,还是单纯因为……婚姻是形式?”
斯期:“!!!”
他整个人瞬间僵住,抱着邵委的手臂都石化了,一张俊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连耳朵尖都红透了。那些他恨不得刨坑埋了的黑历史,被当事人用如此平静的语气翻出来公开处刑,简直比面对“守望者”的枪口还让他头皮发麻!
“我……那个……”向来在谈判桌上舌战群儒的斯总,此刻舌头像是打了结,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释。他能说什么?说当时觉得自己被家族联姻束缚找了个Alpha很丢脸?说觉得邵委沉默无趣不符合他对伴侣的想象?现在听起来简直荒谬得可笑!
看着他这副窘迫失措、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邵委冰蓝色的眼眸里那丝微光似乎亮了一些,嘴角极其克制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然后转回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雪景,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算了。” “以后咖啡记得自己煮。”
斯期:“……”
他愣了两秒,随即巨大的狂喜和庆幸涌上心头!这是……翻篇了?虽然附带条件有点“屈辱”,但比起被秋后算账,这简直是特赦!
他立刻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下巴在邵委柔软的发顶讨好地蹭了蹭,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愉悦和郑重:
“煮!以后都我煮!你想喝多少煮多少!加糖加奶都行!”
邵委没再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阳光落在他微微扬起的唇角,映出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温暖的弧度。
窗外冰雪依旧,但春天,似乎已经提前驻进了这个破旧的观测站,驻进了两个紧紧相拥的Alpha心里。
追夫火葬场,终于烧尽了所有隔阂与误解,余温灼灼,恰好温暖了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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