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风回国后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走上正轨。
除了凌亦泓发现白晚风电脑上时常会出现之前那家美国医院的监控,以及有一天谢敏来串门,发现他在监控住院的沐子归,直接一个举报的大动作送他半个月的停值审查。
在白晚风停值审查期间,凌亦泓问过谢敏为什么这样做,但谢敏咬牙切齿不肯说。
后来他又辗转问到余潇,余潇是这样解释的:“先不说晚风这样本就是违反规定的。”
“就说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余潇神情漠然,似乎还有些怒其不争,“你觉得他现在的状态能胜任网警的工作吗?”
“你也是黑客,你也知道黑客之间的成败往往只在一瞬间,知道公安内网的信息安全有多重要,知道黑客失败后所要面对的寻仇有多么可怕,知道晚风到底挡了多少人的路、得罪了多少人。”
“你以为敏是大大咧咧、脑子缺根筋、不顾昔日情分,那我得告诉你,她早就知道白晚风在监控沐子归了,想想吧,连她都能知道,我们当时没有直接举报只是信任他没有昏了头。”
“你以为那天敏是误打误撞闯进去的?但实际上我们已经蹲了他好久了,三次,我们给了他三次机会,三次以内,我们可以说服自己他能理性,三次过后,我们想自欺欺人都没用,连白晚秋都默认了我们的行为。”
“凌亦泓,连敏都能发现的事情,我不相信你们组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余潇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有些尖锐地道:“不管你们黑客办公组有多少人盲目崇拜白晚风,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明白,他不是神,他做不到全知全能,他也有人类的私心与**,你们的纵容只会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好好想想吧。”
余潇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徒留凌亦泓一人在风中凌乱。
当天晚上,凌亦泓把和余潇的谈话原模原样转述给白晚风,白晚风在电脑对面沉默了很久,才哑声道:“我知道了。”
那天晚上,白晚风最后一次入侵那家美国医院的监控,深深地看了一眼靠在床上看财经杂志的沐子归,就深吸一口气,闭眼把这一切都给删了。
他也有他的责任与义务。
信仰不可被辜负。
与此同时,远在太平洋对岸的沐子归心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放下财经杂志,望向祖国的方向捂住心口,喃喃自问:“你在想我吗?”
沐恩承冷笑:“医生说了,你这是车祸后遗症,不是心有灵犀,闭嘴。”
第二天白晚风向组织上交了一份八千字的检讨,言辞诚恳、情真意切,提前结束了停值审查。
谢敏刚开始还有点别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直到他亲自到禁毒组给她送甜点道歉。
谢敏笑着吃了一口柠檬奶油塔:“我当然原谅你啦!但是你以后一定不能再这样了。”
白晚风垂眸道:“我保证。”
—
盛夏炎热,就算是在深山也不遑多让。
电脑前的白晚风鼻尖沁满了汗,电脑光照得汗珠晶莹发光,他身后乌压压挤着一堆组员目不转睛地和他一起紧盯着电脑。
滴——滴——滴——
三声提示音过后,白晚风伸手用力一把打开指挥车的侧门,对外面的人大喊:“三点钟方向!五公里!快去!”
外面焦灼等待的人等到了答案,应了一声“是”,就急吼吼地跳上车,连以往以冷静黑心莲著称的白晚秋也跳上一旁的吉普驾驶座,油门踩到底冲了出去。
白晚风砰的一声把指挥车车门关上,对司机说:“跟上。”
前段时间禁毒支队支队长王建军,和几个外勤队员在一个跨省合办的大案里被掳走,三天音信全无,等把其中一个贩毒的窝点一网打尽后,也还是没有找到他们一片衣角。
直到白晚风通过卫星定位,在一个黑黢黢的地下室里找到他们时,所有人都已经不成人样了,特别是经过刑讯的王建军。
现场在看到血肉模糊的王队时有一瞬间的慌乱,紧接着就是白晚秋喊医疗车,和医疗人员冲进来的声音。
角落里是人堆,可以看出来那伙罪犯直接开枪扫射想要灭口,是多位前辈包围保护在年轻警官身前,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等白晚风找到被一众前辈压在底下的的谢敏和余潇面前时,他们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呼吸微弱到根本无法确认是否真的还在呼吸了,白晚风只能捂住他们的脖子摸脉搏。
摸到脉搏的那一刻,他的心跳达到了顶峰,颤抖着声音:“活着……还活着……”
确认他们还活着,白晚风招呼着人拖来担架把人给抬上地面。
余潇在搬运的中途微微睁开了眼,看见抬着担架的白晚风以后瞳孔扩大,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开始挣扎,妄图确认他的真实性。
白晚风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把袖子上的血都蹭到了脸上,不耐烦道:“闭嘴吧你,会把谢敏病床安排在你旁边的。”
听到白晚风的声音,余潇眼里突然流出两滴清泪,喉咙里就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咯,咯咯,啊,唔昂,队,肚子,U盘……”
白晚风听到他的话浑身一震,低头问他:“你确定?”
