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辰的伤口缝了七针。
市医院的白色灯光下,许晓雨看着他苍白的侧脸,想起医生说的话,“轻微脑震荡,需要观察48小时。”
警察在病房外站岗,确保许父不会再来骚扰。
“晓雨。”许星辰突然开口,声音因为止痛药而有些含糊,“帮我个忙。”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我租的房子...床头柜里有我妈的相册,能帮我拿来吗?”
许晓雨接过钥匙,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现在去?”
“嗯。”许星辰闭上眼睛,“我想看看她。”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春末的风带着花香,吹散了消毒水的气味,许晓雨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307室和她上次来时一样凌乱,床头柜里确实有一本相册,黑色皮质封面已经有些开裂,许晓雨小心地取出来,突然发现相册下面还压着一个信封,上面写着一个“疗养院地址”。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地图,标记着城郊的青山疗养院,背面写着一个日期。
2000年10月28日。
是许星辰母亲车祸的日子。
相册第一页是林阿姨年轻时的照片,站在音乐学院门口,怀里抱着一把小提琴,下一页是婴儿时期的许星辰,被母亲搂在怀里,两人都笑得很开心,再往后翻,照片突然中断了,只剩下空白的相册页。
许晓雨正要合上相册,突然发现最后一页的夹层里露出一角纸片,她轻轻抽出来,是一张疗养院的探访记录。
林阿姨的名字赫然在列,但日期却是在所谓“车祸”之后。
她的心跳加速,如果林阿姨车祸后还活着,那许父隐瞒了什么?
回到医院时已近午夜,许星辰半靠在床头,正在看护士留下的体温记录,看到许晓雨,他眼睛一亮。
“找到了?”
“嗯。”许晓雨把相册递给他,犹豫了一下。
“还有这个。”
许星辰看到疗养院的探访记录,手指微微发抖。
“这是...”
“你妈妈可能还活着。”许晓雨轻声说,“至少车祸后一段时间内还在。”
许星辰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了头上的伤口也不在。
“明天我们去疗养院。”
“不行。”
许晓雨按住他,“医生说要观察48小时。”
“那就后天。”许星辰抓住她的手,“晓雨,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他的掌心滚烫,眼睛里闪烁着许晓雨从未见过的光芒,她最终点了点头,“等医生允许出院后,我们一起去。”
许星辰松了口气,开始翻看相册,当他看到母亲抱着婴儿的照片时,手指轻轻抚过那张泛黄的纸页,“她真的很美,对吧?”
许晓雨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你妈妈...会拉小提琴?”
“嗯。”许星辰微笑,“她说小提琴的声音像星星在唱歌。”他指了指相册上的音乐学院标志,“她和阿姨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许晓雨想起母亲书架上那本落满灰尘的《小提琴演奏技巧》,扉页上写着“赠挚友林月”。
原来那不是随便买的书,而是她们友情的见证。
忽然一张照片从相册里掉出一张照片,许晓雨捡起。
照片上是两个小女孩手拉手站在游乐园里,大约七八岁的样子,许晓雨一眼认出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是自己,而另一个...
“这是你?”她指着另一个女孩。
许星辰的表情变得复杂,翻过照片,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是你八岁生日那天。”
许晓雨望去,看向照片后面的字,“小雨八岁生日快乐。”,字迹是林姨的,但奇怪的是,照片上的日期是2005年。
母亲和林阿姨“断绝来往”五年后。
“我完全不记得。”许晓雨皱眉,“而且我记得我妈说过,我八岁生日是在家过的。”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思索着其中的蹊跷,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
“疗养院。”许星辰最终说道,神色复杂,“答案或许在那里。”
两天后,医生终于允许许星辰出院,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但额头上还贴着纱布,为他添了几分病态的野性。
他们坐上了开往城郊的早班车,青山疗养院位于半山腰,四周树木葱郁,环境清幽得几乎不像医疗机构,主楼是一栋白色的三层建筑,门口挂着“精神康复中心”的牌子。
前台护士看了他们的学生证,露出怀疑的表情。
“你们和32床什么关系?”
“她是我妈妈。”许星辰说,“林月华。”
护士的表情立刻柔和下来,“林女士啊...她很久没有访客了。”
她递过来一本登记册,“签个名吧,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她情况不太稳定,可能认不出你们。”
许晓雨的心跳得像擂鼓,与许星辰互相对视,眼眸皆有希翼。
穿过长长的走廊时,两侧病房里传出各种声音,有人在大声朗诵诗歌,有人在哼唱跑调的歌谣,还有人在自言自语,消毒水的气味里混合着花香,说不出的怪异。
32房在走廊尽头,许星辰的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有推开。
“我...”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该说什么?”
