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风大三下学期过半的时候带着白晚秋回了江南一趟,为了给白晚童送考。
自从大二那件事过后,白晚风和白晚秋之间就有了隔阂,虽然白晚风每个月的生活费照常打,有什么事情照常说,但是白晚秋已经不像是以前那样依赖他了。
白晚秋知道白晚风很亲近夏薇,这不过就是正常青少年阶段的恋母情结罢了,跟她和晚童在青少年时期特别喜欢哥哥是有些恋父情结一样,但是现在她却觉得有些难过。
白晚风是个好哥哥,但还是会让妹妹难过。
中午,白晚秋看着出租屋她和白晚童房间床上的旗袍发呆,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了,白晚风给她准备了一件灰色缎面的旗袍,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金色牡丹,很漂亮。
白晚风经常给她和晚童买衣服,她们衣柜里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他买的,但自从那件事过后白晚秋总是疑心这会不会又是又是夏薇留下来的,于是她检查了很多遍,确保是新的才穿上。
白晚秋今年已经19岁了,自成年以后她的脸好像突然就长开了,美貌开始渐渐压过了年长她两岁的哥哥,白月光情结也渐渐开始出现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还因为她是女孩开始变得具象化,现在旗袍一上身,简直祸国殃民。
走出房间,白晚风穿着当年高考的那件深红T恤,左手上还搭了件墨绿色的旗袍,就算是红配绿也那么有格调。
白晚风看着白晚秋,心下感叹,时间真是过得快啊,转眼间晚秋都已经长大了。
“走吧。”白晚风伸出右手拉她。
白晚秋没有躲,毕竟哥哥姐姐在背地里就算吵得再离谱,在妹妹面前也要装装样子。
刚一出门,却见门口摆了束向日葵。
白晚秋挑眉,问白晚风:“你订的?”
白晚风抱起那束向日葵,看见了里面的贺卡:
【请原谅我无法陪伴在你们身边,虽然也许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署名:夏薇。
白晚风收起那张贺卡,说:“不是,是妈妈生前订给你们的。”
白晚秋沉默良久:“你要留着我不逼你扔,别让我看到就行。”
白晚风:“嗯。”
盛夏的阳光刺目,刺得人头脑发昏。
身材欣长的青年拉着身着旗袍的少女等在考场外,当看见穿着黑色T恤、带着黑色鸭舌帽,从考场里走出来的白晚童,白晚秋立马抱着向日葵迎了上去。
“考得怎么样?”白晚秋问她。
白晚童一点头,比了个OK:“超常发挥。”
“想报哪个学校?”
“隔壁市的警校。”
姐妹两个聊着天,自然而然忽略了一旁的白晚风,白晚风早已习以为常。
不知不觉间,白晚秋和白晚童已经停止了聊天,一起看着一旁盯着一个穿墨绿色旗袍的家长发呆的白晚风。
白晚秋看着白晚风,再次发现他以前说的是对的,他似乎一直在被抛弃,她们也会离开他。
所有人都在问白晚风,两个妹妹,你选谁?
但是没有人问白晚秋,哥哥妹妹,你选谁?
白晚风做不出选择,但是白晚秋却不是。
她会选择白晚童。
白晚童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怪难受的,她上去拉了拉白晚风的手:“哥哥,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嗯?”白晚风回过神,问她:“你想吃什么呀?”
白晚童想了想,说:“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好啊,刚好二环的房子装修好了,今晚在那里吃。”白晚风看了一眼手机:“我先送你们回家再去买菜。”
“我去买菜吧。”白晚秋呐呐开口。
白晚风看了她两秒,点头说:“好啊,等会儿我定位发你,回来的时候打车,车牌号发我,快到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好,多大的人了,又不会走丢。”白晚秋眼睛撇向一边。
白晚风笑了笑:“嗯,去吧。”
白晚秋在胜利路的菜市场买菜,还特地去挑了一尾花鲢鱼,打算做萝卜醋溜鱼,给哥哥道个歉。
正想着道歉的时候该说什么,背后突然有人揪住了她的头发往后扯。
“你个小贱人!知道人家男人有老婆吗?还当小三!”一个中年妇女揪着她的头发骂。
白晚秋根本来不及反应,周围就冲出来几个年纪不一的男人把她按在地上打,她手里的菜掉在地上撒了一地,鱼掉出袋子活蹦乱跳。
白晚秋挨了一拳后迅速作出反应:“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贱人还敢狡辩!小小年纪不学好还敢勾引男人!”