余潇看着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白晚风一咬牙:“小红,过来把余潇抬上去。”
“来了。”
凌亦泓接手余潇以后,白晚风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走出地下室,站在一辆车旁:“白玉。”
白晚秋从医疗车里跳出来:“怎么了?”
白晚风说:“余潇说U盘在王队的肚子里,王队现在情况如何?”
白晚秋摇头,眼眶泛红。
白晚风颤抖着嘴唇,最后只说:“我去找法医。”
“可……”白晚秋嘴唇嚅嗫着,说不出阻拦的话。
看着白晚秋抑制不住涌出眼眶的眼泪,白晚风叹了口气,把住她的肩膀,说:“你今年二十岁了,不再是十二岁了,二十岁的责任也不再是十二岁的责任了,你明白吗?”
曾经我们都盼望过时间快些过去,等长大以后就自由自在不必被管束。
是真当我们长大了,所迎来的却不是自由,而是责任,责任成了我们肩上的重担。
白晚秋拿袖口一抹眼泪,点头,自嘲一笑:“越活越过去了呢。”
“我怎么能优柔寡断呢?”她的眼里燃起火光:“我明明应该抓住罪犯,亲自执行枪决,为王队、为这次任务死伤的所有人报仇。”
白晚风去叫来了法医,取出U盘后不久,通过U盘里的关键性线索,白晚风查出了那帮毒贩的制毒窝点,是一个制毒村。
他们看着一望无际的罂粟田,满目都是罪恶,满目都是地狱。
火红的罂粟就像是一簇簇火焰在燃烧血肉,鲜艳吗?当然鲜艳了,它们生长的养料可是缉毒警察的血肉啊,这里的每一株罂粟花在将来都会成为打在缉毒警察身上的一颗子弹。
白晚秋站在田埂旁,语气冰冷,说:“新鲜罂粟全烧了再深埋,缴获的毒品带回去单独销毁。”
那些被抓住的村民恶毒咒骂着,他们好像什么都不懂,只是知道种这些花能挣钱,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犯法,在他们眼里他们只是安安分分种花挣钱的朴实农民,而烧了他们花的人就是来断他们财路的恶人。
很多时候善恶好坏都是相互且相反的,你觉得他是好人,那么你在他眼里就是好人;你觉得他是坏人,那么你在他眼里就是坏人;你觉得自己是好人,那么他就是坏人。
看着火越烧越大,有人忍不住哭求:“别烧了!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
白晚秋冷冷看了他一眼,笑:“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吗?就是因为这些花,所以你什么都没有。”
那人憋红了脸,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白晚风闭了闭眼。
这个案子解决后,白晚风和白晚秋拿出部分积蓄,出资在那片深山老林里建了两所学校,一所希望小学,一所女校。
—
王队火化的那天,余潇在白晚风的搀扶下到了殡仪馆,瞻仰遗容的时候他泣不成声,因为他在病床上躺了没几天就过来吊唁,所以身体虚的很,几乎要哭晕过去。
他哭到后面站不稳,整个人都趴在白晚风的怀里,最后是被白晚风公主抱抱去休息室的。
那次行动被掳走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半死不活地躺医院里,余潇是其中最早醒来的,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意识恍惚、神经衰弱,口中喃喃重复着“不要”。
不要打他,不要挑断他的手脚筋,不要拔掉他的手指甲,不要拿烧红的烙铁烫他,不要给他注射毒品,不要……
据说是得了PTSD,需要接受心理干预。
就他这情况都算好的了,还有几个警员因为手指受伤、手筋被挑断,直接转岗的转岗,退休的退休。
“你还好吗?”白晚风拍了拍他的脸,看见他惨白的脸色沉默了一瞬:“看你这脸色,算我白问。”
余潇把头埋在白晚风怀里,眼泪一直在流,他说:“为什么呢?”
