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刃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
床榻太软,被褥太暖,窗外还有鸟雀嘀嘀,怪不得她睡得一点都不舒服。
还是黑暗角落比较舒心自在。
她换衣洗漱,没找到佩剑,只在桌上寻到了一张柳染堤留下来的纸条:
【我在隔壁喝茶,听闻早点包子特别特别好吃,醒了速来,不然等着饿肚子吧。】
惊刃:“……”
药馆隔壁是一家客栈,此时正逢早茶时分,里头热热闹闹,人头攒动。
小二忙得脚不沾地,见门口来了一位黑衣女子,连忙迎上前:“这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呀?”
黑衣女子还未回答,小二却忽地被人拽住手臂,转头见掌柜满头大汗,冲她挤眉弄眼。
掌柜搓着手,一脸讨好:“这…咳咳,暗卫大人,我们也只是做点小本生意,您……”
“放心,我不会在这动手,”惊刃说着,添了一句,“只是来喝茶罢了。”
掌柜松口气,恭敬将惊刃请进来。她目光一扫,很快便找到了那人。
柳染堤一身白衣,靠着椅背,指间掂着一小巧瓷杯,笑得张扬又肆意。
她生得太过好看,眉目如画,明媚灿烂,有不少食客都在偷偷往这边打量。
惊刃行至身旁。
还未开口,柳染堤便已拉开身侧的椅子:“坐,你再来晚一些,早点可就要没了。”
惊刃道:“我站着就好。”
话未说完,惊刃被一把扯下,按在椅上,怀里旋即被塞进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
惊刃:“……”
“趁热吃,”柳染堤道,“听闻是掌柜姑娘亲自包的,皮薄馅大,可好吃了。”
与柳染堤同一桌坐着的,是一个圆头、圆脸、圆鼻、圆眼的小姑娘,像只机灵的小老鼠。
她目光圆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很识趣地没有询问什么。
惊刃认得这人:“万事通?”
“我们姐妹三人长得太像,您认错人也不奇怪,”小姑娘笑道,“我是百事通,万事通是我长姐。”
还有个二姐,名为千事通。
人如其名,万千百三姐妹游走江湖,做的便是打听消息、贩卖情报的营生,价廉量足,童叟无欺。
柳染堤拎起茶壶,熟稔地给惊刃倒了一杯,道:“你们两人认识?”
百事通默不作声。
惊刃道:“认识。”
百事通这才笑道:“嗯,惊小姐从我在买过几次消息,算是熟客了。”
其实两人认识也不足为奇,毕竟这江湖上,就没几个人是三姐妹不认识的。
柳染堤却委屈上了,一撇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喂喂,你说这像话吗?”
惊刃:“……”
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们这几日亲密无间、同床共枕,”柳染堤泫然欲泣,“你连我亵衣什么颜色都清楚,我却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呜呜呜。”
惊刃:“…………”
嘶。
百事通眼睛瞪得可圆,耳朵竖得老高,凑过来,一脸“我要发财了”的表情。
惊刃喝了口茶:“惊刃。”
柳染堤讶异地看她,晃了晃手中的佩剑:“你给自己佩剑,也起这个名?”
惊刃道:“不,剑名才是我的名。”
她刚被容府买下来时,还没有名字,旁人要么唤她的称号“影煞”,要么唤她“十九”。
第一次领任务时,主子命她去兵库取剑。管事翻了许久,从角落里翻出一把残破旧剑。
剑匣蒙灰,铁锈斑斑,用清水一冲,露出两个歪歪扭扭,宛若狗爬的字迹:“惊刃。”
约莫是庄中小孩贪玩刻下的,既不英气,也不端正,落在剑上都不算是个好名字。
容雅嫌弃地打量几眼,嗤笑道:“反正也用不久,你就叫惊刃罢。”
这便成了她的名字。
“咳咳,”百事通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柳小姐,您和这位目前的关系……卖吗?”
柳染堤一笑:“我考虑考虑,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你愿意出多少?”
百事通咬了咬牙:“十两银子,我可是下血本了。”
“成交。”柳染堤指了指身旁的人,“她是来刺杀我的,没了。”
百事通:“…………”
奸商,被坑了啊啊啊啊!
她幽怨地开始掏钱,柳染堤敲了敲桌,又道:“我还有一条关于‘天下第一’的消息,要买吗?”
“真跟天下第一有关?”百事通眼睛更亮,“我买!但你得先说,我再估价。”
“那是自然。”柳染堤慢条斯理道,“论武大会在即,听说‘天下第一’也会现身,似乎还有夺冠之意。”
百事通眼睛都要发光了:“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柳染堤道,“她若没出现在论武大会,我把头摘下来送你当球踢。”
旁听的惊刃:“……”
百事通喜不自胜,当即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柳染堤,背起木匣,千恩万谢地跑了。
送走百事通,柳染堤转头看向惊刃,这才发现她面前的两个包子、三笼糕点早已不见踪影。
惊刃坐姿笔挺,面色如常。
不知道为什么,柳染堤目光里带了几分谴责之意,当然不是针对惊刃的。
她揉了一把惊刃的头发,声音里莫名能听出些‘慈爱’:“瞧你瘦的,就该吃多点。”
惊刃:“?”