“你爸妈怎么教你的让你当小三!”
“看我不大耳刮子扇死你,让你当小三!贱/货!”
“出来卖什么不好非要卖身,小小年纪知三当三,你爹妈怎么教的哟!”
“别看了,抓小三呢。”有人对围观的人说:“我女儿的老公就是被这小贱人勾引去的,各位别看了,也别拍视频了,家丑不可外扬啊。”
白晚秋瞬间就明白了,这群人是人贩子。
“特么的。”白晚秋一把抓住要扇自己巴掌手,一双紫色的眼睛里全是冷漠。
砰——
白晚秋一个过肩摔将那个中年妇女摔到了地上,周围人背着动静吓得一蒙,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白晚秋立马掏出手机报警:“王队,我这里有个业绩你要不要?一群人贩子要——”
“什么人贩子!”一个男人尖叫着抓过她的手机摔在地上。
手机落地的下一秒,白晚秋反剪住他的手把他往下压,几乎要折断他的胳膊:“那是我哥给我买的手机。”
其他人贩子着见状不对要上车,白晚秋突然高声说:“抓住人贩子国家奖励5万人民币!”
空气一滞,原本在周围摸不清情况看热闹的人突然一拥而上。
不知道是不是人贩子的人贩子他们可能不会管,但是行走的人民币他们不可能不管。
就在热心民众抓人贩子的空隙,白晚秋捡回自己的手机,对电话那头的王建军说:“故里街,胜利路,菜市场北门。”
“好,我马上到!”
电话挂完后不久,来了两个穿制服的人,他们分开人群上来就要带走白晚秋和那几个人贩子:“让让!都让让!不要妨碍公务!”
“……”白晚秋微眯起眼看着他们用力推搡开人民群众,突然高声道:“不准动!再过来我就搞死你们的同伙!”
周围人都认了一下,有个大妈道:“小姑娘,人警察都来了……”
“他们不是警察。”白晚秋坚定道。
假警察上前两步:“小姑娘,我们就是警——”
白晚秋最后的耐心也告罄,抓着手上的脑袋往地上就是一下,尘土四溅惨叫声起,她说:“老子就是警察,老子能认不出同事?你见过哪个警察对人民群众动粗的!”
“……”
这伙人贩子脸色变了又变了,终于开始真正惊慌,想要逃窜,但为时已晚,王建军已经带人赶到了。
人贩子是下午盯上的白晚秋,晚饭前就进了市局。
审讯室外,白晚秋吃着白晚风带来的盒饭,表情很是阴森。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旗袍也邋里邋遢,不顾形象地扒着饭,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
她说:“是我大意了。”
“没什么大不大意的。”白晚风揉了揉她的脑袋:“犯罪防不胜防,我们无法预估他们何时何地如何发生,我们的作用不就是将犯罪分子扼杀在摇篮里吗?”
