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指挥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巨大的屏幕上，实时传回的画面令人惊惧。
木头乘坐的直升机在风暴里剧烈颠簸，镜头摇晃得厉害，但依然能清晰看到“蓝海号”那令人胆寒的倾斜角度。巨浪一次次砸在船体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报告总指挥：倾斜角度32度，暂稳。破损点位于左舷中部C区附近，目测有撕裂性开口，长度约8-10米，宽度不明，海水倒灌严重。上层甲板有零星人员试图向船尾高处移动，但风浪太大，行动困难。救生艇释放区域……有部分救生艇因船体倾斜卡死，无法正常下水。完毕。”穆枫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
“收到。继续观察，重点监控破损区域结构稳定性和人员聚集点。”陈也沉声回应，目光紧锁在阿朗快速拼接出的几块模糊监控画面上。那是阿朗利用船体残存网络“缝隙”和几处尚未完全断电的摄像头捕捉到的零星影像：混乱的走廊，惊慌失措的人群挤在相对高处，海水正从破裂的舱门缝隙涌入，水位快速上涨。
“头儿！”万通指着自己屏幕上刚收到的几份加密文件，语速飞快：“蓝海号三个月前在星洲港做的全面检修报告！重点看了C区，也就是现在破损那片！报告指出，C区外侧船壳在之前一次小碰撞后有轻微变形，当时评估不影响航行，但强调了该区域结构应力集中，属于相对薄弱点！这次风暴冲击加上可能的机械故障引发的异常应力，很可能就是从这里撕裂的！”
“薄弱点……”陈也仔细的看着报告，“内部支撑结构，特别是靠近娱乐中心和底层客舱区域的。”
“这里！”万通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标注了！C区破损点正下方，就是娱乐中心的‘深海奇观’水族馆区域！再往下是部分轮机舱和底层货舱！水族馆的巨型亚克力观察窗和支撑结构如果受损，后果不堪设想！大量海水会瞬间灌入，形成巨大漩涡吸力！”
这个消息让指挥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娱乐中心正是梁局长最初圈定的重点被困区域之一！
“阿朗！立刻把薄弱点位置和下方结构图同步给岳英小队！”陈也的声音陡然拔高，“岳英！目标区域正下方是水族馆！结构极其危险！评估水下进入可行性，务必避开可能坍塌区域！优先寻找其他进入路径！”
通讯器里传来岳英沉稳但带着凝重的声音：“收到，指挥官！我们已抵达蓝海号左舷下风处，正在尝试接舷！海况太差，救援船无法完全靠稳，只能利用涌浪间隙强行跳帮！我看到破损点了，海水倒灌非常凶猛！等等！木头！帮我确认，船尾D区上层，靠近救生艇甲板下方，是不是有个紧急疏散通道的出口？外观像个小圆盖？”
几秒后，木头的声音响起：“确认！D区上层，左舷侧，距水面约5米，有一个直径约80厘米的圆形水密盖，标记为‘E-7’紧急出口。外观完好。”
“好！指挥官，我请求改变第一登陆点！从D区E-7紧急出口进入！那里位置高，远离破损核心区，结构应该相对稳定！进入后可以自上而下搜索被困人员，同时尝试向娱乐中心区域靠近！”岳英迅速做出决断。
“批准！注意安全！”陈也毫不犹豫。在瞬息万变的现场，她充分信任岳英的判断。
屏幕上，可以看到岳英带领的突击小队乘坐的冲锋艇，在巨浪中艰难地调整方向，朝着船尾D区驶去。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冲锋艇几乎被掀翻，又顽强地稳住。抓住一个浪涌的间隙，冲锋艇猛地靠上蓝海号湿滑冰冷的船体。岳英第一个起身，动作矫健如猎豹，利用船体倾斜的角度和船身上的凸起物，几个蹬踏借力，敏捷地攀上了数米高的船体，精准地落在E-7出口附近。她迅速固定好安全绳，抛下给后续队员。紧接着，另外四名特勤队员也依次成功登船。
“第一小队成功登船！正在开启E-7出口！”岳英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但异常坚定。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阿朗飞快地调出蓝海号D区的内部结构图，试图给岳英提供通道指引。然而，内部监控画面一片漆黑，通讯也受到强烈干扰，时断时续。
“出口打开！……通道内……有烟雾……能见度低……”岳英断断续续的报告传来，伴随着沉重的金属摩擦声和队员急促的呼吸声。
“用热成像和生命探测仪！保持队形，低速推进！”陈也下令，同时看向阿朗，“尝试恢复D区附近的内部通讯节点，哪怕只能听到声音！”
“正在努力！信号太弱了！等等！捕捉到一段公共广播的残响！”阿朗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一段嘈杂、充满电流杂音、断断续续的英文广播被强行放大，在指挥室里响起：
“……Repeat…… All passengers…… remain calm…… proceed to…… muster stations…… Deck…… 7 and 8…… Avoid…… lower decks…… C区…… danger…… structural failure……” (重复……所有乘客……保持冷静……前往……集合点……7层和8层甲板……避开……下层甲板……C区……危险……结构损坏……)
“集合点在7、8层！”夏天立刻记下关键信息，“这和梁局最初圈定的区域部分吻合！”
“岳英！听到广播了吗？集合点在7、8层甲板！优先向该区域搜索前进！注意避开C区方向！”陈也立刻将信息传达。
“收到！发现生命迹象！”岳英的声音带着一丝振奋，“热成像显示，前方通道拐角有多个聚集热源！正在接近！”
画面切换，岳英头盔摄像头传回晃动模糊的影像：弥漫的烟雾中，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通道里一片狼藉，翻倒的桌椅、散落的行李。在通道尽头一个相对宽敞、靠近舷窗的区域，影影绰绰挤满了人！看到全副武装的救援队员出现，人群中爆发出夹杂着恐惧和希望的哭喊声、求救声，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
“我们是港市海上救援队！大家保持冷静！听从指挥！”岳英用清晰有力的中文和英文重复喊道，队员们迅速散开，检查伤员情况，安抚受惊的乘客，同时利用携带的便携式生命探测仪扫描周边区域。
“报告！D区7层通道发现大量被困人员！初步估计超过两百人！多为老人、妇女和儿童！部分人员有轻伤，情绪恐慌！通道结构暂时稳定，但烟雾来源不明，需尽快转移！”岳英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
