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和阿朗迅速行动起来。木头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工装，背着一个半旧的工具包，里面塞满了伪装成各种物品的监控设备。
“头儿，学校内部监控网络已完全接管，新增的四个点位信号稳定，覆盖无死角。”阿朗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
“收到。”陈也看着自己平板电脑上分屏显示的实时监控画面，校门口聚集的人群开始增多，大多是举着手机的自媒体博主和一些窃窃私语的家长。教室里学生们大多在安静的自习。
离放学还有不到半小时。校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几个举着自拍杆的主播，正对着镜头唾沫横飞地渲染着紧张气氛。家长们很多在围观，交头接耳的谈论着。
就在这时，阿朗的声音再次响起，“头儿，校门东南角，穿灰色夹克、戴鸭舌帽的男子，行为异常。他在人群外围反复游走，不断用手机拍摄聚集人群的特写，并多次试图靠近几个情绪最激动的家长进行低声交谈。人脸比对，有寻衅滋事前科。”
陈也立刻将监控画面切换到那个区域，放大。果然，一个动作鬼祟的男子正混在人群中。“卢队，派两名便衣靠近那个区域，盯紧他，如果他有任何煽动或过激行为，立即控制，以涉嫌寻衅滋事带离现场。”
“收到！”卢队长立刻通过对讲机安排人手。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学生们开始陆续下课，分批放学。校门口的气氛瞬间达到沸点。家长们伸长脖子寻找自己的孩子，自媒体博主们蜂拥而上试图采访学生，喊叫声、质问声混杂在一起。
陈也紧盯着监控屏幕。大部分学生被家长迅速接走，但也有不少单独回家的学生被混乱的场面吓住，不知所措。门口的看守老师上前保护学生不被骚扰。
那个被锁定的灰夹克男子，看到学生涌出，果然更加活跃。他挤到一个正对着镜头愤怒控诉学校的家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家长的情绪明显更加激动，挥舞着手臂就要往前冲找学校要个说法。
同时，两名便衣警员也迅速围了上来。灰夹克男子脸色大变，刚想挣扎，手腕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蔫了，被便衣干净利落地带离了人群中心。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太大骚动，混乱的场面在警方和校方的共同努力下，渐渐趋于平稳。
大部分家长是很理智的，带着孩子并不想在这个混乱的久留。
看着监控中校门口的人群逐渐散去，大家都微微放下心来。
夜幕降临，育才中学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会议室里依旧灯火通明。蜂鸟对收集到的所有视听资料进行最后的整理和备份。
万通从教体局那边发回消息，省厅工作组在陈也补充意见的基础上，已将应急处置方案完善并下发执行。法律援助团队和心理干预专家均已到位，开始开展工作。邹强被停职，接受纪委调查；李振华的公司也因涉嫌违法催收和威胁他人等等一系列问题，被相关部门立案调查。
陈也走到窗边，看着被夜色笼罩的校园。操场空旷寂静。校长还没走，也不敢走，还有一些老师也没走。
陈也看了看手表，七点半，“都回家吃饭吧，明天正常上课。木头你明天和阿朗过来辅助工作，维持校园秩序。”
“收到！”木头知道陈也的安排，明天白天的视频会是掀起冰山的一角。
手机震动，是寒越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陈也接通，屏幕上立刻出现寒越和小鱼的大头，背景是家里明亮的客厅。
“媳妇！”“妈妈！”寒越和小鱼的声音争先响起。
“妈妈，你吃饭了吗？我和寒爸刚吃完回家。”小鱼见到妈妈特高兴。
“刚结束工作，正准备去吃饭。那你俩在外面吃的什么好吃的？”陈也声音比工作温柔了很多。
在场的组员都探过头，争先和小鱼寒越打招呼，搞得孩子更高兴了，一通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的叫下来，被陈也瞪了一眼。都乖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学校。
陈也看着屏幕里寒越关切的眼神，看着寒越，轻声说：“我这边忙完，过几天就回去了。小鱼今天怎么样？”
“特别好！放学时很开心，说了很多新学校的事，冯老师还夸他适应能力强。”寒越一点不吝啬夸孩子，“给你看看他今天画的画。”他把镜头转向茶几上的一幅画，画上是穿着校服的小鱼和几个小朋友手拉手，背景是蓝天白云和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我的新学校”，有点抽象，看出来了，孩子艺术天赋没怎么点亮，不过开心就行。
“辛苦了。”她对着屏幕里的寒越和小鱼，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和我客气什么，你放心我和儿子 ，我俩肯定能照顾好自己，是不是儿子？”寒越心疼媳妇还来不及，怎么能让陈也愧疚呢。
“嗯！就是想妈妈。”小鱼活泼了，多好啊。
“妈妈过几天就回去了。放心，妈妈也挺好的。”
“好啦，你们快去吃饭吧，我去看孩子写作业。”寒越催促陈也去吃饭。
挂断视频，陈也转身看向依旧在忙碌的团队。
