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第二天，夏映繁对着镜子照了许久。
秦嘉的力气并不算大，现在想来，也只不过是在他的脸上拍了一下的程度，甚至都没有肿起来，只是有些微微发红。因此，镜子里的自己，当然和之前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不知为何，总是能时断时续地感受到，昨天晚上的那种令他灼心的热意与痛楚。
“小夏，小夏！”
听到卫生间外程时漪在喊他，夏映繁连忙应了一声，匆匆洗了个手就疾步向外走去。
“时姐。”夏映繁垂手放在两侧，微微低下头问道:“怎么了？”
程时漪双手抱胸，敷了一层淡妆的脸上少见地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但她的声音依然轻柔、温和:“小夏，6号桌有两位客人需要你去安抚一下。”
夏映繁眸光微斜，瞥到两抹身影，随即回答道:“好的。”
他快步走了过去，只见餐厅经理尴尬地站在桌旁，见到他过来立刻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一把将他拉住，然后用不是很连贯的外语说道:“这是我们餐厅的Yuri，接下来将由他来为您解答。”
夏映繁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用清澈悦耳的嗓音缓缓说道:“有什么我能为您服务的吗？”
程时漪远远地站在员工通道，注意着6号桌的动静，直到看到客人露出愉悦的微笑，她才松了口气。
“时姐，怎么了？”唐柔悄悄走到她的身边，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经理他......”
“啧。”程时漪皱起眉，不再掩饰内心的厌烦，低声喃喃道:“废物。”
唐柔也愤愤不平道:“本来经理应该是时姐你的，不知道哪找来的这么个——”
“好了。”程时漪制止她，“当心人多眼杂。”
唐柔这才不甘心地闭上嘴。
夏映繁礼貌地弯下腰，缓步退开，拿着点好菜的平板走向后厨。经理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对着他连连夸赞，态度近乎奉承。
被陌生的气味骤然包围，夏映繁感到异常不适，尤其是男人在他的耳边笑得大声，这种毫无缘由亲密的姿态甚至令他恐慌。
“看吧，又去缠着小夏了。”唐柔嘟囔了一句。
“小夏看着性子淡，实际上啊脾气最好。你看看，跟狗皮膏药一样，他都不生气的。”
程时漪叹了口气，抬脚走向那两个人。
这家西餐厅是夏映繁打工的地方，因为对服务员有容貌、身材和外语口语的要求，所以时薪比其他餐厅高很多，另外如果能够推销出酒水，还能够拿到额外的提成。夏映繁对这份工作很满意，虽然是临时工，但也干了一年多了，主管程时漪是个行为处事都很公平利落的职场女性，大家都觉得，前经理离职后，下一任餐厅经理肯定是她，而她一手教导带出来的唐柔，将会接任她主管的位置。
没想到从天而降了现在的这个经理。
才短短一个月，工作一下子就变得累了许多。女员工的制服从女士西装皮鞋变成了媚俗的短裙黑丝和高跟，一个不注意就要被罚钱扣工资。一些老员工辞职后，招进来的人也没有再经过严格的培训，犯了不少错误。程时漪同他争论过很多次，但是都被他用经理的身份压下去了，餐厅营业额减少后，他又压力服务员多推销酒水，造成服务员的流失，简直是恶性循环。
关键是连临时工的工资也减少了，加上经理那毫无边界感的亲密举动，夏映繁已经有了换个工作的打算。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夏映繁走到公交车站，看到一辆宾利停在路边。那车打起双闪，让夏映繁知道了是谁坐在车里。
他打开车门，齐晴霄闻声合上笔记本电脑，转头看向他。
他从来都是沉默的，夏映繁也不爱说话，他一坐稳，司机就在静默中启动了车子。
他们一人坐在后座的一边，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窗外，两人间的距离足够再坐下一个人，如此疏离。
其实已经在一起快要半个月了，但两人依然......不熟。夏映繁暗暗思忖，这段关系到底还要持续多久才能结束呢？虽然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但每天都要坐一遭这种车子，对他的身体实在算不上好。
“我......”他一开口，齐晴霄就立刻回头。对上他那双乌沉的眼眸，夏映繁突然有些心虚了起来。
“我打算买一辆电瓶车，这样就不用麻烦你这么晚还送我回家了。”
他硬着头皮说完，悄悄地抬眼去看齐晴霄的脸色。齐晴霄的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但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垂了下去，再抬起来时，似乎变得更冷了一点。
他本就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冷脸，看起来生人勿近，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丁点不悦的神情，就能让其他人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力。
夏映繁顶着这种压力跟他对视，直到看到他微微点了下头，他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唔，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夏映繁唇角微微扬起，为这一个小小的新发现。
齐晴霄看到他柔和下来的侧脸，神情越发不愉快，在被身边人发现之前，他又把脸转向了窗户，从玻璃的反光中静静地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
03
和齐晴霄的相识，是一个意外。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以他们的身份差距，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相见。
大概两个多月前，是A大的校庆。校方邀请了学校飞霄奖学金的赞助者，同时也是A大优秀毕业生——齐晴霄齐先生在庆典上发表讲话。
学生会大概在半年前就在准备庆典的工作，夏映繁作为临时志愿者负责为来校参观的外宾引路。
按理说，像齐晴霄这种人，肯定是有专人负责进行接待的。但是那一天就正好这么巧，齐晴霄早了一个小时打车到了A大，他穿得很普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一件卡其色的风衣，脸上带了黑色的口罩，看不清他的容貌。提拔的身姿虽然引来了不少注视的目光，但也没人能认出来他，加上他那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起来很是不好惹的样子，一时间没人敢上去搭话。
偏偏夏映繁去了，该说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压根感受不到齐晴霄身上的压迫感，他礼貌地向他询问他要去什么地方，说他可以为他带路。
齐晴霄看着他身上的红色马甲，还有脖子上带着的工作证，仔细地将他看了一遍，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夏映繁便以为他是一个来参观校庆的游客，带着他走到下一个服务站就离开了。
直到校庆开始，他去礼堂里休息时，听到主持人喊出了齐晴霄的名字，出于好奇，他从门口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第一眼，他只觉得这个人的穿着很眼熟。接着，他便听到了那道富有磁性的、华丽的男声，和声音同时闯入他眼睛里的，是他那冷峻，却又似曾相识的面容。
齐晴霄。
他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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