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明白，母亲。”艾伦沉下声音，他不会在工作时和克里斯汀说私事。他是很聪明的雌虫，克里斯汀提点的那句话对他来说并不难理解，甚至他知道这才是如今锁定对方关系最难的一步。
“战斗力在现在不能确定任何问题，那些擅长战斗的族群的基因受到许多虫的青睐。”艾伦说话时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声音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分明，“而且基因编辑技术普及，即使是落后的边境区也有着能够做类似手术的虫……”
“科技落在有坏心的虫手里就变成了伤害雌虫们的一把利刃啊。”克里斯汀状若无意地感叹道，声音轻快，“不过这些东西是否可以溯源？”
艾伦停了一瞬看向克里斯汀，怀疑她在暗示些什么。他垂下头思索片刻慢慢道：“需要我去找加布利尔和尤兰达他们吗？”
这两位虫都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一个是亚雌，一个是雄虫。克里斯汀赞许地看他一眼，手指轻敲桌面轻声道：“如果您想的话就可以，术业有专攻，基因编辑和医学同属一类。”
艾伦莞尔，抬起手，手腕上挂着的终端此时此刻正闪着温润的绿光：“那我给他们打通讯……”
“需要我回避？”克里斯汀笑起来，不对艾伦的举动做任何评判，目光温柔而安静地落在他身上，“您和朋友聊天是否不应该让我也参与？”
“这是工作，母亲。”艾伦沉默一瞬抬头望向那双相似的蓝色眼睛，轻声道，“没有让您在工作的时候回避的道理——谈正事的时候您是虫后陛下，不需要做一个对虫崽宽容的母亲。”
“你真的是……唉。”克里斯汀听着艾伦一板一眼的汇报，忍不住笑起来道，“永远把公事和私事分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什么呀？”
克里斯汀的声音钻入艾伦的耳朵，艾伦耳尖微微发红，头也不抬地编辑信息给尤兰达发送之后才小声道：“是因为您是我母亲，我不想让您失望。”
所以其实没有克里斯汀想象的那样纯粹为了工作或者什么高尚的理由。
艾伦始终只是一个爱着母亲的，不想让母亲失望的虫崽而已。
克里斯汀看着他，叹口气，慢慢地向前倾身，伸出手臂揽住艾伦的肩膀。
他们的身高差得不多，克里斯汀很轻松就能把艾伦拥入怀里。而艾伦只是抬起头，眉头轻蹙，像一对小小的问号挂在那双清澈透亮的碧蓝色眼眸上方：“母亲？”
“没什么事，让我抱抱你。”克里斯汀闷声道，声音还带着几分感伤，“你一直都那么独立，我几乎没怎么抱过你。”
“哦，这个啊。”艾伦声音轻快，却拦住了克里斯汀继续煽情的可能，笑眯眯地看着克里斯汀，四目相对，“您不必这样，我对情绪问题一向处理得还不错——或者说我本来对外界的情绪反应就不算敏锐。”
克里斯汀看着艾伦的眼睛慢慢道：“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艾伦？”
“有什么不好？”艾伦抬起眼，淡淡地凝望着克里斯汀，那张相似却更为凌厉的脸此时挂着淡淡的悲伤的笑，显得有些柔和，“我不会因为感情让雄虫插手他们不该知道的事。”
“可然后呢？”克里斯汀反问道，秀气的眉毛淡淡地蹙着，“你难道就这样一辈子……”
“母亲，我才二十二岁。”艾伦打断了克里斯汀的话，眸中带上歉意的光彩，他慢慢道，“虫族的寿命那样漫长，许多雌虫四五十岁都还没有过心动。”
“我……”克里斯汀愣愣地看着艾伦，低下头，触须蔫头巴脑地垂着。
她一只手虚握成拳，抵在额头上，额心皱起的纹路看得艾伦忍不住嘴角上翘。过了好一阵子，艾伦笑意盈盈的声音传过来：“母亲，您怎么露出这种表情，总让我觉得我是个不孝的雌子——”
孝在虫族的观念里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品质，或者说他们从来不觉得孝顺本身是什么好的品质。
虫族从基因里就崇尚武力和强权，这注定了他们的思想里老弱病残的虫是不值得被尊重的。尽管不只有武力这个层面才能被称之为强大，但显然即使到现在，有这种智力的虫也仍然是少数。
“好吧。”克里斯汀无可奈何地看着艾伦，烦躁地抬起手揉揉自己的头发，把一头柔顺的淡金色长发揉得像鸡窝一样乱，“你又看了什么人类那边乱七八糟的典籍？”
“没什么。”艾伦忍着笑答克里斯汀的话，语气恭谨，“不过母亲您把头发抓乱了，等回宫格吕克斯叔叔又要说您。”
“他敢？”克里斯汀瞪了艾伦一眼，声音里带上了恼火，“你现在都敢调侃你母亲我了？”
“哎？”艾伦无辜地歪着头看克里斯汀，那张脸显得格外天真稚气，眼眸里水汪汪的。要是换个对他并不熟悉的虫或许早被他这副可怜可爱的模样骗过去了！
可惜此时此刻在书房的是克里斯汀，他的母亲。打从他浑身沾着又湿又黏的营养液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克里斯汀就已经认识他了。
“少来这套。”克里斯汀冷声道，手指戳着艾伦的额头，说话时带着嘲笑的意味，“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些什么？”
“不敢。”艾伦背后一紧，喉咙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原先活泼地立着的触须慢慢地软下来趴伏在头发里，好似在像克里斯汀讨饶一般，“母亲您……”