“在这条路上总会有人牺牲。”白晚风给他倒了杯水,继续说:“他们是这条道路的先驱者,我们会永远铭记他们。”
“只要万家灯火还在,他们的、我们的、所有人的努力就有意义。”
“不要让懦弱击溃你的信仰。”
余潇喝了口水,勉强忍住眼泪。
那天哭得最惨的大抵就是余潇了,毕竟王建军的亲哥王建国都没哭,只是和白晚秋一起颓废地坐在角落,跟影子一样一根一根地抽着烟。
灰白的烟灰落在地上,轻飘飘的白烟往上浮,香烟的味道呛得人鼻腔生疼。
白晚秋一看见白晚风和余潇从休息室回到告别厅,就把手上刚点着的女士香烟塞进王建国手里,然后又悲悲戚戚地抹了把眼泪。
王建国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枝香烟,沉默一瞬,跟白晚风举报:“你妹妹抽烟,你不管管吗?”
白晚秋:“……”王老师,你可真不仗义。
白晚风看了一眼白晚秋,说:“别哪天还没英勇就义,就先得肺癌死了。”
白晚秋抿了抿唇:“要是我英勇就义了呢。”
“这是你选的路,就算一路摸黑也得走。”白晚风揉了一把她的头:“但我会照顾好晚童的……只要我没比你先死。”
闻言,白晚秋笑了:“好。”
白晚风又转头对王建国说:“王老师,我送余潇回医院。”
王建国笑笑,说:“去吧。”
—
从夏末秋初到秋末冬初,有人从夏日的阴云密布里走出来,开始看山看水看日落,听风听雨听蝉鸣。
就是余潇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人开始叫他“小娇夫”,对此他很是不解,去问了谢敏才知道,有人发了一条屏蔽他的朋友圈,那条朋友圈里赫然是一张白晚风公主抱把他抱进休息室的照片,并配文:
上辈子他爱惨了我,我却受奸人挑拨在大婚之日与情郎私奔伤透了他,如今我重生归来,必然不会辜负了他,于是在他怀里,我甜甜地开口:“老公~”
余潇:“……”
这很难评,有一种不顾他死活的幸灾乐祸感。
他木着脸用谢敏的手机发了评论。
宇宙无敌美少女:[菜刀][菜刀][菜刀]
然后他的评论下面就跟满了一长串: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有人还专门发长评吐槽他,说他大学的时候明明气势汹汹要去牛郎店帮白晚风找牛郎,结果白晚风一出现他就怂了,还被调戏了。
余潇看着大片大片刷屏的“小娇夫”,大骂道:“污蔑!纯属污蔑!”
“什么叫白晚风技术好不好!我怎么知道他技术好不好!还有人问我爽不爽?不爽!”余潇转头对谢敏说:“这里还有不要命的刷屏让我从了白晚风那der,他们是嫌我活得太长了,还是不知道沐子归那变态散打七段!”
“别说是沐子归了,就是白玉也不见得你能打得过。”谢敏笑得花枝乱颤,转发了这条朋友圈,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评论。
7:[菜刀][菜刀][菜刀]
“呦。”谢敏咧嘴笑开,露出小虎牙:“还活着呢。”
宇宙无敌美少女:还活着呢,什么时候回来呀?
7:还在康复训练,康复训练结束就回去了。
宇宙无敌美少女:没落下病根吧?落下病根也没关系的,反正晚风好看得人五人六的,被他上你也不吃亏耶。
7:我恢复得很好,一夜七次不是问题。
宇宙无敌美少女:……
宇宙无敌美少女:日。
宇宙无敌美少女:我祝你七次都秒,拜拜勒您。
这个诅咒好恶毒啊。
沐子归笑了笑,看向落地窗外的天。
凌晨五点的天空是灰蓝色的,天上还似有似无地挂着一点点月亮的边。
他披了件潮牌羽绒服,赤着脚走到阳台上。
他喜欢到阳台上一边吹风一边看月亮,每次看见月亮,他就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国,沐予明因为要读大学,所以没法跟着他回去,现在每天都羡慕死他了。
沐子归点了支烟,靠在阳台上享受微风拂面,珍珠白的烟袅袅娜娜随风飘散。
真的好喜欢谢敏呀,她就是那种过分正直的人,又有一套自己衡量对错的标准,所以显得很缺心眼又过分单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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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阴云密布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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