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艾伦风尘仆仆地到了伊露森家，伊露森站在门口迎他，那头黑发被割得只留到脖颈的长度，显得格外干练，橘金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灿灿发亮。
“殿下。”伊露森礼节性地一屈膝，向艾伦行了一个正统的宫廷礼，又很快站起身。
他面上笑容明媚，凑在艾伦耳边，之前在通讯里提到的事情一句也不落。
“您是说，您的父亲……”艾伦面上露出了讶异的神情，“斯嘉丽倒是舍得让您和他还有联系？”
伊露森愣了一下，忽的想起艾伦的父亲和他就并不亲近——克里斯汀虫后做的好榜样，在旧帝国时期和雄虫有过婚姻的雌虫有些得到封赏，指认对方强迫自己，之后就和雄虫断了关系，那些虫崽自然也是跟着雌虫。
“哪有让虫崽跟雄虫的道理？”那时候的克里斯汀懒懒地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冲伊露森的母亲，斯嘉丽.奥沙利文笑道：“让您的虫崽跟林受罪，我可不乐意。”
伊露森被斯嘉丽牵着，幼嫩的触须在发顶微微抬起像一对问号。
那时候艾伦在克里斯汀身边坐着，手里捧着一本厚实的大部头，看了一阵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您不乐意，可总有些虫崽……”斯嘉丽轻声道，“像那些雄子……”
伊露森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提到雄子们——克里斯汀对雄虫态度不算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那些雄子更不能让他们总跟在雄虫身边。”克里斯汀的声音冷冷的，仿佛北地凛冽的风。
艾伦被她的话惊醒，有些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克里斯汀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小声道：“母亲……？”
“为什么？”斯嘉丽望着克里斯汀叹道，“难道您要学老罗莎蒙德？”
伊露森很久之后才知道老罗莎蒙德就是被克里斯汀斩杀的旧帝国虫帝，艾伦的未婚夫阿诺德.沙利叶是他的雄子。
“您都打算让老罗莎蒙德的雄子作艾伦的未婚夫，为什么不能接受雄子给雄虫抚养？”斯嘉丽的声音有些尖利，“您难道觉得现在的雌虫还能接受抚养雄虫？”
“旧帝国雄虫虐待雌虫幼崽。”克里斯汀搁下笔，目光在伊露森身上停留片刻才道，“那时候有虫在乎吗？斯嘉丽，你还是更适合去跳舞。”
那天斯嘉丽和克里斯汀不欢而散，伊露森也好几个月没见过艾伦，再听到他的消息就是阿拉贝拉获封，老弗朗斯被赏赐给对方。
那天艾伦叫他进宫，分明比他还小些的虫崽两手托腮，淡淡道：“您母亲之前的意思是叫雄子给雄虫抚养吧？”
他分明没有说什么，伊露森却忍不住遍体生寒，总觉得艾伦已经和几个月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伊露森在艾伦面前蹲下，幼崽的骨骼还不能支撑完成标准的礼节，只能靠这种手段弥补：“殿下的意思是？”
“母亲之前想了想，觉得也不能对虫崽太苛责——”小艾伦摇头晃脑地拖长了声音道，带着一种令虫不适的虚伪腔调，“说如果雌虫育有雄子，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把雄虫纳成雄侍。”
小伊露森的触须猛地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小艾伦：“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母亲想让雄虫到您家来吗？”小艾伦偏过头，“她给出了提议，我和您提一下后续，能有什么意思？”
那之后小伊露森和小艾伦冷战了很久，到了第二年艾伦生日他们才重归于好——
艾伦这时候问他和雄虫生父的关系……伊露森背脊冒出冷汗，几乎浸湿自己的衣衫，好一阵才道：“我也是不巧遇到了，他鬼鬼祟祟的，您总不能说不让我过去探查，这样我怎么为帝国效劳？”
“哦，没什么，您不用紧张。”艾伦转过头平静道，“我当然是相信您的。”
伊露森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好一阵才道：“感谢您的信任。”
在正事之外他们是朋友，但在这种事上艾伦总不会对他宽容。
要是伊露森真的和自己的生父仍有往来，艾伦或许就会对他敬而远之——所有虫都知道斯嘉丽在旧帝国时和伊露森生父的往事不算愉快。
那时候的雄虫可比现在嚣张任性得多，看到了喜欢的雌虫亚雌总要想着法子霸王硬上弓好把他们纳进府。
克里斯汀起用的许多雌虫都曾经在旧帝国饱受雄虫的迫害，因此对新朝也更忠诚。
“我为什么会和他有联系？”伊露森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您分明知道我母亲和他并不愉快才是。”
“随口问问。”艾伦偏头看了伊露森一眼，“我前些日子也去找过老弗朗斯。”
伊露森一下子露出了被噎住的表情，脸色发白：“您倒是胆子大。”