“嗯。”应了一声,白晚秋继续扒拉盒饭。
—
市局里,看着桌上的三张照片,白晚秋和白晚童陷入了沉思。
原本白晚童在填完志愿被学校录取后白晚风和白晚秋就要走了,但是今天早上王队突然给白晚秋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全家尽快到市局一趟。
他们刚一进门,王队就指着桌上的照片让他们看。
三张照片按照年份由远到近排列,一一展现在他们眼前。
第一张照片的年份实在太过久远,黑白照片已经褪色,勉强能看出照片上那个外国女人与白晚秋神似,但却长着一张十足斯拉夫人特色的脸。
第二张照片也已经有点褪色了,照片上熟睡的黑发女人身上青紫交错,是明显被**过的痕迹,并且这女人的脸与白晚秋几乎一模一样。
第三张照片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被人抓住手臂拍照,发灰的浅紫色眼睛里冷漠有余天真不足。
这是白晚秋。
往上数则是他们的母亲夏薇,以及他们的外婆艾薇。
“这三张照片是从他们的据点里发现的。”王队说:“据他们所说,是以前有一个拐子看这三张照片好看,留下来的。”
白晚秋冷静地抬起眼,语气冷漠至极:“把人推进审讯室,我要审。”
五分钟后,白晚风被拉去恢复他们的电脑,白晚秋进入审讯室,白晚童扒在审讯室的双面玻璃外看。
白晚秋看着坐在她面前的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举起自己的照片说:“这是我。”
男人的脸色一变。
白晚秋又举起夏薇的照片说:“这是我……妈。”
最后,白晚秋举起艾薇的照片说:“这是我外婆。”
“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到底,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极力配合争取减刑,一个是……”白晚秋压低声音:“在送去监狱的路上被我搞死。”
面前穿着花衬衫、留着半长发的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白晚秋的眼睛咽了咽唾沫。
这帮人贩子干这勾当已经好些年了,都是前辈带后辈,据花衬衫男人所说,这张照片是他爸给他的,他爸曾经跟着一伙人从东南亚把人拐到偏远山区,后来做过一段时间中间人,现在他也子承父业当起了拐二代。
“那张黑白照片里的女人我知道。”花衬衫男人颤抖着声音说:“那是和我妈同一批被我爸拐来的女人,据说是在巴厘岛旅行的游客,好像是东欧——俄罗斯还乌克兰——那边的,可能还是混血儿来着,我爸特中意她,但是看她细胳膊细腿的不能干活,就只是睡了一次。”
“第二张那个女人是被她妈联系人卖掉的,当时我爸是中间人,看到照片还想让我……”见白晚秋手背青筋暴起,略长的指甲在手心里掐出血痕,花衬衫瑟瑟发抖,识趣地闭嘴:“剩,剩下我就不知道了。”
王建军察觉到白晚秋情况不对,立马找人替了她,拉着白晚秋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外,白晚风和白晚童都在,白晚童似乎想问什么,但是没有问出口,白晚秋径直走向白晚风问:“哥哥……我有些忘了……当年她把外婆关在门外是为什么?”
白晚秋真的不记得。
人的记忆是不可靠的,当机体认为某段太过情绪化,会影响机体正常生活时,就会选择性忘记,这是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白晚风看着她,说:“因为外婆想把你卖了。”
白晚秋没有说话,开始颤抖、干呕。
白晚风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任谁都看得出来,白晚秋恨死了夏薇,在最开始被人指着鼻子骂野种杂种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一种丑恶的情感萌芽。
在那些人口中夏薇是脏的,连着她生出来的孩子也是脏的……
“原来我为了一个想要把我卖了的人,一直恨着我的……妈妈。”
白晚秋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叫夏薇妈妈,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作为受害者,她应该挺难过的吧,她的女儿成为了加害者手中的刀,成为了折磨她的荆棘……”白晚秋呼吸开始急促:“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跟我说?”
