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秘密基地藏在老楼三层，窗外的梧桐树把影子投在地板上，像幅流动的墨画。沈砚坐在沙发上，指尖抚过茶几上的相框——照片里的少年沈砚正举着奖杯，林深的影子偷偷勾着他的影子，在颁奖台的红地毯上缠成一团。
“这张是你偷着拍的吧？”沈砚把相框转过来，指着角落露出的半只白大褂袖子，“那天你说去拿试剂，原来是躲在后台。”
林深正往保温杯里倒姜汤，闻言手一抖，姜块掉在地上，影子立刻从桌底钻出来，像只敏捷的小兽，叼着姜块扔进垃圾桶。“是路过，路过。”他把保温杯塞进沈砚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陶瓷传过来，“快喝，你昨天在转换站淋了雨，别真发烧了。”
沈砚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实验室。也是这样的阴雨天，他感冒时，林深就用酒精灯煮姜汤，烧杯里的姜片翻滚着，白大褂的影子落在他手背上，像只安静的蝴蝶。那时的姜汤总带着点焦糊味，林深却非要说是“影能加持的特殊风味”。
“周明的幻境为什么总盯着我？”沈砚吹了吹热气，姜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漫上来，“他明明恨的是你。”
林深的影子在地板上打了个旋，撞在沈砚的影子上。“因为你是我的‘锚’。”他坐在对面的地毯上，仰头看他，白发垂在眼前，像道银色的帘，“影族的能力越依赖谁，谁就越容易被幻境盯上。”
沈砚的勺子顿在杯里。他想起幻境里反复出现的画面：林深被火焰困住，冲他伸出手，掌心的皮肤烧得发红，嘴型始终是“快走”。那时他总以为是自己懦弱，现在才明白，那是林深最恐惧的事——怕他为了回头，把自己也拖进火里。
“王哥怎么样了？”沈砚转移话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耳。
“还在昏睡，但影子的红光退了些。”林深的影子缠上他的脚踝，轻轻蹭着，“他藏的实验记录，应该就是周明要找的‘影能转化公式’。”
沈砚想起王建国昏迷前说的“星轨模型的肚子里”，突然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办公室。”
林深的影子立刻从他脚踝滑开，抢先一步替他拉开门，像个称职的管家。沈砚看着那道黑色的影子，突然想起昨夜在转换站，林深的影子为了护他，被幻境的火焰烧得蜷成一团，边缘泛着焦黑的青烟，却始终没松开缠在他手腕上的力道。
警局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是沈砚临走时特意留的。他走到书柜前，第三层的星轨模型在灯光下泛着木色的光，底座刻着的“沈砚的安全区”几个字，被岁月磨得只剩浅痕。林深的影子顺着柜腿爬上去，用边缘轻轻敲了敲模型的侧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在这里。”沈砚拿出钥匙，插进底座的锁孔时，指腹触到个细小的凹陷——是他当年刻的星星图案，没想到林深一直没磨掉。
模型的肚子弹开时，掉出个牛皮纸信封，边缘已经泛黄。沈砚抽出里面的纸，发现是份手写的实验记录，第一页的署名是“周明”，第二页却换成了林深的笔迹，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就：
“影能转化存在缺陷，强行使用会导致影子反噬，勿让沈砚靠近——林深留。”
纸页间夹着张照片，是两个少年趴在实验台上睡觉的样子。沈砚的头枕在林深的胳膊上，口水差点流到对方的白大褂上，而林深的手搭在他的后颈，指尖凝着细小的冰晶，像是在替他挡开空调的冷风。
“这是……”沈砚的喉咙发紧。
“你熬夜改报告，趴在桌上睡着了。”林深的声音很轻，影子在照片上徘徊，像在抚摸两人的睡颜，“我怕你着凉，又不敢叫醒你，就用影能在你后颈凝了层冰，既能降温，又能保暖。”
沈砚想起自己总在实验台睡醒后脖子发凉，却从不感冒，原来不是体质好，是有人用笨拙的方式替他兜底。他翻到记录的最后一页，发现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被划了又描，墨迹重重叠叠：
“沈砚的安全区，不该有火。”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沈砚把实验记录和照片放回模型，转身时撞进林深怀里。对方的手立刻扶住他的腰，掌心的薄茧蹭过他的衬衫，带着熟悉的凉意。
“其实你的安全区，一直很明显。”林深低头，鼻尖蹭过他的发顶，“每次查案遇到危险，你总会往有光的地方躲——就像当年在实验室，你总爱靠窗边的台灯站着。”
沈砚想起自己的确有这习惯，加班晚了就往窗边挪，总觉得路灯的光落在身上，心里会踏实些。他以前以为是怕黑，现在才明白，那是潜意识在寻找——寻找那个总爱站在光里等他的人，寻找那道白发在灯光下泛出的银辉。
林深的影子从门缝钻出去，拖回来条深灰色的围巾，轻轻搭在沈砚肩上。“快入冬了，晚上查案记得围上。”他的指尖拂过围巾边缘绣着的星轨，“这是用影族的蛛丝混着羊毛织的，风钻不进来。”
沈砚拽过围巾往脖子上缠，雪松的味道顺着呼吸钻进来，像林深的影子缠在他的手腕上，妥帖又安心。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个铁皮盒，打开时，里面躺着半片压平的白玫瑰花瓣，边缘已经发黑，却被透明胶带仔细地粘在卡纸上。
“这个，”沈砚把铁皮盒推到林深面前，“是火灾那天从你白大褂上拽下来的。我总觉得该留着，又说不上为什么。”
林深的指尖抚过花瓣，影子在铁皮盒里蜷缩成一团，像只被安抚的猫。“这是我培育的第一朵‘星轨玫瑰’，”他的声音有点发颤，“花瓣上的霜纹，是用我们的星轨图做的模板。”
沈砚突然明白，所谓安全区，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地方。是林深藏在模型里的实验记录，是他织的挡风围巾，是自己抽屉里那半片舍不得丢的花瓣，是所有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关于“记得”的证据。
林深的影子缠上他的手腕，轻轻蹭着他的皮肤，像在说“别担心”。沈砚合上铁皮盒，抬头看向窗外——老楼三层的窗口，那盏暖黄的灯还亮着，像在等他回家。
他突然笑了，把铁皮盒塞进怀里，转身往门口走。林深的影子紧随其后，在地板上投下两道交缠的轮廓，像两条终于找到彼此的鱼，在名为“记忆”的海洋里，慢慢游向同一个方向。
安全区从来不是避风港，是有人用十年的等待告诉你：别怕往前冲，我永远在你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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