“谈不上。”艾伦摇摇头，目光放空，“也是听说他最近不太安分，过去敲打敲打。”
伊露森一愣，没想到艾伦会这么轻松地把自己和老弗朗斯交流的内容告诉他。
“我这边也只是怀疑……”伊露森喃喃道，“母亲大约是不会愿意见他的，只能和您先提一句。”
“嗯，我知道。”艾伦平静地转过头，“您府上虫手不够？”
“那肯定没您虫手多。”伊露森的触须蔫头巴脑地垂着，轻轻道，“您知道的，母亲节俭惯了。”
“她是这样。”艾伦点点头，不觉得伊露森说得不妥——虫族对亲情看得不那么重要，辈分的差异也不明显，“行了，我在您这吃点点心您不介意吧？”
这话说出口时艾伦俏皮地冲着伊露森眨眨眼，说得散漫。
伊露森也艾伦在这句话出口后放松下来，肩颈线条都显得更流畅了些：“当然不介意，您很久没来我府上做客了——我母亲前些日子还念叨着您呢。”
“那就叨扰了。”艾伦点点头，收到了伊露森想表达的意思，“今天也不能在这里久待，到时候还麻烦您和她说一下，就说艾伦有事要忙，改日会再来拜访。”
“哎。”伊露森曲起手肘捅捅艾伦，“难怪我母亲对您总是赞不绝口，您到底是怎么做到什么事都做得这么体贴周全的。”
“不难。”艾伦叹了口气，“礼仪课学不好就挨几顿揍，真惹急了我母亲亲自上手。”
伊露森打了个寒颤，似乎已经体会到克里斯汀的铁拳有着怎样的力量。
“您怕什么？”艾伦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您有什么问题奥沙利文勋爵自然会教训您，我母亲可不会来找您。”
伊露森苦着脸看艾伦，心道才夸几句怎么就又揶揄上他了，他们不是好朋友吗？
艾伦如同能够看穿他在想什么一样，轻快道：“都是朋友了被我调侃几句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话说得实在理直气壮，可艾伦说这话时的态度却叫伊露森也生不出气来——那双蓝眼睛波光粼粼的，两片漂亮的湖泊，怕是他再多表达一些不满就要掉下泪来。
艾伦自然不是软弱的雌虫，可那张脸生得实在占优势——伊露森打量着艾伦的五官，露出歆羡的神色。
“哎，这话您以后可别在我母亲面前说，到时候她要以为我欺负您呢！”伊露森愤愤道，“真怪了，您明明是个黑心肝的家伙，这么偏偏这张脸长得这样纯洁无瑕。”
“多谢夸奖。”艾伦八风不动，不咸不淡地应了伊露森的话，“母亲遗传得好。”
“才说你活泼些怎么又板着脸了。”伊露森不满地嚷嚷起来，“要是我给您在咖啡里加盐您也是这副表情就好了。”
“把计谋说出来可就没什么用了，伊露森。”艾伦看他一眼轻声道，“难怪奥沙利文勋爵总皱着眉，您都二十四了，成熟点。”
“烦死了。”伊露森踢着地毯，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您怎么也变成老古板了，我以前认识的小艾伦去哪里了，您把他还我行吗？”
艾伦笑意愈加深了，轻快道：“等研究院做出时光机您就能重温和我小时候的回忆了——说起来那时候您倒是……”
伊露森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艾伦的嘴，没让他把这句话说完，等艾伦疑惑地看他才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天，艾伦，您可别再说了。”
艾伦终于绷不住那副礼仪周全的绅士模样，可那些礼节却像是钉在他骨子里一样，他轻声道：“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一杯咖啡一杯红茶，加奶加糖，今天上午的点心是什么？”伊露森不再答艾伦的话，拦着一个虫侍问道。
“是慕斯。”那虫侍有些疑惑地看着伊露森，又越过他的身影看到艾伦，这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叫厨房再多准备一份——请问殿下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特意照顾我。”艾伦没有看他，眼神落在旁边的墙壁上，奥沙利文喜好奢华，连墙壁都浮着暗纹。
他好奇地抬手摸了摸，却觉出几分奇怪的潮意，偏过头问伊露森：“之前下雨您家虫侍没有除潮吗？”
这可不像是斯嘉丽的作风。艾伦想，这位在旧帝国时期享誉星际的舞蹈家对生活品质一向要求颇高，别说墙壁潮湿几日不干，只怕那潮根本没机会上墙。
“她最近……”伊露森的话才一出口就打了个弯，改口道：“承蒙殿下关心，只是府上最近事情比较多，暂时顾不上这点小事。”
艾伦眼神一凝，总觉得在伊露森脸上看到了心虚的神色，沉声道：“她最近在做什么？您应该是知道的吧？”
写得好爽一气呵成，真的很喜欢写幼年小艾伦，萌，想给他画稿，画他和幼年阿诺德的二三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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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新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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