“夏天！立刻协调港市方面，优先调派所有能靠近的救援力量，接应D区被困人员！通知医疗船做好接收大量伤员的准备！”陈也连接夏天，语速飞快，“岳英！建立临时安全区，组织人员有序向E-7出口转移！评估烟雾来源和风险！”
“是！烟雾似乎从下层飘上来，气味……像是电线短路，我们正在排查！”岳英一边指挥队员疏导人群，一边警惕地观察着烟雾的来源方向。她蹲下身，仔细嗅了嗅，又用手持气体检测仪探测了一下，脸色微变，“组长！检测到一氧化碳浓度在缓慢上升！来源很可能是下层电气线路短路起火！必须加快转移速度！”
一氧化碳！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指挥室的气氛瞬间更加紧张。
“夏天！通知所有救援单位，现场存在一氧化碳风险！救援人员做好防护！岳英！加快转移！必要时舍弃非必要装备！”陈也的声音斩钉截铁。
转移工作争分夺秒地进行。在岳英小队和后续登船支援的港市消防队员的组织下，惊恐的人群开始有序地通过狭窄的紧急通道，被绳索和安全带牵引着，艰难地滑降到下方接应的冲锋艇上。老人和孩子优先，场面虽然紧张混乱，但在救援队员有力的指挥下，没有发生严重的踩踏。
“报告！D区7层被困人员转移完毕！共计231人安全登艇！”岳英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任务的坚定。
“好！”指挥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欢呼。这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然而，陈也的脸上没有丝毫放松。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代表娱乐中心区域的那片红色标记区。D区的成功只是第一步，更深处，还有更多的人命悬一线。
“组长！”阿朗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惊疑，“我……我好像捕捉到娱乐中心区域一个内部监控探头的微弱信号！虽然画面极其模糊且时断时续……但我看到水！大量的水！还有…人！很多人被困在一个，呃，像是被水围住的平台上！”
模糊不清、布满雪花的画面被强行投放到主屏幕一角。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类似舞台或吧台的高台，四周已经被浑浊的海水包围，水位还在上涨。高台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绝望的哭喊声、呼救声透过扭曲的音频信号传来，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更让人心惊的是，高台的一侧结构似乎已经扭曲变形，支撑柱在巨大的水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是“深海奇观”水族馆的中央观景台！它成了这片水域中最后的孤岛！
“岳英！娱乐中心观景台！大量人员被困！平台结构不稳，随时可能坍塌！立刻前往救援！”陈也的心猛地揪紧，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收到！路线，万通！我需要最快到达观景台的路线！避开已知危险区域！”岳英没有丝毫犹豫。
万通早已在结构图上疯狂比划：“最近的通道是穿过B区的员工通道！但需要经过一个连接C区的横向通道！那条通道很可能已经浸水甚至坍塌！风险极高！另一条是绕行A区厨房，路程远一倍，但结构相对安全！”
时间！时间就是生命！绕行的时间，平台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走员工通道！”岳英当机立断，“我带第一组探路！其他人随后跟进！木头，帮我盯着C区破损点的动态！”
“明白！小心！”木头的声音透出少有的凝重。
岳英带着两名队员，冲进了弥漫着烟雾和未知危险的船舱深处。佩戴的摄像头画面剧烈晃动，光线昏暗，只能看到手电光柱扫过扭曲的舱壁、漂浮的杂物和没过脚踝的积水。通讯信号变得极其不稳定，画面也时有时无。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那断断续续的画面和代表岳英小队位置闪烁的光标，心提到了嗓子眼。沉重的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声、金属扭曲的吱嘎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突然，画面剧烈晃动，伴随着一声闷响和队员的惊呼！
“队长！小心！”
“塌方！通道被堵死了！”
“是连接C区的横向通道！完全垮塌了！过不去！”
画面定格在一堆扭曲的管道和断裂的钢板前，彻底堵死了去路。唯一的近路，断了！
“该死！”万通懊恼地捶了下桌子。
岳英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和决绝：“A组原地警戒！B组跟我，立刻转向A区厨房路线！以最快速度前进！”
就在岳英小队被迫转向迂回路线，争分夺秒地奔向那最后的希望孤岛时，木头冷静到极致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观察组报告：蓝海号倾斜角度正在加速增大！35度！36度！破损点撕裂范围有扩大迹象！船尾开始下沉！”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主屏幕上，代表船体姿态的数据条，那根象征倾斜角度的红线，正以一种令人绝望的速度，坚定地向上攀升。
指挥室里，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陈也盯着那根刺眼的红线，瞳孔微缩。时间，真的不多了。她猛地抓起通讯器，：
“所有救援单位注意！船体倾斜加速！破损恶化！加快一切行动速度！重复，加快一切行动速度！岳英，你还有多久？！”
此时通讯器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
陈泗：港市天气状况太差了
陈也；快！
寒越：想老婆的第十五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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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生死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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