“去吃饭。卢队，有推荐的吗？”陈也问卢队，“叫着今天忙碌的同事们一起吃个便饭，大家都辛苦了。”
省厅和部里来的两人客气的和陈也分别，他们要去和领导复命。
陈也并没有客套留人，让岳英送两人离开。
卢队长推荐的馆子就在学校东面那条街，烟火气十足。陈也带着木头、阿朗、岳英和几位今天出了大力的本地干警，围坐一桌。不是什么高档地方，但分量实在，味道地道。大家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热汤热饭和几句闲侃里稍微松弛了些。陈也吃得不多，岳英一直看着头儿，看她是否有什么不舒服。
饭吃到一半，手机震动，是省厅工作组负责人回复的信息，晚上十点碰头会他们会准时到。
陈也放下筷子，对还在埋头苦吃的阿朗和木头说：“你俩吃完，回去盯着监控，确保今晚学校外围的电子围栏和新增监控点都运行正常，别出岔子。剩下的人一起去教体局开会。卢队，你们就自行安排。”
晚上十点，陈也他们、省厅派下来的督导老秦，以及省工作组的核心成员围坐在一起。桌上摊着厚厚一沓材料，包括今天收集的视听证据摘要、初步调查进展、以及明天新闻发布会的流程和发言要点。
老秦是个面容严肃的领导，头发花白，但眼神依然有神，藏着风霜。他指着流程表说：“陈组，发布会时间定在明晚七点半，地点在市教体局礼堂。省调查组的王组长会通报整体调查进展和决心，重点强调省厅督办和全省铺开的专项检查。你的发言，核心是育才个案的处置过程。”
“是的，这是我订的流程。”陈也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证据部分，点到即止，主要强调调查取证的严肃性和后续处理的公正性。”
“很好。就按你写的这个流程，很严谨。”老秦点头，看向部里的督导，督导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一天的相处，他觉得陈也的话并未说完。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结束。
陈也话题一转，“另外，关于明天下午召集涉事学生家长的事...”
果然，来了。
老秦双手交叠，相互拍了两下，接口道：“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下午两点，育才小礼堂。所有涉事霸凌学生的监护人，以及受害学生的家长，全部通知到位。学校方面由现在的代理校长负责配合。”他指了指旁边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人，“调查组的刘副组带队，连同公安局、教育局的同志一起参加。现场通报初步调查结果，展示部分关键证据，给受害方一个初步交代。卢队长那边，警力部署没问题吧？”
“放心，”陈也语气肯定，“卢队已经调派了足够警力，明早就会进驻学校，确保过程平稳可控。”
老秦补充道：“省厅的态度很坚决，既然育才这个盖子揭开了，就要做成一个标杆，一个样板。调查组的力量已经加强，后续会深挖细查，涉及到的任何违规违纪违法行为，无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春林市所有中小学校，同步启动由教育、公安、纪检等多部门联合的校园霸凌专项排查整治行动，方案今晚连夜下发。明天发布会，王组长会重点宣布这个全省性的动作。”
会议持续到深夜，每一个环节，每一句话，甚至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如何应对，都反复推敲。陈也他们走出会议室时，已是凌晨，今天春林势必要上头条。众人心里都知道，宣传方面，陈也知道老秦肯定沟通过了。
陈也看向金戈，“赵鹏飞到了吗？”
赵鹏飞是京市律师，说实话，这个人名声一般，是曾经陈也打破了他的100%胜率，陈也也知道他曾经也是有梦想的，但现实逼着他接大单子挣钱为母亲治病。陈也研究过他的单子，法律人的底线还是有的，也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陈也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春林来吗？】
金戈点点头，“晚上十点半到的医院。”又看了看手机，“刚签了代理合同，免费。”
万通还在看群里的附件，分神看了金戈一眼，大佬就是大佬啊，医院还有线人呢。这主观能动性很强了！
其实万通误会了，金戈只是搞到了赵鹏飞的电话，顺便加了联系方式，发了一些文件，把卢队介绍给赵鹏飞而已。
第二天下午，一点五十分。育才中学小礼堂。
礼堂不大，此刻坐满了人。三个年级的家长基本都来了，家长们还不知道一会会发生什么事情，有的家长消息灵通一点，多少知道点，但大家的神情都说不上好。
礼堂门口和四周通道，站着身着制服的警察，卢队长亲自坐镇，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全场。代理校长坐在角落，神情慎重严肃，这次特殊的‘家长会’由陈也主导。
省调查组的刘副组长、公安局和教体局的几位领导坐在主席台上。陈也坐在刘副组旁边，今天穿了一身深色便装，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脸。
两点整，刘副组长清了清嗓子，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各位家长，今天请大家来，是就育才中学近期发生的严重校园霸凌事件，向各位通报调查的初步进展，并听取各方意见。”