吃饱喝足,又从百事通手里赚了银子,柳染堤心情大好,拉着惊刃去集市置办行头。
她甚至把佩刀还了回去。
当然,毒药、暗器、蒙汗药等物,柳染堤是不会轻易还回去的,问就是“等你伤好了再说”。
惊刃自她手中接过“惊刃”,犹豫片刻,也收下了柳染堤硬要塞过来,说是给她买糖的二两银子。
“惊刃”刀鞘通体漆黑,没有任何纹路,只打着几个生锈铜环,像块弃于炉灰旁的残缺炭木。
有人嫌它太旧,有人笑它太钝,说这刀切不破血肉也斩不断骨头,着实不是一把趁手兵器。
惊刃不言,只是切下一颗又一颗企图妄言的头颅,刺穿一个又一个尚在起伏的胸膛。
本该如此,就该如此。
惊刃垂下眉,五指抚摸着刀鞘。长发自耳际垂落,遮掩了浅色眼瞳,遮掩了她的神情。
她握紧刀鞘,快步跟上对方。
柳染堤此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喜好无常。
她上一秒还在好奇地看着师傅摊煎饼,下一刻又会出现在小孩群里,给断了根腿的蛐蛐加油鼓劲。
第五次跟丢后,惊刃微微叹息。
她尚有六七分功力时,追踪天下第一的线索都十分辛苦,更别提现在这副疲弱身子。
惊刃目光环顾,停在一间玉器铺前,她避开挑拣簪玉的客人,掀开一道隐秘金帘。
金帘后是个堆放着些器具,落着灰尘的杂物间,惊刃摸了摸墙壁,“哧”,刀刃没入砖缝。
暗门悄然开启。
墙壁之后,是一道长长的暗道,无烛、无声,寒气自缝隙渗出,似有无形之物牵引向下。
惊刃扶着石壁缓步而行,途中歇了两次,终于瞥见一丝幽幽的烛火。
守门人倚门而坐,眼睛与她手中的提灯一同,燃烧着某种诡异,美丽的青蓝微光。
幽暗之中,隐约能望见高悬于青铜门之上,如同咒枷般的古老文字:
【无字诏】
“如此短的暗道,您却走了足足半柱香,”守门人开口道,“十几日不见,影煞大人怎亏空至此?”
她语气中所带的是讥讽、困惑、还是怜悯?惊刃分辨不出,也不在乎。
她道:“我要两副人/皮面具。”
守门人侧身让道,青铜门悄然开启。
她刚一踏入,数十名或立或坐的暗卫齐刷刷抬头,目光尽数落在她身上。
‘无字诏’,无名无号,专为各大势力提供暗卫死士的影门密所,也是惊刃的出身之地。
惊刃耐心等在门口。
片刻后,一名唇脂馥郁、十指染蔻的的女子袅袅而来,递过来两幅面具:一副容颜清丽,另一副则稍冷峻些。
“暗器、毒针可要带些?”她笑问。
惊刃摇头:“没钱。”
柳染堤给了二两银子,刚好可以用来买两幅面具。惊刃算的很清楚。
其它暗卫窃窃私语,无非是在议论她堂堂“影煞”,三年擂台魁首,身价近万金,竟落得连暗器都买不起的地步。
怎会如此,真是太惨了!
就连守门人也递来了同情的目光。
惊刃波澜不惊,她收起面具,转身离开。只是刚掀开金帘——
有人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小团扇在她鼻尖轻轻一晃,几下微风迎面扑来,拂过额发,带着暖意与香气,撩得心头微痒。
惊刃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鬓发间已多了一支漂亮的青玉簪子。
惊刃:“……”
“我可是挑了好久的,”柳染堤颇有兴致,“真好看,我去给你寻面铜镜来?”
惊刃余光一撇,金丝环成的花瓣下,坠着几串琉璃珠子,正细细晃在额侧。
“不必。”惊刃道。
“为什么?”柳染堤道,“不喜欢么?”
惊刃道:“杀人时不方便。”
柳染堤道:“你要杀的人是我,可你又杀不了我,那不是刚好能戴着?”
惊刃:“…………”
她的逻辑竟然,无懈可击。
就在惊刃陷入逻辑陷阱之时,柳染堤步伐一转,团扇一抬,挑起那道金丝帘子。
她踏入室内,探头四望。
不多时,视线落在已经闭合的暗门处:“原来这儿,有个‘无字诏’的分部。”
柳染堤晃着扇,眉眼弯弯,冲惊刃甜甜一笑,惊刃总觉得这笑里透着几分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团扇一转,戳了戳惊刃的肩膀:“小刺客,不带我去参观一下?”
柳导游:亲爱的游客朋友们,欢迎来到江湖第一神秘组织“无字诏”!
柳导游:今日将由我们的金牌讲解员惊刃全程陪同,带您深入探索暗卫生活区域,观赏非物质文化遗产八十一障,体验古法杀人术现场教学,更有本地特产秘制Spring药等您品鉴!
柳导游:来来来,留下您的一条评论or营养液,让讲解员先给大家试吃一下。[猫头]
惊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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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眼儿媚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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