许晓雨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就说你很想她。”
门开了,房间很宽敞,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洒在靠窗的轮椅上,一个瘦削的女人背对着他们,正在看一本相册。
许晓雨一眼认出那是与许星辰那本很像的一本。
“妈?”许星辰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轮椅上的女人缓缓转身,许晓雨倒吸一口冷气,那张脸和照片里的林阿姨有七分相似,但右半边脸布满了可怕的疤痕,像是被火烧过。
她的眼神空洞,在看到许星辰时也没有任何波动,手指却动了动。
“今天天气真好,是不是?”她微笑着说,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的小星星最喜欢晴天了。”
许星辰僵在原地,许晓雨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冰凉得像块石头。
“妈...”他又叫了一声,声音破碎,“是我啊,星辰...”
林阿姨继续翻着相册,停在一页上,“你看,这是小雨和星辰三岁生日的照片,多可爱的两个孩子啊...”
许晓雨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照片,两个三岁的小孩子坐在蛋糕前,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一个穿着小西装。
奇怪的是,穿裙子的孩子头发很短,而穿西装的孩子扎着小辫子。
“这是...”她刚想询问,护士突然推门进来。
“探视时间到了。”护士轻声说,“林女士需要休息。”
许星辰不愿走,“我才刚来,我妈她...”
“她认不出你的。”护士叹了口气,“车祸后就是这样,记忆停留在几年前,每天都要看那本相册,说等两个孩子来接她回家。”
许星辰的眼眶红了,“她...她一直在这里?从车祸那天起?”
护士点点头:“除了偶尔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来看她...”
许星辰和许晓雨同时一震,“戴墨镜的男人?”
“嗯,说是她丈夫,但每次来都会刺激到她。”护士压低声音,“上个月还大闹一场,说要把她转走。”
走出疗养院时,许星辰一言不发,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许晓雨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爸骗了我。”许星辰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他说我妈当场死亡,连尸体都没留下。”
许晓雨想起照片上穿着男装的她,和方才那张照片里穿错的衣服,“星辰...我觉得那张照片有问题。”
“什么问题?”
“那个穿裙子的“小雨”...”
许晓雨犹豫了一下,“看起来更像男孩,而穿西装的“星辰”...”
许星辰猛地停住脚步,看着她,喉间滚了滚。
“照片太奇怪了。”许晓雨轻声说,“一定隐瞒着什么。”
回程的公交车上,许星辰一直盯着疗养院给的资料袋,里面有林阿姨这几年的治疗记录。
许晓雨靠在他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2000年10月28日。”许星辰突然念出一个日期。
“入院诊断:严重烧伤、创伤后应激障碍、记忆紊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事故描述:家庭火灾。”
许晓雨睁开眼睛,“不是车祸?”
许星辰摇摇头,继续往下读:“2005年6月,患者开始出现记忆闪回,反复提及“两个孩子”...”
他翻到下一页,顿了一下,“2006年9月,患者情绪激动时写下,“许强发现了,要杀了两个孩子,必须分开他们。”
许晓雨的心跳漏了一拍,“所以当年...”
“我妈和阿姨不是自愿分开的。”许晓雨的声音颤抖,“是被迫的,因为你爸发现了什么,威胁要杀了我们。”
公交车驶入隧道,黑暗瞬间吞没了所有光线,许星辰的手在黑暗中找到了许晓雨的,紧紧握住。
他低声说,“等我妈状态好的时候,也许能问出更多。”
许晓雨点点头,突然想起那张奇怪的照片:“星辰...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些照片都是假的?”
许星辰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是说...”许晓雨组织着语言,“如果我们看到的资料都是被篡改过的呢?”
隧道尽头的光越来越近,当阳光重新照进车窗时,许星辰的表情变得复杂,“会有一天真相大白的。”
“嗯。”
许久,许星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李老师,我是许星辰,关于您上次说的保送考试...我决定参加。”
听着他们的对话,许晓雨眼眸有些发热。
电话挂断后,许晓雨对上许星辰望过来的视线,她听到他说。
“我们的约定我不会忘。”
许晓雨笑着应声,“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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