“因为她希望在你的童年里至少有一个人是干净的。”这个时候白晚风竟然笑了一下:“曾经我无数次想在你针对她的时候告诉你真相,但是她每次都会生气。”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白晚风眼神里满是悲凉:“谁都可以恨她。”
“唯独我们不可以。”
“因为她是我们的妈妈。”
是啊,因为她是他们的妈妈,她明明可以打掉他们,明明可以遗弃他们,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吃力不讨好的方式——养大他们。
白晚风明明提醒了她的……
白晚秋冲出门去。
“白玉!”王建军喊她。
白晚风闭了闭眼说:“我去追她,麻烦你们等会送晚童回家。”
说着,他也冲出门去,留着白晚童和王建军大眼瞪小眼。
—
曾经的佳人巷已经消失,连棵树都没留下,只留下刚建成的一排排房屋,但是佳人巷尽头的墓园却依然在,家人埋在地下泥销骨。
佳人、家人都不复。
雨幕里,夏薇的墓碑前,一点星火在雨中明灭。
江南的雨一直淅淅沥沥在下,像是永远也不会停。
从墓园的高处可以看见远远的山峦隐于雾里,白晚秋坐在墓碑旁,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手上的烟差点也被细雨打湿。
她是会抽烟的,就像夏薇一样。
“原来我真的像你。”白晚秋缓缓吐出一口烟,自嘲地笑了笑:“……妈妈。”
她在夏薇的墓碑前抽了两支烟,是夏薇喜欢的草莓薄荷双爆珠。
她不是最讨厌她们的相像吗?可是如今,她亲自承认了她们的相像。
或许她曾经也是爱过夏薇的,只是后来她爱得太难,只能痛恨,她的爱连同那段对于艾薇的记忆,一同藏在了记忆的黑森林中。
远处的雨幕里,白晚风就那样看着她,捂住锁骨上那颗红痣。
他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他们一家是怎样的,冷漠、温柔、冷硬、恶毒,好像都是假的……
看着冷漠的人怀着一腔温柔与赤诚,看着温柔的人满腹都是毒药与杀机,看着冷硬的人,却是唯一单纯无害的。
而那个看着恶毒的人,却被误会至深,死后方才沉冤昭雪,终究听不到那句道歉……
这个家畸形又压抑。
是啊,这个家畸形又压抑,可是被困在这个家里的不止他们——也有夏薇。
佳人巷里那棵合欢树是不是又开花了?
红粉的合欢花开在枝头迎着风雨,在江南朦胧细雨里像羽毛一样轻盈,散发着幽幽香气,连这场雨都得到了升华。
心里空落落又沉甸甸的,是可降解的恨与不可降解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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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们复习一下“旁观者效应”,当旁观者的数量增加时,任何一个旁观者提供帮助的可能性减少了,即使他们采取反应,反应的时间也延长了。
如果遭遇人贩子,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将其中一个或几个人脱离旁观者的身份,之前网上呼声很高的“破坏旁观者财物”就是这个道理。
以及一定要保持理智,省的人贩子以你有精神病为理由(就像晚风说夏薇有阿尔兹海默综合症一样),阻止别人上前搭救。
就算有人上来帮助你,你也必须确定那个人不是人贩子,一定要等警察叔叔来,还要提防是假警察,不能跟着某个人走。
愿上帝保佑所有人贩子都不得好死,阿门。
2.我知道有人会批判夏薇,甚至因此诟病晚风,所以在决定夏薇人设的时候,我也考虑过改。
但是最后也没有改,因为夏薇的人设牵扯到他们全家的人设,和这条剧情线,所以我不会改。
(ps:后期番外会有夏薇和艾薇的恩怨情仇。)
我知道白晚秋的人设忒苏了,但是不可能改,因为她最像夏薇、最恨夏薇,也最对不起夏薇,所以理应由她将夏薇的噩梦送进监狱。
3.合欢花的寓意是:母爱、起死回生、破镜重圆、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4.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要让夏薇死那么早?明明只要她多活一年,就能和儿女冰释前嫌。
她不是个好的母亲,也辜负了母亲的责任,但她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可如果夏薇没有死,白晚秋说不定会因为愧疚而弥补她,但那绝对称不上是爱,毕竟那么多年的恨不是假的。
夏薇死了就不一样了,无法弥补的愧疚会让白晚秋无限后悔,让她无限美化夏薇在她记忆中的形象。
这又回到了我最初对这对母女的设想:同时保留爱恨的极端,掺杂着恨的母爱,和极端憎恨过后对母亲的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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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不可降解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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