克里斯汀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搭理艾伦的话，反而道：“我来这也有些时候了，该回宫去了，你慢慢考虑接下来的事——这次的事之前说过交给你全权负责。”
“是，母亲。”艾伦倏地站起身，脚跟一碰站姿挺拔仿佛皇室护卫队的军雌，触须也跟着兴奋地直立起来，“定不辱使命！”
“行了行了，这么严肃干什么？”克里斯汀好气又好笑地瞥了艾伦一眼，“又不是小虫崽了被安排点任务能兴奋成这样，出息。”
艾伦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眼尾还弥漫着兴奋的红晕，他小声道：“这怎么能一样……”
“让你那个小情虫看到了可得幻灭上一阵子。”克里斯汀揶揄道，潇洒地拿起自己的外套和伞转身离开书房，只向着艾伦的方向挥了挥手，“好了，不用送了，我自己回皇宫就行。”
艾伦追了几步，听到克里斯汀的话才慢慢停下来，站在书房门口，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他才猛地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一直到午饭时间。
有亚雌虫侍进来敲门，通知艾伦他该用午餐了。那亚雌刚一探头看见书房里的景象就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密密麻麻的书堆在桌子上垒成了厚厚的一座山，艾伦的身影被淹没在书海里几乎找不到了。
“殿下！殿下被书吃掉了！”那亚雌年纪尚小，尖叫的声音把管家引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维迦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个亚雌，轻声道：“你是刚来的吧？”
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书房里面，艾伦仍旧埋头在书山书海里遨游，头也没抬起来。
维迦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书房这种地方，殿下从来不让不信任的虫侍靠近的。是有老虫侍欺负你？”
小亚雌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心虚地移开眼睛看向书房的方向，又飞快地回过头，垂着脑袋，带着瘢痕的手紧紧地攥着制服的衣摆：“是、是一个红头发的阁下让我午饭时候来叫殿下的。”
“阿诺德阁下？”维迦一愣，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他是好意，只是……殿下对这方面的事情看得总比其他虫要严格一些……”
“那……那怎么办啊，管家叔叔？”小亚雌声音发着抖，脸皱成一团，几乎要哭出来一般看着维迦。
“等殿下看完书我会去试探一下，如果殿下没有注意到你……”维迦慢慢道，“那就让这件事烂在你肚子里，别和任何虫侍提起，知道吗？”
维迦说得非常严肃，神情冷厉，小亚雌被他吓住了，声音发抖，好一阵子才说出几个清楚的词：“好……好，我、我知道……我一定不会、不会和其他虫侍说的，以后……”
“也不要再来了。”维迦回头看了一眼书房，走过去把门掩上，轻声道，“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你该庆幸你今天只是在门口没有进去。”
小亚雌的脸色越发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维迦只得住口，抬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半强迫地拽着他向远离书房的地方走：“别怕，你就当你不熟悉皇子府地图走错了路，你是要去请卡森阁下出来吃午餐，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声音渐行渐远，书房里艾伦慢慢地抬起头，目光冷定，显然早已从书海里脱身。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书，忍不住叹息道：“维迦来得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我才看完这么多书，现在要自己放回去吗？”
他环视了一周，高高的书架几乎顶到了天花板上，眼前一黑——之前那个小亚雌来得刚好，本来可以叫他帮忙把书收拾起来的……
艾伦：维迦！维迦你把他给我放下！
维迦：[裂开]殿下您不要再杀了！
艾伦：……我需要虫手帮我整理书房……[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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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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