“我右边这位是这次中/央联合调查组陈组长，我是生调查组副组长，我姓刘。”刘副组长简短的介绍了在座的身份。
就听到家长们嗡嗡的讨论声和惊讶的眼神。惊讶陈也的年轻，也惊讶这个事情出乎家长的预料，竟然是中/央派人调查。
接着刘副组长语调平稳，却字字千钧：“经过联合调查组连日来的工作，通过调取监控录像、询问师生、收集相关物证，现已初步查明，发生在育才中学的坠楼事件，性质极其恶劣，手段残忍，对受害学生的身心健康造成了严重伤害！”
话音未落，一位父亲紧紧攥着拳头，眼眶通红。
“涉事的主要学生，均已羁押。其行为已严重违反校纪校规，更涉嫌违法！”刘副组长的话很重。
“我知道，在座的有些家长，不以为意，觉得这只是孩子间的打闹。”刘副组长并没有太多的长篇大论，“或者，认为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做出这种事。那么，请大家看几段监控录像片段。”
主席台侧面的大屏幕亮起。第一段画面：正是郭强带着几个跟班，在操场角落围堵一个瘦小的男生，推搡、抢夺书包、扇耳光，动作粗暴，郭强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画面清晰，人物可辨。受害学生家长腾的站起来。
“杨帆父亲，请冷静。”陈也能记住所有受害学生的名字，她接过话筒，“也请接下来几段视频的学生家长冷静。不要冲动，不要让孩子担心你们。”
第二段画面：大课间，在一条僻静的走廊。另一个受害女生被几个女生堵住，言语羞辱，其中一个女生强行拉扯她的头发，旁边还有人用手机拍摄。女生的惊恐和无助，透过屏幕清晰传递出来。
还有第三段，第四段，第五段，整整十八段视频，家长们彻底炸锅。
陈也站起来，等了足足一分钟，礼堂慢慢静下来，“我接下来点名的家长请移步会议室，会有警察带你们去，学生也在会议室等着你们。”
陈也就这么看着礼堂里一千多名家长，念出了长达六十二个学生名字，是施暴学生的名字。
育才确实是个重点中学，家长们大多的工作都很不错，也自诩是个体面人，没想到今天要面临如此难堪。
有的家长当场破防，嚷嚷起来，“我要带孩子回家，孩子是未成年，你们有什么权利审问孩子。”
陈也眼神很冷，说话也不留情，“要么现在配合去学校会议室接受问询，要么去公安局审讯室接受问询。现在马上选一个！”
叫嚣的家长看到其他人的愤怒眼神，不在说话。但神色阴沉。
“卢队，带走！”陈也直接下令，声音的压迫感也让礼堂安静下来。
“这仅仅是冰山一角！”陈也神色严肃，“调查还发现，有家长涉嫌向学校工作人员行贿、施压，意图掩盖真相！更有社会人员介入，对受害学生家庭进行威胁恐吓！这些行为，都已构成严重违法违纪！”
陈也环视全场，一字一句：“省、市对此案高度重视！调查组将坚决一查到底！所有涉事学生，必须依法依规接受严肃处理！所有涉及包庇、纵容、行贿、威胁的成年人，无论身份地位，必将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和纪律处分！请各位大家认清形势，端正态度！还育才中学一个清朗安全的校园！”
小礼堂里一片死寂。受害学生家长心中有愤怒，有痛苦，也有庆幸。他们心中无比明白，凭他们自己维权是多么无力。
当晚七点半，春林市教体局礼堂。
闪光灯此起彼伏。陈也、省调查组王组长坐在发布席上。台下坐满了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主席台。
小小的春林这次彻底全国出名。
王组长首先通报了“育才中学严重校园霸凌事件”的联合调查进展。他重点宣布了省厅的决策：立即在全省教育系统内开展拉网式、全覆盖的校园霸凌专项排查整治行动，由教育部门牵头，公安、纪检、检察等多部门联合参与，建立长效机制。“对任何形式的校园霸凌，坚持‘零容忍’态度，发现一起，严查一起，绝不姑息！育才中学案件，将作为典型，深挖彻查，依法依规严肃处理所有责任人！”
接着，陈也发言。她没有过多渲染情绪，“我们向家长代表初步通报了调查进展，展示了部分关键证据。育才中学坠楼事件联合调查通告已发出。心理专家团队也已介入，为受害学生及家庭提供必要的心理援助和支持。”
在提问环节，有记者尖锐地问及涉事学生家长的身份背景是否会影响调查公正性。王组长斩钉截铁地回答：“在党纪国法面前，没有特殊公民！调查组由中/央特派，独立办案。任何试图干扰调查、包庇纵容的行为，都将被记录在案，作为从重处理的依据！请大家相信并监督我们的工作。”
这个发布会是直播形式，全国都在关注。
发布会结束，陈也婉拒了媒体的采访，快步回到车里。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记忆有点爆炸。手机屏幕亮起，是寒越发来的照片：小鱼正在写作业。
她抚摸着手机屏。看着寒越的信息【我和小鱼刚看完你的新闻发布会，老婆是最棒的！小鱼很兴奋，觉得他妈妈好厉害好厉害！照顾好自己，我和小鱼等你回家】
【明天就回京市！】陈也给寒越回了消息。【平安，勿忧！】
陈泗：妹妹是不是生气了
陈也：想寒越
寒越：媳妇厉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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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发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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